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低迷的金军大营之中，哀嚎跟绝望的呻吟突然成了主色调。
以至于本就几经打击的士气，愈加的低迷起来。
完颜挞懒的金帐也没有以前意气风发时的光辉璀璨了，莫名的显得有些灰败起来。
“都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一场前所未有的惨败，让完颜挞懒气急败坏，险些失去理智的疯狂。
然而激烈的情绪宣泄之后，他重新恢复了冷静，再次成为了那个宗室里屡立功勋的大将。
一个绝对合格的元帅左监军。
只是还残留着没有完全退去的血丝的双眸，环视汇聚的麾下众将之际，仍能叫人看出一场惨败给他带来的重击。
意气风发，一雪前耻的雄心壮志，这会全都变成了强自镇定的平静。
“元帅大人，末将屡战不利，损兵折将，请元帅大人治罪！”
一片无声的凝重沉默中，蒲察鹘拔鲁披头散发的跪下，形象狼狈至极，语气低沉到底，只剩一颗求死之心。
“滚。”
完颜挞懒平静且冷漠的吐出一个滚字。
“元帅大人，末将请……”
心丧若死，一身的勇武似乎都葬送在了之前战场上霹雳雷霆一样的炮火轰鸣中，蒲察鹘拔鲁一心求死，愿意用自己已经毫无用处的命，最后为自己的岳父挽回声誉，维护军纪国法。
“滚出去！”
完颜挞懒低沉的怒喝，眼中残留的血丝瞬间蔓延，一股森然的杀机迸射而出。
“……是。”
怔滞了片刻，魁梧昂藏的蒲察鹘拔鲁心里一暖，忙爬起来低头离开金帐。
岳父大人这分明是在维护他，是在救他的命。
几度出战，此次损兵折将，这一次更是直接将整个万人部队都搭进去了。
从那场霹雳雷霆的炮击中侥幸活下来的人，已经彻底被摧破胆，即使救回来了，以后还能不能继续拿起刀剑从军征战都是个问题。
一个万人军一战就被打没了。
哪怕这个万人队实际是属于蒲察鹘拔鲁自己的猛安部落兵马，可依旧损失的是国朝的力量。
这样的战损，别说他只是一个女婿，即便是那几个坐镇后方，顶着三军统帅的名字留在朝堂里坐享其成的太子们，也得给朝野一个交代。
而他的交代，唯一死而已。
他自己也明白，所以自请领死，以正军纪，以定士气。
但出战钱才说过，战败就让女儿改嫁的岳父，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在人前死保他一命。
若说不敢动，是假的。
“赵伯冲你这恶狗，我定要找机会把你千刀万剐。”
绝境逢生，感激之情激**之下，出了金帐的蒲察鹘拔鲁凶狠的目视高清方向，报以最狰狞的誓言。
他一定要杀了赵伯冲！
“大帅，我请领三军攻打齐州，济南府一下，当可掐断赵贼所部与汴京宗老贼的联系，使其变成困守山东的孤军。”
“如此一来，再合两路进军之威，当可**平赵贼与山东绝地。”
完颜忒里沉思许久，当先出列建言请命，态度诚恳。
蒲察鹘拔鲁如此大败还被死保，同样是左膀右臂一样的心腹大将，完颜忒里的激动其实并不比蒲察鹘拔鲁要少。
谁都希望自己的上思是通情达理，愿意为部下撑腰，并在危机时刻提供最强力支持的。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完颜挞懒值得信任的部下，虽然其中不乏对他死保女婿的行为心生腹诽的。
但谁也不傻。
惨败还能保住性命，谁又不愿意好好表象，让大帅牢牢记住自己的好呢。
当将军的，骄傲可以，自负也可以，但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战无不胜。
行军打仗，古往今来不败的战神寥寥无几，长此以往难免会有一日损兵折将。
“大帅，可分河北之兵分取京东道未被赵贼占据的州府，将其围死在半岛之上。”
“我军精锐二十万，如今渡江之众不过七万，河北尚有大军十余万，全面出击定能擒杀赵贼与帐下！”
“忒里说的对啊大帅，赵小贼除了当王八修这些乌龟壳，他手上能拿出几万精兵来？再说了宋狗孱弱，离城墙跟龟壳就是个屁。咱们给他来个四面开花，杀赵小贼个头尾不能顾。”
“大帅，我愿以本部强兵，为大帅全取京东西道！”
“你滚一边去，还全取京东西道？水南面对兴仁府你飞过去打啊。大帅，我能打广济军！”
“我能打兖州！”
“那我打沂州！”
“我密州。”
“青州。”
“我打潍州，活捉赵贼，绑在马为上撕了他！”
有了完颜忒里开头，很快就众人请缨，纷纷不约而同的请实施多面进攻的计划。
争论到最后，独属于金军将领的骄横又重新被激发了出来，一个个不甘人后，面红耳赤的争相夸口。
完颜挞懒看着乱糟糟的情况，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开心的笑了，就连惨败之下心里的不痛快也被抚平了不少。
这才是我大金男儿该有的姿态。
区区小贼赵伯冲，不过是一时之胜，取巧罢了。
我大金兵锋所向无敌，一旦全面铺开，定要他好看。
“好，不愧是本大帅的肱骨。既然都同意给赵贼来个全面开花，那就去吧，一路杀过去，杀到他们疯，他们怕，杀到他们再也不敢呲牙，只能乖乖低头当羔羊！”
完颜挞懒拍案而起，形同儿戏的张开双臂，放声大喊。
“是！”
“遵大元帅令！”
“儿郎们，随我狩猎去了！”
一大群大小将校，用更热烈更直接，也更儿戏的行动来积极回应完颜挞懒。
一切看上去都粗糙的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金军中的常态。
十来年前，灭国大战的军令都是通过人来口述相传的金军，现在名为国，实际皇帝做错事依旧会挨打，残留着浓烈部落联盟风格的金国，这样形同儿戏的军议就是常态。
金军就是凭借着这样儿戏，但真实的敢打敢拼，以及独步天下的坚韧跟强悍战力，攻灭了辽国，又覆灭了北宋。
以高清为核心的灭国之站东线大战，再经历了最初因为傲慢而惨重的损失之后，真正的血腥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金军至坚韧强悍，这才刚开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