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处默，李恪说道：
“比起那些想着打仗,为了军功赏爵，改变自己当前地位而去战斗的士兵。”
“孤始终觉得，还是那些时时刻刻接受着大唐恩惠，念及大唐的好，并且对自己当前的生活和地位相当满意，并不需要改变什么，并且会主动热情拥护当前这个国家的士兵，会更好一些。”
“他们哪怕没有军功赏爵，没有军队打仗作为上升途径，也能奋勇作战。而不像军功赏爵的士兵，非得有晋升的机会，才能积极。”
听着李恪的话，程处默哑然。
沉默了好一阵子，程处默才说道：
“这样国家以士待之的人，古来有之。只是这种人哪怕以大唐的国力,也极少能养得起，风雷军又怎么能招募得来呢？”
听到这话，李恪却笑道：
“程将军想招募这种士兵吗？”
想招募吗？
听到李恪的问题，程处默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这种天下一等一的兵源，比什么六郡良家子弟还厉害,如果可以，属下确实想招募。”
但说到这，程处默的表情却又变得有些犹豫和怀疑了。
他有些迟疑地询问李恪：
“只是…殿下，您真的能招募到这样的军队？”
面对这个问题，李恪脸上的笑容从容依旧。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程处默的问题,而是说道：
“风雷军，或者大唐的军队能否招募到这样的士兵，并不取决于军队本身，而是取决于大唐整个国家，取决于庙堂，取决于市井，取决于江湖，取决于乡村。”
“倘若大唐能够吏治清明，海晏河清，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那老百姓自然会拿命去拥护。”
“只是你觉得，大唐的百姓真的过得上这样的好日子吗？”
面对这个问题，程处默想了想，说道：
“标下觉得，如今大唐在陛下和殿下的治理下，井井有条，虽然殿下和朝廷诸公有些矛盾，但比起过去，贞观年确实已经不错了。”
“标下觉得，大唐百姓应该算过上好日子了。”
听到这话，李恪低声叹息。
“处默啊！”
李恪语重心长地问道：
“假如一个国家的百姓真的能过上好日子，那他们还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靠打仗晋升吗？”
“人都是惜命的，哪怕不怕死，也不会找死。当一个国家的老百姓会以建功立业为参军的第一目的，那这个国家内部，其实就已经矛盾重重了。”
面对李恪这一番话，程处默沉默了。
作为程咬金的儿子，程处默小的时候，就过父亲说起隋末时期老百姓的艰难生活。
在父亲的熏陶下，他在成为将军以后，程处默其实也有着做事身先士卒，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习惯。
在他将士们的闲谈中，程处默发现，自己手下的士兵虽然个个都是良家子——也就是地主家的儿子。
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家吃的，也顿顿都是米糠粗面，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细粮。
至于说肉食，那更是一年吃不上几顿。
这地主家的良家子况且如此，那更底层的普通百姓，甚至是佃农，就更不用说了。
试问这样的人当兵，他们想要做的，到底是保卫国家，还是为自己谋个出路？
尽管程处默作为军人，一直努力回避政治。
可问题是，战争本就是政治的延续。
一个善战的国家，其必定是吏治清明的。
所以，当李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时，哪怕是程处默，也不禁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李恪突然说道：
“说起来，风雷军现在还能征兵吗？”
听到这话，程处默想了想，说道：
“如今的风雷军，创建不过半年，兵员其实还没有凑齐，还有一半的空缺。”
一半吗？
听到这个回答，李恪点点头，说道：
“那或许孤能给你推荐个地方，在那里，你能征…不，是招募到比六郡良家子弟还要优质的兵源。”
“你也许可以试试。”
闻言，程处默微微躬身，说道：
“还请殿下赐教。”
只听李恪说道：
“长安，洛阳，杭州，巴蜀，此四处有钱庄之地，你或许可以在这些地方招募看看。”
听到这话，程处默呆愣了一下，不解问道：
“殿下，处于钱庄周边的，那不是商贾吗？用商贾当兵，能靠谱？”
“殿下莫忘了齐之旧事。”
程处默说的齐之旧事，是指春秋战国期间，齐国以击士为兵源。
这些齐击士在城市当中，平日里为游侠商贾，单个战斗力都很优秀。
一开始的时候，齐国的齐击士确实在战场上表现优异。
可问题是，这些人的纪律不强。
别说碰上秦军了，就算碰上魏武卒，都得摘跟头不可。
所以在这之后，华夏文明就很少商贾游侠为军队主力，而是把他们当辅兵或炮灰使了。
只是在李恪看来，齐击士的战斗力低下，并非商贾游侠本身的责任，而是齐国这整个国家的责任。
当初商鞅入秦，和秦孝公讨论变法的时候就说过，齐国变法改来改去，都是人治，而非法治。
这样的国家，无论商贾游侠，还是良家子弟，那战斗力都是不行的。
而与之相对的，法兰西大革命的时候，尽管革命法兰西的军队多是以城市工商业阶层为主。
但他们不仅不拉跨，反而在法兰西高效的制度和思想加持下，爆发出碾压整个欧罗巴的力量！
所以说，脱离时代背景和政治格局去讨论一个阶层的战斗力，那是完全不现实的事情。
李恪对程处默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些在钱庄体系下的工商业者，寒门子弟，甚至是普通百姓，都能得到这套体系的恩惠。”
“孤相信，他们不仅不是齐击士那种没用玩意，而且还是孤之前说的，能够主动出来拥护这个国家的优质兵源。”
“你若不信，大可以用募兵的方式，让他们自愿报名参加风雷军，你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加入进来，积极保卫咱们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