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yān qí)王龙突骑支,本就因高昌大敌而诉诸西胡,奈何西胡内讧不休,根本没人管焉耆。
高昌最得意时,攻破焉耆五城,掳一千五百人。
莫觉得人少,西域的人口密度,本来极低。
焉耆只胜兵二千,能拿胜兵过万的高昌怎么办?
无助的龙突骑支,只能遣使穿越大碛,向大康求援,口口声声愿为藩篱。
这样的话,多半听听就得了,绝望的时候,人什么没底线的话都能说出来。
人口大约三万的焉耆,居然有伽蓝寺十所,僧众二千人,能强盛起来就稀奇了。
挣再多钱,也不够供养许多佛徒的吧?
那么,哪来的余力与人口扩军?
不扩军,怎么抵挡恶邻?
即便是坐落于丝绸之路上,即便富得流油,也只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别人圈舍里的大肥猪。
所以,除了挥动金银,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焉耆只能干抹眼泪。
弱,就是原罪。
然后大康的兵马,终于在涂举带领下,一举灭了高昌。
因为同时焉耆象征性地出兵,敲了敲边鼓,涂举大方地让被掳的焉耆人回去。
到郑广任西州都督,焉耆与大康的关系还很密切。
到西州都督府变安西都护府,郑广走、郭恪来,情况就变了。
西胡大臣屈利啜,为弟弟向焉耆王的女儿求亲,狗不理的焉耆突然炙手可热了。
膨胀起来的龙突骑支,渐渐断了向大康的朝贡,一心一意侍候旧主,在欲谷设的挑唆下,开始阻隔商路。
郭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六百里加急上奏,请求出征焉耆。
于是郭恪率步骑三千,出银山道,攻击焉耆。
龙突骑支在焉耆王城中,与兄弟颉鼻、栗婆准饮宴为乐,对游奕的奏报不以为然。
焉耆王城四面有护城河环绕,城上有左右将守护,二千人马几乎都在王城。
大康府兵确实骁勇善战,但凭借地利,焉耆应该能阻拦到西胡处般啜来援。
三两天工夫嘛,不难的。
“国主,怕还是得把游奕放出去。”颉鼻叶护小心翼翼地提醒。
龙突骑支摆手:“有城池之利在,就算大康是佛兵下凡,也不可能一天夺城。”
栗婆准犹豫道:“要不,请大佛寺上座、寺主、都维那,一并为焉耆斋醮祈福,请佛兵退敌?”
龙突骑支大笑:“好主意!来人,解国库一车珠宝,请大佛寺高僧斋醮,并求佛兵护我焉耆。”
不得不感慨这些信徒的痴迷,你当麹文泰求佛兵不成的事他们不知道?
不,他们只会认为麹文泰不够虔诚,不会考虑佛兵是不是真的可能出现,也不会考虑佛祖他老人家是否很忙。
辰时末,焉耆的晨曦姗姗来迟。
好吧,这就是西域特色,太阳得巳时才升起呢。
亮得晚,黑得也晚。
城头的军士揉了揉眼睛,骤然瞪大了双眼,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二百步外,以八轮车竖高杆、绳挽屋首的板屋立起,焉耆城头的虚实一览无遗。
护城河依旧在,其上却铺了许多板块,河中不知道何时立起了许多桥墩!
十辆炮车在一百四十步左右,石窠装够了石弹,只待一声令下。
五具车弩,十二石弓,共七衢(路径),号称七百步内,可攻城池。
咳咳,号称的事,听听就算了,曹阿瞒当年还号称八十万大军呢。
射到二百步还是没问题的,但那时候的准头就别强求了。
轒轀车、尖头轳,护着飞云梯,已经越过护城河!
鼓角声响起,炮车的一轮抛射,让城头上狼藉一片,很多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焉耆兵直接侍奉佛祖去了。
反应过来的焉耆兵,滚石、擂木抛下城头,多数被轒轀车、尖头轳的卸力方式化解,却也造成了安西兵一定的伤亡。
只要是正经打仗,就一定会死人,就算对手实力弱,也要尽全力,否则难保死的不是自己。
绝地翻盘的事,从来不少见。
飞云梯一搭,直接挂一了城头。
飞云梯不是电视上那种两人扛个加长楼梯就爬那种,六轮大木床,上面安装两个深深的牙槽,一丈二尺的栝(kuò ,扣弦之意)梯,还加了四个可以收缩的棁(zhuō,梁上的短柱)梯,守城的焉耆兵推一个试试?
累死傻小子!
根本没法阻挡,只能挥舞刀枪拼命。
就是城头上备了石脂水,那也得有机会泼上去并点火啊!
问题是,焉耆兵,怎么抵挡得往凶残的安西兵?
刀盾结阵,护住身后的飞云梯,轒轀车、尖头轳中的安西兵猿猴一般攀爬,上来的人渐渐以木枪结阵,缓慢向前推进。
焉耆左将赤红着眼,擂响了城头的战鼓。
鼓声一响,整个焉耆城陷入一片惊慌,王宫中花天酒地的龙突骑支兄弟,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穿起已经不太合身的铠甲,将所有王宫护卫召集起来,扑上了城头。
佛兵是无望了,大约佛祖他老人家管的地盘太多,没忙得过来。
城头上,安西军中,身着步兵甲、挥舞木枪、凌厉攻击的校尉,是郭恪的长子郭待诏。
原则上,大康是不鼓励父子同军,免得断了苗裔。
但是,原则之所以是原则,那就意味着可以打破。
营州大都督张俭的长子张忠将,照样在营州前线拼杀,郭待诏在安西军也不是很稀奇的事,反正郭恪也没有额外关照。
事实上,郭恪在将星闪耀的大康,就是个二流战将,大约与牛秀平等,跟成金差距很大。
与牛秀的稳不同,郭恪好弄险。
康世基几次提醒过他,不要太倚仗弄险,当多用堂堂正正之师,奈何郭恪听不进去。
郭待诏也同样急躁,只是仗着武艺不错,生生成了攻城的利刃。
“杀!”
郭待诏一枪刺入王宫护卫腹中,那一身铁甲,并不能阻止锋锐的枪刃,鲜血喷涌,却被枪缨挡了开来。
抽枪,枪干狠狠一抽,颉鼻叶护手中的长矛如遭雷击,瞬间落地,人也被枪干抽翻在地。
这个年轻人太凶残,力气真大!
“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