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场之中,只有一两个人质疑自己,颜师古或许会去理力争,为自己的清白进行辩护。
然而如今,在所有人都质疑自己的大环境下,颜师古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继续辩论下去,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愤怒,不甘,无奈,委屈…
种种情绪在颜师古的内心,杂糅成一团,疯狂发酵,并在他已然被迫封闭的内心当中产生大量“气体”。
气体的增加,必然会导致密闭空间中的压力上升。
而随着这种无处发泄的压力不断上涨,渐渐的,颜师古爆发了!
“好!好!好的很呐!”
颜师古环顾四周,看着在场的一众士族,他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抹冷笑。
他对众人说道:
“既然你们都不信任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今天之前,我颜师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而今天之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也不要怪我——因为这是你们自己找的!”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颜师古便愤怒地拂袖而去,不再理会其他人。
看着颜师古离开的背影,在场众人震惊了。
他们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他们对于岩颜师古的质疑,会让颜师古愤怒到这种程度,甚至到了一种让颜师古直接宣布与他们决裂的程度。
“长孙大人…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看着颜师古离去的背影,已然认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众人,纷纷看向他们的主心骨,长孙无忌。
此时的长孙无忌,看着虞世南和唐俭,三人的脸上,也是懵逼的表情。
他们也没想到,今天这件事情竟然会用力过猛,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
唐俭犹豫了一下,也对长孙无忌说道:
“长孙大人,我们刚刚那么做,是不是有点伤到他了?”
听到唐俭这么问,长孙无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回答唐俭提出的问题。
然而,没等长孙无忌开口,坐在唐俭对面的虞世南就腾的一声,直接把自己桌上的茶杯丢向唐俭。
待茶杯从唐俭的头顶上飞过,摔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唐俭这才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与此同时,虞世南那宛如炮火的怒骂声也随之穿来。
“伤nm的头!”
虞世南的性格刚烈,脾气火爆,比之魏征也丝毫不差。
然而,唐俭还是被虞世南这一出整得有点懵逼了。
唐俭问虞世南:
“虞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虞世南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大,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一次颜师古负气出走,罪魁祸首并不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
一两个人的质疑,是不会把颜师古给逼走的。
这件事情的责任,应该平摊到在场所有人身上。
然而,指望在场的人在受到重大挫折前,就幡然悔悟,承认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显然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而如果要找出背锅的人,那这群体所制造出来的锅,显然也不是一两个个体能够背得起来的——如果背锅的人确定和自己无关,虞世南倒也无所谓。
可问题是,刚刚和颜师古吵得最厉害的三个人,就是自己,长孙无忌和唐俭。
所以与其在这里寻找问题的责任人,让所有人陷入毫无意义的内耗,并且还可能让自己背锅。
虞世南宁愿牺牲颜师古,强调对方的错误。
只听虞世南说道: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他颜师古就没有什么错了吗?”
“是!他是为了办学金的事情,散尽家财,牺牲很大,但难道我们的牺牲就不大了吗?”
“合着现在就他一个人委屈,我们不委屈,还得惯着他了?”
听到虞世南的表态,长孙无忌也意识到,这位老伙计的潜在意思,就是不希望继续追究这件事的责任。
而作为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之一,长孙无忌对于这个建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尤其是自己还是三个责任人当中,责任最大的一个。
这也就意味着,比起虞世南,长孙无忌更需要颜师古是错的!
只听长孙无忌说道:
“虞大人说的没错!接受质疑,坦坦****,这本来就是君子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颜师古内心没有鬼的话,他大可不必这么愤怒。”
“各位都是宦海沉浮的老油条了,又有谁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去生气呢?”
长孙无忌的回答相当诡辩。
毕竟在大唐这个士族门阀垄断官僚机构,人们从出生起就会确定一辈子的时代,什么宦海沉浮,什么政治斗争,其实不至于搞得太大。
比起后来寒门取代士族,官员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代。
如今大唐的政治斗争,在排除争国本这样的事情后,激烈度其实并不大。
因而锻炼出来的官员,素养上也有待提高。
而这也就意味着,颜师古是有可能在被冤枉之后,负气出走的。
然后,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利弊之别。
所以,尽管长孙无忌的指控是错误的,但却是对大家有利的。
这也就导致了,长孙无忌的话,直接得到了在场其他人的认同。
然而,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正当这些魄力不足的官僚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挣破头的时候,另一边的李恪,却明显在干正事。
在颜师古怒气冲冲的离开长孙家以后,没过多久,李恪就得到了消息。
听到这则消息,李恪颇为诧异。
毕竟,尽管李恪已经预言到了颜师古因为经济基础问题,会被其他人视为异类,最能渐渐与其原本所属的士族群体产生分裂。
但在李恪原来的构想当中,这种分裂应该是缓慢,以年为单位进行的。
然而现实的疯狂,显然超出了李恪这个理性人的预料。
李恪还是低估了士族作为一群反动群体,到底有多腐烂了。
不过既然长孙无忌给了自己机会,李恪也不会浪费。
拍了拍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腿上的武媚娘,李恪说道:
“坐了这么久,咱们是时候出去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