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距离余痕众人与安郢决战之期还有半个月,良寒玉所担心的事情依然没有回音。
“我看你这两日都忧心忡忡的,是在担心什么?”这日,余痕终于问道。
“哥哥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获龙帮发出的屠龙血令?”
余痕听罢,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遂应道:“烟雨林,颜瑰。”
“正是。他们第一次没有成功,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刺杀。可如今两个月没有一点动静,反倒令我不安。屠龙血令向来出其不意。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在我们与安郢决战之日动手。”
余痕思忖一时,命侍者将燕黎找来,向他交代了些事情。燕黎听罢,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寒玉问道:“林哲泉过去在皞灵教也是右护法吗?”
“是啊。他殉职之后,便由燕黎接任了这个位置。”
“想来定是有过人之处,”寒玉笑道,“不然哥哥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位置还有这个任务交给他。”
“他虽然年岁小,潜力却很大。”余痕如此评价着他,认定自己不会看走眼。
时间飞快过去,众人在决战前三天便启程去往约战地点:孤鸿岭。此地奇峰峻秀,山高入云,通往主峰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山脚直线而行,另一条则需在半山腰绕道,越过一道山涧才能寻路上到主峰。据说,这道山涧极其险峻,飞鸟多有不能越过者。
这一日,余痕兄妹二人与杨天林、沈傲维、秦玄熙三人同时到达山脚下,依山路向上而行。在半山腰处,却见安倩带许多人把守在此。她看了看余痕他们,最后将目光落在良寒玉身上,说道:“家父便在孤鸿岭主峰之上,你们若要见他,必须先过了我这一关。”
听到这话,沈傲维对众人说道:“安倩意在消耗我们的战力,不可被她缠住。我同玄熙、玉儿再此托住她,你们两人寻机前往主峰找安郢。”
四人皆同意沈傲维的提议。安倩见他们不动,似是在小声说着什么,便问道:“你们又在密谋什么?”
“商量怎么对付你啊。”沈傲维应道,“安姑娘,你可要做好准备。”说着话,他飞身而起,手持长空裂,搭上的三支羽箭朝安倩射来。她周围两名侍卫立即上前将箭矢挡下,另外的一些人各从不同方位攻击他们五人。一时间,半山腰这处平坦之地,杀成一片,但见:
掌中圆月落,明星点点流转;霜雪万里凝,北风阵阵飘旋。剑锋斩落碧叶残,长刀劈开水流断。只闻杀喊,触目薄寒,灵台离乱。
一众人在这里大杀一阵,获龙帮人多,全力去牵制余痕、杨天林、沈傲维、秦玄熙四人,安倩则同寒玉斗在一处。寒玉出手毫不留情,两人交手还不到五十招,安倩逐渐招架不住,脚步虚浮,出招速度减缓,眼看着寒玉这一剑刺来,安倩无论如何是躲不开的,便赶忙举剑招架,两把宝剑“当”一声架在一起,安倩被压的直接单膝跪地,手中宝剑仿若泰山般沉重。
就在这时,寒玉察觉到身侧有杀气袭来,旋身飞起,使出一招“美人舞袖”,将安倩以及身侧来偷袭之人一并甩出去,而后她又抽招换式,使一招“修竹千丈”,只见一道白光直奔安倩而来。这一招剑法本来速度就极快,再加上寒玉身形移动也快,两者相加,让这一招凌厉无比,其他小喽啰见状,纷纷上来救护安倩。
这一下,余痕、杨天林得了空隙,夺路奔往主峰。有人即刻追赶,秦玄熙、沈傲维飞身阻拦,两人一前一后将这些人堵在山道上,数十回合内,山路上已是尸陈遍地,血染一片。
待他们杀掉最后一人时,发现寒玉和安倩皆不见踪影,隐隐有杂乱的脚步声从一旁的道路上传来。
沈傲维对秦玄熙说道:“你沿主路去找余痕和天林,我去帮玉儿。”
“好,你多加小心。”秦玄熙叮嘱道。说罢,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赶去。
先表沈傲维这边。他沿路追去,终于在路尽头的悬崖边发现了寒玉。
此时,安倩与寒玉相对而立,而在安倩的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安倩身旁只有五人护卫着她。她示意这些人退向一旁,自己则上前一步,望着寒玉,说道:“真想不到,最后竟是与你。”她话语中带有一丝嘲讽,带有一丝苦涩。
“你将我引到此处,便是要阻止我去山顶,以减轻你父亲那边对敌的压力。但也仅仅是一时而已。”寒玉说道。
“不错,我承认,我打不过你。”安倩非常直爽地说道。
“你故意拖延时间?”寒玉问道。虽如此说,但她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安倩说的那样简单,故而她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留心着周围的情况。
“你要如此认为,也可以。”安倩忽然笑了。
“安倩,这里是战场,你即便将我困在此地,也解不了你父亲的危局。”
“若我真能将你困住,就好了。”听罢寒玉那句话,她沉默了许久,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寒玉看她的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何必如此?我之前已告诫过你,及早放手,你为何不听?”
