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奈的是,李恪如今提出的方案,已是双方最可能同时接受的结果了。
大臣们也明白,如果今天他们不让李恪在这上面挖点坑,埋点雷,这小狼崽子也不可能同意这件事。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今天的结果,其实已经超越了多数人的预期。
他们本来都已经做好和李恪撕破脸的准备了。
然而如今,面对一个能够和李恪和平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大臣们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更进一步。
眼见一众大臣没有拒绝,于是李恪说道:
“既然如此,那今天这事就由魏相牵头,各位到魏相那里认缴田亩,等你们都缴好了,咱们再确定一下各位在这件事上的职权次序吧!”
“当然了,如果你们舍不得这田,也无所谓。今天这事,就当无事发生好了。”
在场的士族文官今天好不容易才逼迫李恪妥协,他们怎么会放弃这来自不易的成果?
面对李恪最后说的话,他们都以为这只是这位年轻皇子的一时怄气,为的就是希望能够通过刁难他们的方式,劝退他们。
可他们知道,办学金这事关乎他们的生死存亡。
而将田亩交到魏征手上代管,也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因此,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李恪的方案,答应上交耕地,充当学田。
……
之后的几天里,士族们纷纷前往魏征家中拜访,并奉上自家田亩。
很快,他们确认好了田亩上缴数量,并以此排列在办学金问题上的等级次序。
而魏征在做好整理之后,也将这些信息汇总到李恪那边,以让其同意士族开始主持办学金。
对此,李恪欣然应允。
于是乎,一众士族文官纷纷聚集在魏征家中,弹冠相庆。
“这次还真是多亏魏相冲锋陷阵,才让那李恪小儿妥协了!”
“魏相真不愧是我大唐铁骨铮铮的肱骨,有魏相这等铮臣在,那李恪小儿就算再狡猾,也翻不出花来!”
“这次的事情,天下士族都要感谢魏相仗义执言了!”
在场士族文官纷纷对魏征表达了感谢,
他们这些话,有的是出自真心的——毕竟在维护自身阶级利益上真心很正常。
也有些人,是看到魏征如今掌控了这么多学田,风头火势,一时无二,所以想要巴结。
不过这时,房玄龄却突然提醒道:
“魏大人,虽然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有些难听,但房某今天在这,还是想多讲两句。”
房玄龄是大唐的顶级文官。
当他开口,其他人自然是纷纷闭嘴,将空间留给房,魏二人。
只听魏征对房玄龄拱了拱手,说道:
“房大人但说无妨。”
房玄龄点点头,正色说道:
“如今魏相执掌学田,秉公执法,对百官,对士族,对天下百姓来说无疑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咱们毕竟是凡人,做事情不可能没有疏漏,如果在推行办学金的事情上随便一个错误就要赔上大量田产,那未免有些太令人寒心了。”
“当然,如果房某出错,魏相当然可以随意处置,只是对其他同僚,房某还是希望魏相能谨慎一些。”
房玄龄的话说的十分漂亮。
听到这话,魏征认真思索了一下,对房玄龄拱手道:
“房大人算是提醒我了。”
“放心吧!老夫虽然平日里眼睛容不得沙子,但不教而诛的事情,还是不会做的。”
魏征也知道,如今士族能够团结一致,付出巨大代价,一起对付李恪,盖因为李恪做的事情对他们的威胁实在太大。
因此,他们的联盟其实是相当脆弱的。
如果有人发现自己在联盟内部,非但不能依靠联盟保护自己的利益,反而会因为加入联盟而利益受损。
那联盟内部,肯定会人心离散。
所以魏征也知道,为了他们的团结,一些重大问题,他当然要严惩不贷。
但在一些细微末节的地方,他也要做出一定的妥协。
该轻轻放下的,就轻轻放下。
听到魏征的话,在场众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都知道,魏征此人铁骨铮铮,哪怕面对皇帝也是如此。
自己真要因为一些错误,被他逮到了,那他们也没办法反抗魏征的制裁。
如今魏征愿意在这件事上做出一定妥协,也算是件好事。
只是他们也不得不感慨。
原本魏征就算在皇帝面前,都能做到宁折不屈。
可如今,却学会了妥协。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蜀王李恪,也算是一个比他老子还厉害的人物了。
很快,又一次朝会到来。
面对站在皇位之旁的李恪,魏征说道:
“殿下,如今士族的学田,已经上缴到老臣手中。”
“有老臣管理这些学田,殿下大可放心,如有问题,老臣一定秉公依法!”
“如此,殿下可否下旨昭告天下,由士族推行办学金了?”
听到这话,李恪淡然笑道:
“魏相铁骨铮铮之名声,孤自然晓得,学田由您经营,孤也放心。”
“既然如此,孤也没什么迟疑了。”
“孤这就下旨,将这件事确认下来!”
听到这话,众人一阵诧异。
虽然搞办学金这事,对他们来说,算是木已成舟了。
然而他们一直觉得,以李恪的性格,应该会在最后一刻,耍小聪明,给他们恶心一下才是。
他们没想到,李恪竟然会答应的如此轻松。
这倒是让他们准备的一些后手,没了发挥的空间。
不过这样也好。
士族文官毕竟不是军事贵族那样的莽夫。
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他们也不愿意来硬的。
于是乎,他们一个个开始眼巴巴的望着李恪,就等他一纸令下,将本属于钱庄的大权,交到他们手中。
然后,他们就见李恪拿起一道圣旨,说道:
“奉天承运,蜀王代诏,今朝堂诸公办学之心踊跃,天下士族不惜慷慨相助,孤亦不愿天下士族寒心,黎民百姓蒙昧。”
“故特许尔等或以魏相为主导,以士族为主力,推广办学金;或以个人身份,加入钱庄,协助钱庄推之!”
“钦此!”
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大臣懵了。
什么叫或以个人身份加入钱庄?
感情他们辛苦了半天,付出巨大代价弄出了一个办学金体系。
结果到头来,非但没有从钱庄那夺过权力,反而需要和钱庄互相竞争呗?
这瞬间,众大臣突然发现,自己被李恪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