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圈八人以兵刃抵挡,外圈八人则飞身而起阻断她的去路。她手中宝剑寒光一闪,剑影直奔生门方向而去。谁知内圈八人立即晃动身形,变成四人阵势。双方兵刃相撞,缠斗在一处,但见:
旋心幻影重(chong),千叶霜凝重(zhong)。白凤九霄飞不得,素女红尘劫波浓。八卦生死纷纷乱,天漠焰,玉裳融。受困途穷。
清光铺极炎,乾坤展漠隆。心湖两心情深厚,初年龙凤心弦动。三易不改情丝缠,恨今朝,步不同。血冷命终。
良寒玉被这十六人困于旋心阵中,挣脱不得。就在他们打斗激烈之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黑衣人,手持雪亮长刀,径直奔向大湖中心。他的目标正是鸑鷟。这对凤鸟似是感受到杀气,相携展翅高飞。而这黑衣人轻功卓绝,追着鸑鷟在湖中飞了三圈,虽砍下了些凤羽,但终究没能真正伤着它们。这时,只见他脚尖轻点湖水,抬手抛出一枚金刃,不偏不倚正中雄凤脖颈处,金刃带血从中穿过,一齐落入湖中。
凤哀鸣,血洒落,哀声动九重,血漂染千江。寒玉被这凄惨之声惊得回顾望去,映入她眼中的已是黑衣人举刀劈向受伤鸑鷟的画面,“不——!”内心震惊,喊出的话音也带着颤抖,一时间,她连手中的动作都成了本能的招架。
在她迟愣之时,身侧一人挥剑刺来,将她飞扬的长发斩下一缕。她立即回过神来,先将这人掀翻在地,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而后施展“冰竹神功”,寒冰真气凝成碎冰随剑舞飞散四周,如星落银光点点,似花开白蝶翩翩。十回合之后,寒冰真气侵入他们体内。在寒玉强大的攻势下,他们纷纷力不能持。
冰竹神功本就威力强大,加上寒玉心中恼怒,手上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这才在短时间内强行冲破旋心阵。
破阵之后,她立即施展轻功踏雪寻梅,霎时来到湖心,截住那黑衣人大杀一阵,刀光剑影银白惨亮,军器相撞铮铮作响。两人斗了五十回合仍未分胜负,在一旁的鸑鷟已是魂命难依。凤鸟阵阵凄鸣引得寒玉内心焦急不已,奈何黑衣人仍在拼死抵抗。
这时,又有一人从不远处飞奔而来,在黑衣人背后偷袭成功,结果了黑衣人的性命。寒玉见状,连忙跳出圈外。她原本要道谢,却发现此人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遂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看着她,和颜笑道:“贤侄女,我是你父亲的故交,名为安郢。我此番……”
从他自报家门之后,后面说的所有话寒玉一句也没有听,她脑海中呈现的全都是父亲的手稿中的那段文字。就是这个人,他不仅对父亲心怀不轨,还残忍的杀害了父亲,害得自己差点中毒身亡,小小年纪孤苦伶仃,独自支撑门户。如今,她要找的仇人就在眼前。杀了他!
寒玉手中的剑已然出鞘,飞速刺向安郢。
“你派人跟踪我!”寒玉柳眉倒竖,怒声言道。宝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她没有提报仇一事,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再一次,她强迫自己忍下所有的悲痛。然而,她的出剑速度却是又快又狠。
安郢见状急忙向一旁躲闪,一边解释道:“贤侄女,你误会了,我是来帮你的。刚才还是我替你解了围。”
寒玉不答话,出招速度比方才又快了一些。安郢招架之时,再次解释,寒玉仍不理会。无奈之下,他只好转换话题,说道:“贤侄女,你若再不停手,那边受伤的鸑鷟便真的回天无力了。”
他这一句话点醒了寒玉。权衡再三,她暂时将安郢放在一边,转身来到鸑鷟身边,为它检查伤势。
受伤的雄凤倒在地上,眼中含泪,目不转睛地看着雌凤。雌凤用羽翼替雄凤抚拭伤口,鸣声凄凄。寒玉从百宝囊中拿出金疮药洒在雄凤的脖颈伤口处,又用银针将割断的经脉连接起来。暂时止住伤势的雄凤,轻轻抬起一边的翅膀抚慰雌凤。而雌凤却是在瞬间泪如雨下,摇头哀鸣。它见伴侣如此模样,心中痛苦万分,低声悲吟。迟了一时,雌凤伸开翅膀,试图将伴侣驮到自己的背上,但它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低低盘旋在伴侣身侧,悲声凄凉。
寒玉见此状,有心帮一帮它们。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托起雄凤的躯体,雌凤连忙俯身从寒玉手中接过雄凤,而后它缓缓飞起,并回头看了寒玉一眼,低首轻鸣道谢。它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的轻,非常的慢。它背上负着的是全部人生和整个天下。
