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将尽，满堂香茗轻轻。
“仁仲，我有一事相请。”
放下茶盏，看着凝眉思考的孟忠厚应该是完全摆脱激动心情，陈冲轻声开口。
“不但当殿下如此，殿下但请吩咐。”
孟忠厚赶紧放下思考上疏的细节起身，态度愈加的恭敬。
“山东之地直面鞑虏，我先在虽下青淄，但要对抗燕京盘踞的叛逆跟蛮夷，仍是力不从心。”
“我之挥下兵微将寡，人才单薄仁仲你是知道的。”
“我想请仁仲暂留我这里，为我主持在高清以北，沿黄河建筑河防以御鞑虏。”
“不知仁仲可否屈就？”
陈冲斟酌着说出了他的请求。
手下人才单薄，能够满足主治一方，尤其是还要沿着黄河督造防线这么重要的事情的人，陈冲思来想去，就只有辛从忠一个合适。
辛从忠武力经验都不缺，战略眼光也从多年跟随张叔夜磨练了出来。
可让他负责高清防线，仍然显得有些赶鸭子上架。
只是之前手下确实是无人可用，陈冲只能矮子里拔高个，准备委任辛从忠主建何方，并坐镇高清防备金军。
但现在有了孟忠厚上门，那自然就要打一打主意了。
不能我慷慨解囊捐了两百万石粮食，实数割肉饲鹰了，就落几句恭维话，一点实处都没有吧。
那么孟忠厚你这个允文允武，文武双全的统帅，未来的异姓郡王，就好好给我打一阵子工吧。
反正你回汴梁去，更多时候也不过是当孟太后台前的刀子。
宗泽那边人才济济，可用不上你来担纲武略统帅兵马。
明明是文武双全的大才，郁居在朝堂里整天勾心斗角，那可太浪费了。
“这……此事下臣却是难以自主，还需上疏请示朝廷才能给殿下回复。”
孟忠厚有点措手不及的惊愕，没想到这会了陈冲还这么突然的打留下他的主意。
怔然之后也只能先推脱需要请示朝堂才可。
但心里还是很喜悦的。
陈冲这般开诚布公委以重任，一颗拳拳爱才之心，又如何能不让孟忠厚感觉心暖。
靖康以来饱经沧桑磨难，靖康之前受姑姑孟太后几起几落的牵累，差点被打成新党，从此一蹶不振。
好不容易累功蹉跎半生，也不过才从将作监混了出来罢了。
孟忠厚自己知道自己的才学到底如何，可一路过来何曾碰到过如陈冲这样对他欣赏有加，孜孜渴求的伯乐。
“好，仁仲就快些写了这陈情表，我叫人轻舟飞报到汴梁朝堂去。”
陈冲也不强行加压，只表现出更多的迫不及待，继续通过言行做派加身孟忠厚得遇伯乐的激动。
现在他也是齐王了，以前白身被通缉时不好招揽的掣肘算是全被打开了。
孟忠厚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陈冲当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有孟忠厚一人入他幕府，足抵数万精兵。
孟忠厚可是允文允武，南宋封王的当世一流才俊之人。
“对了，仁仲还没跟我说呢，咱们那位楚太祖，如今怎样了？哦，还有咱们那位大金忠狗徐秉哲徐大人。”
说完了正事，陈冲就有些心痒痒的像打听点八卦。
张邦昌这个楚太祖历史上的结局很不好，很滑稽。
竟然不是因为僭越称帝被杀，而是因为跟后宫嫔妃，金人赐给他的赵老狗小老婆有染被斩。
这里有简直滑稽的不行。
就跟马嵬驿逼杀杨贵妃一样滑稽。
明明是男人的无能的罪，偏要女人来背锅。
僭越称帝这么大的罪都能宽恕，结果用跟老爹女人有染的借口给张邦昌弄死了。
陈冲真不知道这是九妹故意还是怎么的，专门给他老子头上泼点大粪。
“楚太祖……殿下可真是有雅趣。”
反映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楚太祖是张邦昌，孟忠厚就有些哭笑不得。
“张子能僭越虽迫不得已，但人臣岂能称天子？太后念他虽从鞑虏，但也是为国忍辱负重，并有奉还传国玉玺之功，便驳回了宗帅凌迟以儆效尤的重判，该流三千里。”
“其家眷一并同行。”
“李夫人……并女眷十余人，同流三千里。”
说道最后，孟忠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有隐瞒。
李夫人就是赵老狗的嫔妃，靖恭夫人李春燕，同时也是金人赐给张邦昌的皇后。
这纯纯属于是皇室丑闻，传出去赵老狗已经不堪的形象……赵老狗还有什么形象好说。
“太后圣明。”
抱着打听八卦心思的陈冲，听完孟忠厚的讲述，抱拳向西一拱，口称圣明。
确实圣明。
也更有魄力。
连僭越登基，当了金人藩国大楚皇帝的张邦昌都能放过，甚至连李夫人也一并绕过。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足够的胸怀跟智慧可做不出来。
关系到皇家权威跟名誉的事情，本来陈冲以为孟氏肯定会痛下杀手以正视听正朔的。
结果不想确实这样宽宏雅量，堪为楷模的结局。
这传递出来给天下的信号就很强大了。
朝廷连张邦昌这样僭越的人都能绕过，就事论事，如此明辨是非，还有什么过错是不能原谅的？
相忍为国，算是让孟氏玩明白了。
如此一来宗泽召集到汴梁的几十万乱军，绝对是要归心朝廷了。
在加上他这里后续会给到的粮食，局面不就立起来了吗。
孟氏的手腕，看似软弱，实际厉害着呢。
不愧是两宋之交见最传奇最厉害的女人。
“那徐秉哲？”
说完了张邦昌，陈冲的关注就转移到了徐秉哲身上。
当初汴梁城里想坑他的人该死的都死干净了，唯独这个徐秉哲逃过了一劫。
陈冲心眼小，就想听点他不好的消息痛快一下。
不能亲手回报徐秉哲，还不能听好消息开心一下吗。
“徐秉哲甘为鞑虏走狗，加害宗室，残害百官，荼毒百姓，其罪馨竹难书。太后下令，此獠罪不容诛，夷三族以示天下！”
说起徐秉哲，孟忠厚少见的杀气腾腾。
“徐秉哲作恶多端，活该有此下场。”
陈冲丝毫不绝残忍，反而还觉得就徐秉哲做的那些事情，夷三族都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