“良寒,我记得端阳节那天与你说过我母亲的事情。曾经,我不懂,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何会那样对待母亲,他又为何会如此痴迷于良宫主,他眼中的柔情令我困惑,令我愤怒。如今,我仍然无法原谅父亲做的事,但是,我理解他。父亲劝过我、骂过我,与你所谓的‘告诫’一样,一次次把我推远,是在逼着我一步步向你靠近。说起来委实的荒唐可笑,那个时候让我厌恶的人和事,竟一起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而我却乐于饮鸩、自甘扑火。”她一直很平静地说着话,似乎把寒玉当成了一位倾听者。
“你别说了!”寒玉听她的这番话心里非常不舒服,出言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不想伤害你。迷途知返,犹未晚。”
“迷途知返?”安倩泪中带笑,笑中含苦,缓缓言道,“你把良寒带进了我的世界,偷走了我的心。现在,你来告诉我‘迷途知返’。良寒,良寒玉,你不觉得你太过残忍了吗?你看到这悬崖了吗?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迷途知返,便是万劫不复!”
“你要做什么?”寒玉惊问道。
“现在,山顶该是开战了吧。”安倩没有回答她,而是抬头望了一眼主峰,说道,“我自知打不过你,也没想过在你手底下取胜。我只想跟你切磋一番,不知良公子可愿赐教?”
寒玉思忖一时,点头应下。安倩吩咐手下人谁也不准上前来,继而拔出宝剑,率先抢近寒玉身侧,寒玉足尖点地,向后退去,安倩又追了上来,抖手一剑刺来,寒玉抬手将她手中之剑弹开,而后旋身来到安倩身后,不料安倩使出一招“凤穿牡丹”,反身将剑刺向寒玉腰腹之处,寒玉将手中逐霜剑微微抽出来一些,挡下了这一攻击。不消片刻,这两位姑娘已换了数十招。
因是切磋,故而寒玉并未下狠手,只是身形步法极快,让安倩无法伤到自己。
夏日的半山腰处,总会不时地下一些雨。而此时此刻,倾盆大雨落下,将所有人都淋成落汤鸡。在雨中比试的两位姑娘,仿佛化身雨中精灵,踏着雨点的节奏,劈开重重帘幕,珠泪挥散,跌落尘埃,卷动渐冷的风,游走于指缝,拂卷着青丝。
她们两人打斗多时,再加之下雨,使此地变得极不安全。可是她们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猛然间,安倩觑近寒玉,对她说道:“无论你是良寒,抑或良寒玉,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只有你,只是你!”
这一句话使得寒玉迟愣须臾,原本要向一旁躲闪却变成了向后退,但这一步又退的太多,竟然一脚踩空,坠下崖去。沈傲维和安倩见此情形都吓得不轻,飞身奔去拉她。安倩因离得近,一步跨到崖边,纵身跃下。就在沈傲维扑到悬崖边时,便看见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继而寒玉和安倩皆已安全落地,平安无事。
原来,寒玉不慎坠崖,在下坠途中翻身蹬向一边的崖壁,借力施展轻功玉雪无痕,就在她借力之时,恰好看到安倩的身影,便顺手将她接住,一并救了上来。
寒玉放开安倩,看着她,正色道:“你方才奋不顾身跳下去救我,我很感激。而我也救了你,我们两不相欠。至于良寒此人……你……你只当是我杀了他……”
安倩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许久,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她此生再也无法触摸的人。雨越下越大,一时间,分不清少女脸上的水是雨还是泪。
“良寒玉。”安倩再一次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哀冷凄绝。她说完,决然转身,带着几名护卫离去,前往主峰支援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