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难化青枫慯

第二十七回 孤剑深藏锦书泪 月黑不闻暗窗风 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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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痕看到师父和妹妹正在树林中与黑衣人战斗,立即赶过去相助。他起手一招“百鸟归巢”,刀光闪过,一些阻碍自己行动的树枝便被斩断,而后他飞身落入林中,树下这些人见他突然从上面飘落下来,一时间竟乱了手脚,被余痕手起刀落接连砍翻在地,不一时他便来到师父和妹妹身旁。

“师父,玉儿,你们怎么来了?可有受伤?”见面后他立即询问道。

“无妨。我接到消息,安郢要利用魔灵神珠修炼《普计檀尘》,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便带了玉儿来接应你。”扶涟向他解释道。余痕听罢,联想到方才那人所言与此时情形,已确认他就是获龙帮之人。

“冰雪呢?”扶涟见他只身一人,遂问道。

余痕闻言立即回头,望向自己方才杀过来那个方向,树梢上冰雪正与那人打得如火如荼。那人长剑刺来,冰雪后跳闪躲,同时将白绫朝他手腕处抛去。他见状绞动剑身将她白绫斩碎。她立即将左边白绫撤回,右臂用力将白绫甩出去狠狠打在他前胸。幸而他有些防备不至于伤得太重,后退半步再看时,只见冰雪已悬身于半空中,挥动白绫朝他面门打来。

余痕看他二人打斗这几回合间,方忆起自己那时冲得太快,冰雪还未下去时,那人已追了上来,冰雪只好回身断后。

林中这三人兵合一处,欲冲出林子支援冰雪。众黑衣人见状,心下稍惧,突然其中一人喊道:“排阵!”话音刚落,这些黑衣人立即按先前排演过的阵形列队。看着他们快速移动的身影,扶涟说道:“立即杀出去,若他们阵形布好便麻烦了。你二人攻左右两翼,为师破中路。”

“是。”他两人一同应声道。

且不说他兄妹二人攻左右两翼,单讲扶涟独破中路。他挥剑使出一招“叶落知秋”,宝剑周围凝起的剑气裹挟着地面上的片片落叶朝一众黑衣人打过去,他们尚未布好的阵形立即受到影响,他纵身到一人身旁,一剑扫向他腰部,黑衣人立即拿枪格挡,扶涟身形转动躲开他这一枪,站在他身后将宝剑刺入他后心,而后他迅速拔出剑斩向身旁另一人,谁知这时他斜前方两杆枪飞来,惊得他急向后撤,同时暗中蓄力,低身躲避。就在枪尾飞过他头顶之时,他抬手抓住枪尾,翻身跃起,借力道将枪甩出去,登时人群中传出一片惨叫哀嚎之声。

而后他又举剑杀入其中,但见:

剑舞似飞,身影重沓。长枪寒芒抖,碎星洒落;林间枯叶乱,百蝶穿花。阵形未就如山倒,单人捣阵尤神达。涅槃重生赤凰鸟,何年故人再旧话?

扶涟拿着涅槃剑,仿佛再次回到了与良钧则并肩战斗的岁月。他曾言道:“他日你我定要持此剑闯**江湖。”而今,剑已铸成,人亦远逝。扶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用此剑。哪知今日剑一出鞘,犹似故人还魂归来。

扶涟战意正浓,敌方阵形不一时便被他杀的溃不成军,而左右两翼又受到余痕、寒玉的攻击,更加难以形成呼应之势。不到半个时辰,林中黑衣人已死伤无数,再难抵挡。

余痕见此情形,当即飞身形跃上树梢,看到冰雪已将武器换成了宝剑。那人使出一招“天罗地网”对冰雪的“暮雨潇潇”,冰雪被他这一招的力道震得倒退了数步,险些踩空摔落林中,幸而余痕上前扶了她一把,对她说道:“你先到一旁休息。他交给我。”说罢,他提刀飞身过去,更不答话,直接动手。两人斗了不到八十回合,那人身上早已多出负伤,勉强招架。眼看着再打下去必是死路一条,于是他在余痕抽招换式之时慌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带着手下残兵仓皇逃离。

余痕待要去追时,冰雪及时将他拉住,说道:“你受伤了!”

