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来安。
从定陶被完颜宗翰打的南奔以来,一路马不停蹄跑出千里之地才惊魂未定的停下。
可惜赵构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先是大败之后一路溃散的大军,等到了来安扎住脚后,跟上来的人堪堪不过二十万。
就连他亲领的八万扈卫军都在路上逃散了一半,等到来安再整军的清点的时候,就剩下不到四万。
至于将校就更是损失惨重。
派去汴梁的王渊,直接肉包子打狗,全被宗泽一口吞了,连人带兵都被收编了。
别说什么替他南下汴梁,兵压张邦昌归还帝位给他了,就连玉玺都没拿到。
“殿下,今日再未有兵将归营。”
黄潜善脸色难看的禀报。
从定陶南奔,到来安定脚已经月余,就是有路上跟不上脚程走散的兵将,这么长时间该归建的也都回来了。
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就是没回来的这些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汪伯彦神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事情变化太快,就像所来就来的暴风雨。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已经迟了。
想要再想办法挽回弥补都没有机会。
憋屈又痛苦,却只能无可奈何。
“嘭!”
“可恶!”
赵构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笔筒都跳起来了。
脸上更是怒火毕现,隐隐有一丝狰狞。
三十万人马,吃他的喝他的的,现在居然这么对他!
岂有此理,简直罪无可恕,最该万剐!
人吃马嚼,如山如海的钱粮可都是他这个康王豁出去脸都不要了,才从地方上搜刮来的。
本王可以说养兵不惜代价,你们现在就这么对本王?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越想越气,赵构的脸上扭曲越发严重。
现在诸王争鼎之局,本来应该占尽优势的他,先从稳操胜券的独一无二变成人望大失,只剩先发优势聚拢到挥下的兵马,以及一个大元帅的头衔。
现在,他唯一的优势也被这些叛徒一刀砍掉了一大半。
五十几万勤王兵马啊,现在就剩二十万了。
名声不要了,军队也没留住。
心里的怒火一股高过一股,赵构恨不得提剑出去大杀一通,把外面这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赶尽杀绝,一泄心头之恨。
可惜他不能。
只能憋的自己脸庞几欲滴血,眼仁通红。
“无君无父之徒,都是些无君无父之徒!父兄命我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无论金军,厢军,番兵,只要还是我大宋的兵马,均归属我之霸府,他们怎么敢的!”
嘶声怒吼,如同调入陷阱的野兽,赵构愤怒到人都快扭曲了。
他接受不了从巅峰之上滑落到现在这幅快要树倒猢狲散的落魄境地。
明明他距离地位曾今只剩一步之遥,甚至唾手可得的。
只要等到金人走了,欢欢喜喜的回去,大怂的皇位就是他的,是谁也夺不走的,必须属于他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
都是陈冲那狗贼害我!
喘着粗气,赵构不顾仪态,撕扯开衣领。
他感觉呼吸困难。
他更想把陈冲抓过来碎尸万段。
“殿下,如今再深究这些并无意义。”
汪伯彦面沉如水的提醒。
知道赵构心里不痛快,但眼下这样发泄,实在是太失体面了。
本来就是一路错,步步错,人望人心失了大半。
大军离散一大半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明证。
不思悔改就罢了,光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
那些跑了的人你吼几声,骂一阵就能回心转意吗?
如果不是老夫实在……罢了,且看你这小儿知不知道悔改吧。
“汪大人的意思是,这帮无君无父,不忠不义之辈就这么轻飘飘放过吗?”
赵构红着眼睛看着汪伯彦。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但是那些无君无父叛逃的罪人,汪伯彦这个他依为臂助的文臣,现在见他有失势之颓靡,人还在,心却已经开始跑了。
再也没有刚刚入他霸府的时候那份兢兢业业跟毕恭毕敬了。
是,现在我赵德基不再是唯一的法统继承人,你们这些墙头草都有更多的选择了,可以对孤王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汪伯彦,我看你也是无君无父,狼子野心的叛徒!
等着,都给我等着,早晚一日我要让尔等将今日对孤王的轻视欺凌百倍千倍偿还。
孤王登基之日,就是尔等九族尽灭之时!
孤王……
“殿下,信王到临安。”
汪伯彦看着眼底忍不住歹毒的赵构,面不改色的抛出来一个晴天霹雳。
黄潜善豁然转头看过来。
赵构满腔怨怒狠戾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呆滞成了木偶。
“你……茂和你说什么?”
震惊,恐惧,难以置信,黄潜善的老脸就像被人抽了几个连环巴掌,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
他们这一路顾头不顾腚的跑来来安是图什么?
还不是图江宁府近在眼前,图到了江宁就能到临安,站住大怂的赋税第一的重地么?
结果我这里就差收拾一点首尾,临门一脚就到过江南,剑指临安。
你他妈跟我说信王赵榛就到临安了?
早不来晚不来,就早到半步是不是!
彼其娘之,尔等是何居心!
黄潜善真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信王弟他,他……怎么会到临安?”
赵构的震惊不比黄潜善来的少半点。
本来就因为逃兵等问题气的半死,甚至都开始怨恨起劝谏的汪伯彦来了,冷不丁听到信王赵榛到临安的消息。
赵构简直感觉数九隆冬硬叫人掰着嘴巴灌下去一桶冰水,整个人连魂儿都快冻住了。
临安可是孤王看重的地方!
孤王从定陶出来,就已经派人前去那里剿匪,圈地留用了。
信王弟你……
等等。
“本王不是让张俊将兵三万,剿灭江南群盗吗?”
赵构一个激灵,满是怀疑跟恼火的喝问。
为什么信王弟到了临安这么大的消息,孤王派去剿匪的兵马都没有提前派人来禀报一声?
该死,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赵构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