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晴。
大对卢府素幡猎猎,哀伤的曲调在上空盘旋,一队队顺奴部的军士臂缠黑布,拱卫在大对卢府外。
顺奴部位于后世的朝鲜慈江道与平安北道,份属高句丽东方,也就是渊氏起家的东部。
靠着顺奴部兵强马壮,渊盖苏文的底气才越来越足,跟荣留王说话也不带客气的。
当然,不是说渊盖苏文有反意。
渊氏的目的,只是控制高句丽几代人,才会考虑取而代之。
手头没有足够的兵马,再给你闪耀的位置,你也坐不住!
渊盖苏文虽然倨傲了些,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他要的,只是高句丽的实权,那些虚名又不当吃喝。
渊盖苏文只是性格张扬,野心其实没那么大,真的。
如果渊盖苏文愿意,凭他手上的顺奴部兵马,可以将整个王族团灭,自己坐上那把椅子也未必办不到。
渊净土一身孝服,跪在虎皮毯上,对每一位来吊唁的宾客磕头谢礼。
同样身着孝服的渊盖苏文,端坐于虎皮垫着的大椅上,坦然直视宾客的大礼。
单单论礼法,可能渊盖苏文显得不太合适;
可论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对卢之职,他敢跪下还个礼,你敢接不?
高永福素服一揖,却绝不下跪。
大将温沙门按刀怒喝:“我家老大对卢薨了,竟然不值你一小小东家下跪?”
高永福的腿有点抖,嘴却很硬:“上邦之人,不跪下邦之臣,你有胆子就在棺椁前把我杀了。”
温沙门眼中,凶光乍现,却不得不收敛回去。
弟弟温尔江的遭遇,他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东主,有大康官方的背景,吓一吓无妨,真动手却不可能。
羞刀难入鞘啊!
渊盖苏文轻轻咳了一声:“温沙门,来者皆是客,不可对客人无礼。”
听上去似乎有点指责温沙门的意思,实则是在为温沙门铺台阶。
不是温沙门懦弱,是大对卢有令才饶过这小小东主。
跪坐的渊净土,漫不经心地抬头,与温沙门对视了一眼。
温沙门呆住了。
渊净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是了,渊净土与这高氏柜坊走得很近,难免会庇护于他。
渊净土怕是认为,这是温沙门对他的挑衅。
渊净土给高永福抛了一个眼色,高永福匆匆转身离去。
这个大对卢府不对劲,总有一种鱼沐恩身上阴森森的味道。
“我王驾到!”
拖腔拖调的喊声中,荣留王着衮冕,无视顺奴部虎视眈眈的兵马,走到灵堂,为渊太祚上了一炷香,也不留话,转身离去。
渊盖苏文身为臣子,不下跪也就算了,竟然都不肯从椅子上站起来!
无礼!
终有一日,本王要拿你渊盖苏文的脑袋祭天!
渊盖苏文鼻孔里哼了一声。
父亲薨了,他不下跪行礼也就算了,那一身衮冕,竟连一条黑布都没扎!
荣留王,你坐在王位上二十多年了,也该让贤了!
旁边,老老实实陪着二弟的高藏,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
二弟的老泰山嘛,肥水不流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