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颜师古和学生们的第一次辩论,最终以前者的落荒而逃作为终结。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事实上，当颜师古试图通过体面的方式，和学生们进行辩论的时候，他就注定已经输了。
要知道，尽管这些学生接触知识的时间比他晚得多。
但如果只是在讨论四书五经的内容，经义，那颜师古肯定能够秒杀这些学生。
但奈何这场辩论的主题，是贴近现实的。
如此一来，颜师古根本不可能在这些平时就在自由氛围下讨论时事的学生这里讨得好处。
很快，颜师古被一群学生给骂到落荒而逃的消息便传到了整个长安城里。
这个消息，直接让整个长安城炸开了锅。
最先反应过来的群体，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士族门阀。
考虑到颜师古是替他们进行辩论，结果被学生们骂得落荒而逃的。
这就应证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这哪是打我的屁股啊！这分明是打你的脸。”
遭遇如此丢人的事情，自长孙无忌起，一众士族都陷入到了愤怒当中。
在士族会议上,长孙无忌直接对着颜师古开骂道：
“颜师古啊颜师古，你这到底还算不算圣徒后裔了？”
“你竟然会在辩论中输给一群学生，这说出去，简直是在丢我们的脸！”
“我甚至都怀疑你是故意的！”
听到长孙无忌的指责，颜师古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只见他冷冷的看着长孙无忌,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质问这个坐在主位上的士族首领道：
“长孙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只是一片好心，想去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学生。”
“你也是被他们殴打过的人，怎么不了解他们的蛮横无理？”
“故意丢脸？面对这群不讲道理的学生，我还需要故意才能丢脸吗？”
听到颜师古的自白,长孙无忌侧过身子，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用一种刚好能够被其他人听到的声音咕哝讽刺道：
“这可不好说！”
“颜大人作为圣人门徒后裔，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比之我等不知高到哪里去。”
“就凭你的实力，真的会这么容易在那些学生面前丢脸吗？”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信不信这种鬼话，反正我是不信的！”
听到长孙无忌这么说，颜师古顺便哗然。
他指着长孙无忌，破口大骂道：
“长孙大人，你这也忒不厚道了吧！”
“老夫为你们这些人出头，因此被那些学生羞辱了一顿，名声大受损失，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
“可你倒好，不仅无视我之前做的努力，还一个劲的怀疑我，我倒是很好奇——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在，今后各位会不会为了像你这样刚愎自用的人，去和李恪拼杀了！”
哼！
听到颜师古几乎已经算得上对自己破口大骂的话语，长孙无忌冷哼一声。
但随即，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丝只停留在表面，而未曾融化它双眼和内心中那冰冷的微笑，开始反过来讥讽道：
“我刚愎自用？颜大人，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这件事是我的问题吗？你以为大家真的会相信你吗？”
“你要不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原本，在长孙无忌和颜师古爆发骂战的时候，在场的其他人都低着脑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直到长孙无忌突然说出让颜师古听听其他人意见的话，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虞世南这才说道：
“颜大人，虽然大家都是文化人，但你在我们之中也是佼佼者一样的存在了。”
“我确实难以相信，你竟然会被一群学生给击败，羞辱，这不仅是在丢你的脸，也是在丢士族们的脸。”
而原本一直老好人形象，不喜欢得罪人的唐俭，如今也一反常态地，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试探着询问颜师古：
“颜大人，你为了这个办学金，丢了土地，全部身家都被扣在了银行上，想必挺辛苦的。”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话，完全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大伙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帮咱们守住办学金，咱们也不会亏待朋友的不是？”
什么！
听到唐俭的话，颜师古的表情一下扭曲起来。
只见他退后两步，用一种压抑着愤怒的语气对在场众人说道：
“哦——我这算是明白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无非是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失去土地的人了，而失去土地的人，就不能称之为士族。”
“加之我如今的利益，已经和银行绑定在一起，所以你们才会怀疑我有问题对吧？”
听到颜师古的质问，在场众人一阵尴尬——毕竟这种质疑，其实算不上具有实质性。
非但如此，对于劳苦功高的颜师古来说，如果他确实没犯什么错，自己这种行为确实很伤害到他。
然而，没办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种心态不仅会体现在民族问题上，同样也会体现在阶级问题上。
当颜师古为了办学金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土地，并且依靠银行吃饭，接受中央银行和教育银行的钳制时，他的阶级成分已然发生改变。
其他人想要像过去那样信任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面对如今这样的场景，众人只能保持沉默，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
然而，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显然不能让颜师古满意。
相反，在颜师古看来，在场众人的沉默，已经充分说明了其他人对自己的不信任。
颜师古能够忍受李恪给他带来的压力，能够接受学生们的羞辱，能够为了其他士族的利益，去放弃自己的利益。
因为作为孔圣人弟子颜回的嫡系后代，颜师古在维护封建制度的问题上，天然有着比其他人更高的积极性。
然而，当其他士族怀疑自己的时候，颜师古却无法忍受了。
比起敌人的输出，来自自己人的背刺，伤害显然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