“嗯?”余痕闻言愣了一下,低头看后发现身上已有多处伤口,方才与那人打斗时都不曾注意到,此时战斗结束痛感袭来。冰雪扶着他,两人一起到林中与扶涟、寒玉会和。扶涟拿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交给冰雪,让她给余痕包扎伤口。

不远处山风吹来,枝上枯叶落。

此番战斗耽搁许久,早已过了未时,四人收拾好随身携带之物,即寻路下山。

走到一半时,恰遇鸢雨率领烟雨林之人赶来援救他们。他们比扶涟、寒玉早到一时,只因在山路上遇到埋伏,这才没能与他们遇见。鸢雨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扶涟感叹道:“竟不止一路伏兵。看来我真是小瞧了他。”

“前辈,他……”冰雪说话时看了余痕一眼,欲言又止。

“我们先回丹华谷,再从长计议。”扶涟说道。

他们几人往前走时,余痕暗中将冰雪的手握住。他这一个动作,霎时令她心安。两人相视一笑。

暂不提余痕等人返回丹华谷。且说获龙帮众人下得山来,前往不远处一个营寨内,安郢带了一小部分人在此地安营扎寨等候消息。

原来当日还在丹华谷时,安倩得知余痕即将往南涴之山采药,便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父亲,随后安郢将她唤回,父女二人带了一众手下埋伏在山间,只等余痕到此地将他一举拿下。谁知余痕、冰雪上山时并未走他们埋伏好的那条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时间往后推延。但偏偏在最后时刻扶涟出现救走他们。

那人回去汇报完情况,安郢大怒,他一是恼怒扶涟来搅局,二是气恼手下人办事不力。他将手下斥退之后,坐在正位上犹怒气未消。

安倩坐在一旁听罢,思忖片刻,对父亲说道:“这次被他逃了,是他走运。只要余痕仍活着,我们还能找到他,就一定能抓住他。”

安郢听罢叹了口气,说道:“话是没错。可我担心扶涟将此事告知余痕,我们今后再抓他,可不容易啊。”

“据女儿在丹华谷观察,他似乎与他那些仇家们相处的不错,还有些朋友。我们若是从他身边之人下手,以他的性情,绝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且这些人还是因为他才受到牵连。我们这边虽是麻烦了些,可终究还会将他拿下。”

“他那些朋友?”安郢听罢女儿的建议,又想到前往丹华谷参加冰凌“大婚”的那些人,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安倩看到父亲这种神情,不由得冷笑道:“若是心疼了,怕伤害他的孩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倩儿,我不是……”安郢急忙解释道。

“不是吗?那你天天宝贝似的藏着那个簪子做什么?一个已经死了五六年的人了,你竟还念念不忘!我母亲过世这么多年,可没见到你这样!”安倩心内忿忿不平,与父亲大吵道。

“倩儿!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安郢见女儿戳破了自己的秘密,不由得怒斥道。

“谁要管你的事?!我是替我母亲不值!”安倩说着话竟大哭起来,道,“她那么在意你,为你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为你生儿育女,为你付出了大半辈子。在家里也任劳任怨,每天无论多晚她都会等你回来,你受伤时她衣不解带的服侍你。你在外做的那些荒唐事她很早便知道,可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她如此待你,你回报她的是什么?为了那个从不正眼看你的男人逼死自己的结发妻子……”

安郢看到女儿痛哭着控诉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训斥她几句让她闭嘴,竟狠不下心来。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

听女儿哭诉完,他抬头看着她,软语道:“倩儿,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安倩听罢没有任何回应。其实她心里有些不理解自己的父亲,他能对另外一个男人如此深情,同时又对自己的妻子那般冷漠,这样的深情有几分是真,这样的冷漠是否全是假象?安倩不懂,她看到的全是母亲独守空闺的孤独与凄冷。

父女二人各自在位上坐着,皆一言不发。

良久,安郢开口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过段时间,你还回沈惜欢身边,鼓动她找余痕报仇。或许她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一直以来都是你计划中的棋子,你真的会让她杀了余痕?若余痕死了,你还要如何练《普计檀尘》?”安倩反问道。

“你既知道,更该助为父一臂之力。”

“我是怕父亲被那男人迷得什么都忘了!”她看了一眼父亲,冷声说道。

“他人都被我杀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做?”他停了很久才将这话说出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别忘了,母亲也是死在你的怀里。”说罢,安倩起身离开大帐。

山间夜风呼啸,大帐后一根不太粗的树枝被风吹断,惊动树上虫鸟。

几日后,安郢率众人离开南涴之山。他刚返回一啸岩,便有侍者禀告道:“沈惜欢求见帮主。”安郢疑惑不解,暗道:“她不好好在丹华谷呆着,跑这里做什么?”虽这样想着,仍是命侍者将她引往大堂。他更衣收拾一番,即往重明凤阙见她。

正是:萧墙外巽影迹无查,东窗下霜娥掩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