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难化青枫慯

第三十八回 歧路逢心梦难断 阴阳界无憾天恩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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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维自从良寒玉飞上悬崖之后便一直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听着她与安倩的对话。寒玉看到安倩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担,紧绷着的精神霎时间放松下来。沈傲维没有过去打扰她,留给她充分的空间和自由处理自己的事情。又迟了一时,他看到寒玉转过身来,这才来到她身边,对她说道:“这几个月来,你辛苦了。”

“确实辛苦。”寒玉点了点头,说道,“好在此事已了,今后不会再生变故。走吧,去山顶看看哥哥和天林的情况如何了。”说着话,两人离开悬崖边,沿着山路前往主峰。

再说余痕和杨天林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主峰,看到安郢独自一人坐在一方矮桌前饮茶,看那模样,倒像是来此地谈仙论道的。他那一身玄青色衣衫被风吹动着,还真有几分高人隐士的味道。

安逸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位白衣少年,开口说道:“过来坐吧,品一品茶。”他两人看不出安郢此举有何目的,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仍站在原地。

安郢见状,一边拿出茶具斟茶,一边对他们说道:“我既然发了英雄帖,便是要堂堂正正与你们决战。因此,你们不必担心我在这茶中下毒,或是耍什么阴谋诡计。”说话间,他已斟好了茶,抬头看着余痕和杨天林,示意他二人坐下。

“先坐下吧,看他要做什么。小心为上。”杨天林低声对余痕说道。

余痕略思索一时,点头应下。

待坐定后,安郢介绍道:“这茶叶是多年前我的一位好友炮制的,名为细雪揽春。不幸的是,他已去世多年,世间再无人可炮制此茶。那年分别时,他送了一罐给我,谁知三个月后,便传来他意外逝世的噩耗。从那时起,这罐茶叶便被我封存起来,直到昨日才打开来。依旧是不变的味道。”他说罢,拿起杯子品了一口茶,随着茶味,思绪似乎也飘回遥远的过去。

“此茶对你而言如此珍贵,为何要请我们喝?”余痕问道。

“因为这一战对我意义重大,而你们则是我如今最重要的对手。”安逸直视着两位少年,正色道。从他的声音中,听得出格外郑重。

杨天林听罢此言,忽然觉得入口的茶汤不似方才那般苦了。

三人皆静心品茶。炎炎夏日,山顶之上凉风习习,眺望远处,云岚飘渺,变化万千。眼前炉火簇簇燃着,煮茶的清香漫散着,与几缕飞来的白雾相互交缠。

终于,安郢带上山的一瓮水已煮到了最后一壶,他忽然说道:“这壶茶,我们打完再品!二位,请吧。”他两人听罢,便看到安郢按动石桌上的木质茶叶罐,整个茶盘沉了下去,两侧自动出来两块白石板将顶部盖住,严丝合缝。

在这一过程中,余痕和杨天林早已起身跳开,与安郢拉开距离,而下一瞬,安郢移动身形到两人身侧,掌风落在他们肩头之上,倏而闪开。他这一掌来的太快,余痕、杨天林似是躲开了,又似乎没躲开。继而,两人各持兵刃,一前一后夹击安郢。这三人在孤鸿岭主峰之上直打得昏天黑地,冰火乱迸,但见:

云海翻浪,翻作玉影,影碎迷离。三尺天泉水,水底飞火凤,凤落雪山炽。凛凛清雾,雾浓分残,残章破敌。且向奈何缓步留,步履匆匆忘一事。

不知是流风回雪的缘故,还是他们三人这场战斗太过激烈,昶虹剑与清璃刀之间的共鸣越发明显。终于,杨天林用一招“涅槃重生”,余痕用一招“乘风四海”,只见一道赤影一条白光同时飞向云天,光影相融,冰火合,刀剑落,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安郢袭来。安郢见此状,心中暗惊,手上忙运起十成功力抵挡,然而终于被面前这一刀一剑重伤。

而此时,他亦顾不得伤势,旋身飞起,使出一招“淡漠凡俗”。这一招看似极慢,实则以静制动,安郢游走在刀剑之间,几个回合便减弱了它们之间的共鸣。

余痕他们两人也发现了,赶忙抽招换式,这一次,直接将安郢逼退在悬崖边,杨天林祭出大招“烽火山河”,无数道剑光直直冲安郢而来,就在他忙于对付杨天林之时,余痕的“乾坤一掷”则是朝着他的前心而来。

安郢从来没觉得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平静、安静,连山岚流动的声音他都听得见。只是,再也听不到新火煮新茶的声音了。

