片刻之后,辛从忠快步而来。
“见过将军。”
多年从军生涯,让辛从忠哪怕得到陈冲重用,因为战略规划的军师,进来见到周侗依旧很规矩的行礼。
“嗯,你且来看,完颜挞懒轻骑突进齐州,过长清不入,目前失了踪迹。我预计此獠该是冲高清直取而来,你觉得呢?”
七十不逾矩,从心所欲。
周侗现在的高龄,早就到了见了皇帝不必拜,皇帝反而要行礼问好嘘寒问暖的地步。
再进一步就是当时人瑞,杀人犯事都得慎重考虑,从轻发落的。
有足够的资格不跟任何人讲什么礼数。
等辛从忠见礼完了,周侗随意点了下头就算,侧身指着地图上齐州长清城跟目前所在的淄州高清城,直接开门见山。
辛从忠抬头看着地图,目光在已经拿下淄州四城中来回观看,凝眉沉思。
显然是对周侗的预测有不太一样的想法。
“将军,范水虽然湍急,但仍属小江,最宽处水面也不过十六丈。”
辛从忠一边整理曾今在青州为将,来淄州公干时知道的范水数据,一边谨慎的一指范水上端,位于水东的长山城。
“长山紧挨范水,相距不过数里地,此处河水我尚在青州为将是见过,乃是范水南下转折湍急之所在。”
“但自宣和年末济水渐枯,梁山泊湖面也在数年急速缩减,恐怕长山此段湍急难度的水面也非难度之所了。”
“贼酋完颜挞懒急至,将军却也不得不防郭药师三姓家奴之祸。”
指着辛从忠说的很慎重,也很明白。
范水从济水分流而来,到长山城下游折转,从东南走势转了个大湾变成西南走势。
位于转折上游的长山一段水面,在原来水量丰沛的时候确实是湍急河面。
可因为近些年热潮天气席卷,济水枯竭,水泊梁山水位下降的原因,长山一段湍急的上游水位必然会产生变化,趋于平稳。
这就给了金军革囊泅渡的可能。
完颜挞懒虽然是突袭而来,走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只要没有脑子彻底坏掉,攻灭汴梁,差点灭亡大怂的故智肯定会用上。
完颜宗望得了郭药师这个三姓家奴,才把大怂跟赵老狗的虚实看的清清楚楚,对突进到汴梁的沿线军事防御力量了若指掌,于是如入无人之境。
完颜挞懒怎么说也是金国宗室名将,还有完颜宗翰自信冒进瓦岗碰的头破血流狼狈退走的教训在,没道理不学完颜宗望,先抓人了解淄州的虚实。
他可是摆明了冲着淄州来的。
“另外,将军请看。”
辛从忠没有停下,手臂一伸,指着贯穿齐州淄州,过青州直入大海的济水,重重在济水范水分流处,位于同样位于济水北面的邹平一点。
“重镇邹平同样在济水以北,若完颜挞懒在齐州度过济水,那么他能突袭的就不止是高清!”
周侗看着地图,目光在高清,邹平以及长山三地来回审视,再度沉入思考。
“邹平扼守济水范水,断然不能弃守,否则鞑虏渡河就能**攻取长山。长山若失,淄川难保。”
到时整个济水范水防线就要直接崩溃了。
没有了范水上游的长山城,没有了扼守两河交界的邹平,即使有水师在,也根本建立不起来完整的防线。
周侗断然拒绝辛从忠隐晦放弃邹平,聚集两地之兵全力固守高清的提议。
“将军,可调邹平兵马入高清,命长山兵马水路南下淄川,守卫竇山,力保淄川。”
“完颜挞懒轻骑突进,踪迹不明,我军分兵驻守多地,恐被其所趁,有各个击破之危。”
“不如固守高清淄川南北两城,有张荣将军迟滞贼众后军,仅凭完颜挞懒数千轻骑,绝对无法攻陷城池。”
“甚至只需力挫其锐气,贼众自退,到时兴兵南下,须臾可重夺二城,设立老顾防线,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匆匆据城占地,贪多难守,反二大大增加为敌所趁之危,将军!”
辛从忠耐心苦谏,打的就是存人失地的战术。
“你想将完颜挞懒那小贼酋调到高清城来?”
周侗再次看了一阵地图,沉声开口。
高清在北,邹平也在北,弃了长山城南下守淄川北面的竇山,只要完颜挞懒还有点脑子,就不会用轻骑兵去南下。
只能掉头来攻高清城。
或者扫**劫掠一番继续转道北上燕京府。
但显然完颜挞懒来势汹汹,扫**劫掠有机会顺手牵羊可以,却绝对不会是他轻骑突进的目标。
击溃他们才是。
“将军慧眼,我确实是有这样心思。于其分兵驻守多地被动防御,为敌所趁,不如我军主动调完颜挞懒来攻。”
“高清城是就淄北坚城,完颜挞懒轻骑而来,失了奇袭的猝不及防,想要攻破将军镇守的高清城,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不大不小的拍了个马屁,周侗看破之下辛从忠也坦然承认,他也确实有这个化被动为主动,把完颜挞懒调出来的心思,直接破了他行踪诡秘的奇袭条件。
就剩下一个高清城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完颜挞懒想要继续奇袭,难度绝对比他们分兵驻守四城高出几倍不止。
甚至说除非是大热天的突然来一阵反常天气,上天故意给完颜挞懒天时加身,弄出大雨大雾天来掩护行踪。
不然想要继续奇袭高清成功,完颜挞懒不如起到城里再爆发一次热疫来的跟现实。
“而且大人,我军钉住了高清,无论北面的燕京府鞑子军南下,还是完颜挞懒占了邹平长山,甚至将东面的高苑也占了,把我们包围起来,也注定是兴师动众的无用功。”
见周侗臣子不语,辛从忠趁热打铁,再从地图上一指高清东南,济水河南岸的高苑。
邹平长山到高苑,正好形成一个口袋把北面的高清罩进去。
一旦金军彻底占领这三个地方,再调燕京府兵马南下,高清就是四面楚歌,被围的死死的。
可辛从忠却说的异常笃定,浑然不觉危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