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转凉。
酷暑中叫人难熬的灼烈似乎随着天地之间第一缕秋风呼啸，一下子成为了久远的记忆。
但属于高清的热火朝天非但没有因为天气转凉的变化而冷却，反而更有烈火烹油的热烈。
随着一队又一队兵马的进驻，高清这个热火朝天了大半年的超级大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城。
“又来一部兵马！”
“看那当头的骑军，莫不是齐王殿下传闻中的那只冲进鞑子大营的铁骑？”
“王大瘤子你可快拉倒吧，封丘冲鞑子大营的铁骑可是具装铁骑，哪来的步兵！”
“呸，你少放屁，这是我打听的清清楚楚，当时冲阵的时候，明明是具装铁骑在前，精锐步卒随后，步骑齐出，才叫殿下破了狗鞑子的大营！”
城外挖掘着链接堡垒坑道的劳工，看到一对步骑大军隆隆而过，开进城去，一下子忍不住热烈的讨论起来。
其中有人就争论着快要打起来的意思。
“嗨，齐王的兵马可都是从汴梁一路杀鞑子杀到咱们山东地界来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军那都是天下一等一能打的，要我说怕是跟宗爷爷的兵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了。”
“那管他是骑兵还是步兵，不都是打鞑子的么，有啥好争的。”
有人豁达的做和事老，弥合了眼见就要打起来的一场冲突。
山东是铁都，烈火淬炼精钢的地方，同样也早就了有宋一朝，山东汉子勇猛的性格。
一言不合，抡拳头就上都是等闲事。
不然也不会招来那么多想要成大事的枭雄豪杰，纷纷转战山东招兵买马。
彪悍就是山东人的标签。
“李愣子你到是说了句中听的，有殿下在，有殿下的兵马在，鞑子来多少都得死！”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不过鞑子要真敢来，说不得爷爷就去投军，哪怕给殿下当个敢勇，也要找机会削几个鞑子解恨不可。”
“对对对，到时候同去。有这堡垒，有这叫水粉的神器，鞑子赶来咱们高清，保准叫狗日的有来无回都他妈把脑袋留在这里。”
“咚！”
说到兴起的畅快处，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激动的抡起铲子在坑道上砸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瞧见没，就这铁家伙使足了劲轮上去，油皮都掉不下来的水粉神奇，鞑子就是高头大马，悍不畏死，也得来多少死多少，全他妈都撞死！”
“对对对，全他妈都得撞死在咱们高清！”
“杀鞑子，报齐王！”
“杀鞑子，报齐王！”
争论声最后渐渐汇聚成了统一的高声呼喊，冲忙对金人愤慨，企望报仇的同时，也弥散着对齐王陈冲发自心底的感激。
是齐王，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还给了他们养家的活计。
更让他们看到了对金军报仇雪恨的希望。
民心人心，早在这几月的工程磨砺熔炉中，完全变成了拥戴陈冲的形状。
“下臣为殿下贺。”
高清城上，从工地传来的呼呵隐约可闻。
辛赞侧耳仔细听了个明白之后，激动珍重的向陈冲行礼祝贺。
“你要为何贺民心归附，人心所向是吗？可我不过是做了一些守土安民该做的事情而已。”
按照周侗的悉心教导勤学苦练，不敢有丝毫松懈的陈冲，比辛赞这个中年人更耳聪目明的多，自然也听清楚了远处的呼喊声。
但却满意的同时，无奈又感慨。
百姓，历来所求都太少也太渺小卑微了。
他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得到的却是民心毫无保留的支持。
欣慰吗？
自然是欣慰的。
可同时也是心疼的。
大怂朝廷得烂到什么地步了，才能让百姓对他一个不过遵守了职责的人全身心的推崇支持。
为此不惜效死。
“举世皆浊，泥沙俱下，殿下能以宗室亲王之尊，守土安民，北拒鞑虏。就该得这等民心！”
辛赞黯然一瞬，旋即正气凛然。
“罢了……”
陈冲摆了摆手，还想再说，却又不好再说了。
辛赞是决定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出他弦外之音的讥讽。
但仍然这样凛然慷慨的恭维他了，那就代表着他确实做出了算是卓越的成绩。
陈冲只能说，全靠同行衬托。
在一个官员争相逃跑，宗室无人抵抗，全面摆烂，躺平挨锤，任人鱼肉的羸弱不堪的大怂，他这个直面金军鞑虏的齐王殿下，真的属于是万众瞩目。
蝎子拉屎独一份。
“今时已经十二月始，从九野传回鞑子欲起兵南侵之日已经快满两个月了。”
沉默了片刻，等城外激昂的喊声散去，陈冲举目北望，语调微带沉重。
虽说兵戈不可妄动。
古往今来每一次国家整张，说发兵但实际上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准备都不足为奇。
金国自立国以来因为连年征战，战争动员制度虽然粗糙可已经成为近乎本能的机制。
说要发兵南侵，根本用不了两个月这么长的准备时间。
陈冲隐隐感觉到，这一次金军对大怂的亡国之战，准备的力度恐怕会比历史上更强大的多。
压力自然就产生了。
“鞑虏妄想亡我！纯属蛮夷痴心妄想，不知中原底蕴，汉家人心。”
同样北望的辛赞语气激烈高亢，比起陈冲的沉重来，他更显得激进，也更自信。
“王上为此战殚精竭虑准备数月，并有强军利器相助，鞑虏若来，当饮恨而终，化作飞灰！”
握拳虚空狠狠一挥，明明是文人的辛赞，却杀气腾腾。
对金人的恨，让历史上的他忍辱负重，几十年含辛茹苦，现从儿子，再到孙子，终于培养出了经世之才的词龙辛弃疾。
要说齐鲁大地对金人最痛恨的是谁，陈冲认为不是烈马南驯的易安居士，更不是绝世神将辛弃疾。
而是这位辛赞。
也就不难理解辛赞此时的言行。
“本王做了这么多准备，当然想的是好好招待金人。”
受到辛赞的感染，陈冲笑了起来。
金军准备的再充分又如何？
我准备的更充分！
“对了，辛长史，金军若来，你有没有兴趣为本王披挂上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