“爹!”随着清璃刀从他心口处拔出来,周围的一切都涌了过来,首先传入他耳中的即是女儿安倩的喊声,震惊而惨烈。最终,他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话:“爹,女儿给您疗伤……”安倩慌忙从怀中拿出丹药给父亲服下,又用内力护住父亲的心脉。

安郢看着女儿,短短的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的许多事情,那些好的、坏的、喜的、悲的;一张张脸从他眼前闪过,那些有情的、有怨的、有恨的、有恩的、有仇的。只是那些人都已从他生命中离去,最后留在身边的,是自己的女儿。他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眷顾,临终之前不至于孤单一人。安郢忽然觉得,这一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幸福、平静。

“真好。”他心中默默地想着,女儿的面容越来越模糊,黑暗将他的世界逐渐笼罩。

“爹!!”安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手里的真气也不敢停下来,紧紧的抱着父亲,哭的死去活来。

另一边余痕和杨天林却是一个如置炭盆,一个如坠冰窟,竟觉得头重脚轻,站立不稳。寒玉和沈傲维、秦玄熙三人急忙上前扶住他们。

玄熙给他们把脉之后,一时间神色凝重,眉头紧蹙,说道:“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样?”寒玉急问道。

“天林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了清璃刀的影响,伤势若要彻底痊愈,必须静养一年以上,但因他报仇心切,我给他的药剂量大了些,后来他又服用了我未研制成功的丹药,看似伤势在逐渐好转,却未想到这些伤都被暂时压制住了,方才昶虹、清璃之间的共鸣,又引发了旧伤。但是余痕的情况跟天林的情况却是不同。”

“哥哥的伤势如何?”

“虽说他之前也受到清璃刀影响,但已被他体内的魔灵神珠化解。导致他如今浑身发烫的则是另一股奇怪的真气,既不像他自身的真气也不似魔灵神珠的力量。”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寒玉一眼,又道:“反而更像是冰竹神功。”

“什么?”寒玉和沈傲维俱是一惊。

“冰竹神功至寒至冷,怎么会导致余痕浑身发烫呢?”沈傲维疑问道。

“这也正是我疑惑之处。”秦玄熙答道。

“他们这样,可有方法救治?”寒玉问道。

“小心!”秦玄熙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到沈傲维飞起一脚,踢开了安倩刺来的一剑,随即用身体护住自己,伸开一条胳膊将寒玉护在身后。沈傲维所选的位置,将四个人都护住了。

原来安倩哭罢多时,心中恨意难消,只想着报仇,遂趁他们几人说话间,猛地挥剑而来。但她这一剑走空,寒玉和秦玄熙已将两位伤者往后方撤了些,以此远离她的攻击。

沈傲维稍稍回头,本想看身后情形,却见寒玉站起身来,施展踏雪寻梅,转瞬间到安倩面前将她扶住,再看安倩,已是昏倒在寒玉怀中。

她向沈傲维解释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哥哥他们的伤势延误不得。我方才暗中用珠子隔空点了她的睡穴,没有五个时辰她醒不过来。我送她回去,你们把哥哥和天林带回萤醉宫。”

“好,你一路小心,早些回来。”沈傲维看了看那一旁受伤的两人,应下此事。寒玉将萤醉宫令牌交给沈傲维,而后便带着安倩去往获龙帮总坛一啸岩。

就在孤鸿岭大战的这一天,烟雨林也发生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对方人数众多,一个个身手了得。他们的突然袭击,让烟雨林上上下下措手不及。只见一片幽静之地,转瞬间杀伐不绝。烟雨林中的人无法突围出去,而外面萤醉宫留在这里暗中保护烟雨林的那些人,此刻也被一众不明身份的人缠住,脱身不得。

打了许久,扶涟也没能弄清楚这些刺客的来历,此时此刻的烟雨林,已死伤过半,没有一个援军,他们今日注定要命丧于此。扶涟心中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主人,我们护着您到翠筱山。”鸢雨边打边对扶涟说道。

“不必,若天要亡我烟雨林,我等定要同生死。”扶涟说着话,一剑刺向面前这刺客的体内。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烟雨林外围一阵**。过不多久,扶涟便看到远处一位白衣少年,手提一杆亮银枪,**一匹青骢马,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但见:

冷风破烟尘,寒霜洗银枪。纵马奔驰,手起处凄厉哀响;身影转动,枪落时血冷心凉。千百众不眠日夜,踏入生死地;万钧力撕裂暗光,挑翻屠龙场。凛冽寒芒犹星落,英雄少年似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