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之事与今日一战并无丝毫关系。此一战,无论胜败,无论生死,你我几家恩仇就此一笔勾销。”杨天林说道。
“好。但愿诸位的武功不要让本座失望。”余痕说道。
“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沈傲维笑道。
“不过,本座一人对你们三人,怎么看都是本座吃亏啊。”余痕打量对面三人一番,笑道。
杨天林遂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才算公平?”
余痕稍稍思量一时,说道:“我们一共有四人,便以四百招为限。四百招之内,无论胜负生死,皆须停手。三位意下如何?”
他们三人商量一番,尽皆同意。
而后,众人纷纷暗中蓄力,又在一瞬间迸发,身动,剑出,行移,光绕,刹那间已战作一团,但见:
落青清风舞纷纷,江湖风雨恩怨仇。桑梓不觅椿萱影,冬雪惊鸿步难收。
昔年藏剑青龙出,心去唯留天卷游。长空火烈冲九霄,金兰离散魂悠悠。
重整山河在今朝,一别阴阳各家愁。天穹月落寒霜洒,孤火飞光焰灼灼。
冰凝刀影神威降,飒飒剑气华光烁。无情血煞冲天路,复归沉寂经年候。
落青山山顶剑气缭绕,余痕、杨天林、秦玄熙、沈傲维四人的战况异常激烈。余痕手中的回龙斩月刀凝着一层白光,刀身挥动时犹如白龙腾跃,而杨天林所持的昶虹剑则蕴散着如烈焰一般的红光,宝剑上下翻飞时恍若火凤翱翔。剑身与刀身在战斗时接触的那一霎那,竟会产生奇异的微弱共鸣,这共鸣牵引着刀剑不断碰撞,似要从中激发出什么东西。沈傲维和秦玄熙对此亦有察觉。然而战局正酣不容他们对此多做思考。
余痕飞身而起,想与杨天林拉开距离,以消除刀剑之间的共鸣。他一飞起,沈傲维一招走空,见此状,他立即抽招换式,飞身追上余痕,使出一招“九天揽月”。余痕落在一旁的树上,以一招“天际银河流光泻”将沈傲维手中宝剑架住,两人这一招又分别变幻出四招十二式,在这棵树上斗了十数回合。
直到这棵树被余痕斩断,两人这才回到地面上。杨天林挥剑使出一招“天凤浴火”,只见火红色的剑光气势如虹,直奔余痕而来,另一边秦玄熙手中宝剑晃动,使出一招“叶落无声”,剑锋同样直指余痕。
面对这两人的夹攻,余痕首先接下了秦玄熙的宝剑,同时听着身侧杨天林的动静,待到他这一招落下,余痕挥刀护住己身,飞速闪开,将尚未收招的秦玄熙完全暴露在杨天林的“天凤浴火”之中。
原本要拦住余痕继续打斗的沈傲维见此情形,大惊道:“闪开!”话音刚落,他人已挡在了秦玄熙身前,昶虹剑剑锋偏转,刺进了他肩胛骨处。杨天林见此状想要收招已是来不及,只好调整宝剑的角度,但因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仍是伤了他。幸而未及要害。
“傲维!”秦玄熙一把扶住他,惊慌不已,急忙点住他伤口的穴道以止血,又从百宝囊中取出金疮药给他敷上。洒上药之后,杨天林才将昶虹剑迅速的拔了出来。沈傲维抬头看了看秦玄熙,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大哥!”就在这时,沈惜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傲维身边扶住他,看着他的伤口,是又心疼又心急。
原来沈傲维在出发前往落青山时,并未告知沈惜欢,她自己算着时间,偷偷的跟来了,正好赶上四个人在山顶开战。她本想暗中襄助兄长,谁知竟看到哥哥受伤的一幕,情急之下这才冲出来。
看到沈惜欢现身于此,余痕惊疑不已,问道:“怜儿,你为何会在此地?”沈惜欢满心满眼都是哥哥的伤势,并未理会余痕的话。沈傲维亦疑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是沈家的女儿,你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她说的理直气壮,令沈傲维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血脉相连的感动。似乎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原本还要向她问话的余痕在听到她说“沈家女儿”之际,心头一阵苦涩。他们才是亲兄妹,自己在她眼里算什么?
“有妹妹这句话,我这伤受得也值了。”沈傲维笑道。说罢,他便昏倒在秦玄熙怀中。
“大哥!”
“沈兄!”
“傲维!”