看到它们沉入湖底,寒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取到鸑鷟之血,一时间心中懊恼,方才只顾着救它们了,这下该如何是好?心中虽如此想,但她也未犹豫多久,径直奔向湖边,希望能在湖水中取得一些血迹。
她刚走了几步,便看到湖面卷起漩涡,一只鸑鷟伴随着万道虹光自漩涡中心飞出,径直飞向寒玉。是方才的雌凤。它在寒玉面前停下,从口中吐出一个血色珠子。寒玉见此情形立即明白过来,拿出一个瓷瓶盛放这颗血珠。只见红光蓦地一闪,透过瓶身可看到里面流动的鲜血,这血色将瓷瓶衬得愈加玲珑剔透。
寒玉双手捧着瓷瓶,连忙问道:“这是鸑鷟之血?要送给我的?”雌凤似能听懂一般,朝她点了点头。寒玉不由得惊喜万分,连声道谢。雌凤又高鸣数声,随后围着她翩翩而舞,荧荧神光洒落她身侧,犹似天女临凡。
安郢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竟是一阵阵的心痛。他想到了良钧则。那一日,他周身亦是遍绕鲜红,却是血光飞溅。安郢不敢再忆起那一幕,连忙将眼睛闭上,试图驱逐那段记忆,和心中那无法言说的痛。
雌凤临走时,在寒玉掌心放了一片凤羽,火红的羽毛轻柔无比。寒玉道谢之后将其小心收好,目送雌凤再次落入湖中。待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她仍觉得方才发生的种种都是一场梦。
半晌,寒玉整理好心绪,回头看时,见安郢还在一旁站着。他察觉到寒玉满含杀气的目光,依然走上前去,说道:“贤侄女,我与令尊是至交好友,我不会伤害你。这些年来,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是,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也莫要受奸邪之人蒙蔽。而我也一直在调查令尊当年被害的真相,若能找到凶手,将其正法,也可告慰令尊在天之灵。”
听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寒玉忽然间问道:“哦?这些年来你可有斩获?”她有些想知道安郢会说些什么。然而她问话的语气依旧冰冷。
安郢沉默一时,娓娓道来,从他与良钧则初遇,到后来成为好友,再到后来听闻良钧则不幸遇难,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查找真相,期望早日找到真凶,为钧则报仇。虽然他话语平静,但听得出其中许多真情实意。况且,寒玉数次从他眸中看到了浓重的情意痴缠。
寒玉面不改色的听他讲完这番说辞。良久,她冷笑一声,径直离去。
“贤侄女,你莫非不信我的话?”安郢看她要走,赶忙叫住她,急问道。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她已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安郢,反问道。安郢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寒玉又说道:“报仇是我自己的事情。”说罢,她纵马扬长而去。
安郢看着寒玉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忽略了她冷漠与不敬的态度。或者说,他享受这种感觉,乐意见到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良钧则。
半晌,他无奈长息。转过身,他看到女儿安倩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儿,他下意识的开口说道:“我跟这丫头说的是正经事,你别多想。”原本安倩是来找父亲商议事情的,哪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心中怒极,讽笑道:“我该庆幸她是个女人。若她是男人,呵,是那个人,我是否一早便要避嫌?”
“倩儿,你这是什么话?”
“父亲心里明白!”她刻意将“父亲”二字念得颇重。
自从他父女二人那次争吵之后,安郢对女儿此种态度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沉默少时,安倩率先离去。而安郢居然莫名的在回忆女儿方才的话,“若她是男人?若她是……”他不敢再往下想。自己当初的决心,狠心,万不可折于此处!调整好心绪,安郢也离开了极炎广漠,走到了他们在此处安下的大营内。
在他们走后,极炎广漠扬起漫天风沙,似要吞噬天地一般。当天夜里,中心大湖变成一片血红色,仿若大地睁开了一只血瞳眼,日月光辉也不能减弱它一丝一毫的凄冷刺目。更怪异的是,此后十日,皆有女子哭声自湖底传出,幽幽咽咽,诉不尽的哀伤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