“沈傲维。”
其余四人见状不由得紧张,秦玄熙赶忙给他诊脉。恰在这时,余痕和杨天林相继浑身无力、晕厥昏迷。
“钟磬遗音!”他给沈傲维把脉之后,不由得大惊道。
“什么?”听到秦玄熙说出的这个名字,沈惜欢只是觉得耳熟,却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他又分别给余痕、杨天林把脉,之后迅速将他们三人穴道点住。只见他眉头紧锁,神色严肃。
而后,他对沈惜欢说:“他们中毒了,一种流传于西域的极为罕见的毒——钟磬遗音。”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迅速抬手封住自己的穴道。沈惜欢见状急问道:“莫非你也中毒了?”
“无妨,还撑得住。”他摇头道。说罢,他继续向沈惜欢介绍此种毒,说道:“钟磬遗音只流传于西域,且万金难求。它的味道与普通香料极为相似。除非毒发,否则便是再厉害的医者也难以察觉。而解此毒,亦是一个‘难’字。”
“此话怎讲?”沈惜欢见他面色发白,说话声音微弱了许多,她伸手护住他,同时问道。
“需极炎广漠中心绿洲大湖里的鸑鷟之血与鸩谷中的菀堇醉蝶。将两物合在一起,用寒冰水熬两个时辰即可服用。方才,我已将我们四人的穴道封住,还能勉强撑一个月的时间。”话音刚落,他已没有力气了,昏倒在沈傲维身旁。
沈惜欢连忙发了烟火讯号,一边等待救援一边照顾他们。她看着余痕,心中五味杂陈,暗道:“我究竟该不该杀你?”
傍晚,冰清宫众人将他四人带到山下的营帐中。其实沈惜欢并非孤身前来,她带了十数人,让他们在山下安营扎寨,以便在危急时刻接应自己。安顿好四名伤者,她又吩咐手下通知他们的亲属,告知四人中毒一事。
待所有事请安排妥当,她独自坐在营帐中回想白天发生的事。猛然间秦玄熙的一句话令她心头悸动,“钟磬遗音只流传于西域。西域!”她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模样。她心中对此人的好感与包容几乎降到了零。
次日,沈惜欢派遣两路人马分别前往极炎广漠与鸩谷寻找解药。她同其余人等返回冰清宫。送信之人已于昨晚赶去各处了。
暂且不提冰清宫众人。单讲落青山大战前夕,冰雪被余痕点中睡穴,让皞灵教之人带她回去。同时燕黎依照教主吩咐前往丹华谷将此事告知冰凌,请她暂居紫凌峰照顾冰雪。
原本余痕的点穴手法会令她昏睡三天,然而冰雪凭借内力,竟在两天半的时间里冲开了穴道。
“余痕!余痕!”她喊着他的名字,一下子坐起来,看到姐姐坐在自己身旁,便赶忙抓住她的手,急问道:“姐,余痕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说罢,便要起身去找他。冰凌死死按住她,说道:“雪儿,你不要急,余痕很快就会回来。你要保重好自己,你的身体……”
她话未讲完便被妹妹抢白道:“他去了落青山,我要去帮他。别拦着我。”冰雪奋力挣扎着。
苦劝多时冰雪一句也不听,冰凌不由得怒道:“雪儿,你看看紫凌峰乱成什么样了,你还要去落青山给他添乱?”
冰雪听她此言,怔了一时,缓缓问道:“我从飞瀑峡回来,几日了?”
“不到三日。”冰凌答道。
“好,我等着他。十日后,我要与他一同为婆婆送葬。”冰雪说道。
“嗯。相信他。”冰凌紧紧握住妹妹的手。
冰雪休息一时,起床收拾妥当,随后又处理了这几日累积的事务。皞灵教一切如常。她则在算着时间过日子。
第九日,天空彤云密布,阴沉的似要与大地融为一体。冰雪身着华美嫁衣,精心妆扮,独自一人站在曦殿门口的平台上。冷风一阵阵吹来,扬起她火红的嫁衣,她站在安静至极的紫凌峰显得孤独而渺小。
霎时,一道红色闪电劈下来,大雨伴随着滚滚雷声落下,将整个天地浸染的血红。大雨从早下到晚,她亦是从早等到晚,似是一生的时光都只为等他归来。
她伸出手接了些雨水,却于指尖处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手握着回龙斩月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是余痕!此时的他头发散乱,浑身是伤,狼狈至极,冰雪见状既心疼又惊喜,飞奔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知道你会回来,我知道的。”他抬头看着泣不成声的冰雪,抬手轻抚她脸庞,笑道:“大仇已报,我今日,可娶你为妻了。”说话时,他眉眼中俱是幸福和满足,浑然忘却自己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