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小房里，田贵泼墨挥毫,以笔为剑，书写了一句又一句讨伐士族门阀的箴言。
一旁的赵德时而附和，时而思索，时而恍然大悟。
然而，当赵德看到田贵将话题转向士族门阀跟钱庄系统的冲突时，他却脸色骤变，面上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大的要来了！
只见田贵写道：
“士族门阀和钱庄的冲突，其实是两者之间位置的冲突。”
“尽管士族门阀和钱庄看似是两种东西，但说到底，他们其实都是朝廷乃至于君王用以整合民力，用以施展政策的工具。”
“只不过相比于割据而低效，而且会为了自身利益去抵触，架空皇权的士族门阀不同，钱庄和商贾只求钱财,不求权力，只要钱到位，咱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听起来虽然很庸俗，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越是庸俗，其实越真实。”
“毕竟，有人会为了钱财去做利国利民的好事，也不妨碍你不收钱的情况下去做这些事情。”
“如果有人想要从道德上面指责商贾追逐利润的行为，那为父想说,起码如今咱们推广占城稻，白羽鸡，改稻为桑，让老百姓能够吃饱穿暖的功绩，是实实在在的。”
“在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卫道士，又在做什么？”
田贵最后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字字诛心，就连一旁的赵德看了，也忍不住颤抖。
最后，在田贵通过一笔一划的招式将士族门阀写得伤痕累累，油尽灯枯后。
他点了点墨水，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士族门阀和钱庄，于施政效率上，有本质区别。”
“哪怕朝堂上的士族文官个个品德高尚，为国为民，哪怕当今陛下，殿下有着满腹的想法。在如今这套层层掣肘的制度下，想做出点什么来，也是天方夜谭。”
“唯有钱庄，才能让大唐的老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甚至顿顿有肉的日子！”
田贵这一番话，排除了所有感性层面的道德批判，仅以理性出发，从经济和政治层面论述士族门阀和钱庄的区别。
它可能没有私塾之中流传的那些煽动性言论那么热血沸腾，让人听了忍不住去抛头颅洒热血。
可这些言论，却绝对客观真实。
哪怕他的这些话现在没人相信，没人在意。
只要人们在实践的过程中，意识到他的这番言论更接近真相。
那这些撞得头破血流的人，最终还是会回归理性。
……
蜀立洛阳第三私塾，李恪以蜀王府名义在洛阳开设的十八所私塾中的第三所。
田卫从一名钱庄伙计处得到父亲田贵的家书，正要转身返回私塾。
就在这时，他的同窗好友任兴凑了过来。
“田卫，这是谁给你的信啊？”
面对同窗的疑问，田卫没有掩饰，直接说道：
“这是我爹从杭州寄给我的来信，想来是针对我之前向他提出准备参军所写的回复。”
听到这话，任兴笑了起来。
他欢快道：
“不错啊！看这信封这么厚，你爹应该写了很多内容吧？”
“我猜，你爹应该同意你参加风雷军了。”
听到这话，田卫笑道：
“若真是如此，那咱们可就能一起参加风雷军了。”
田卫知道，任兴如今全家都在洛阳。
在十天以前，他就和父母说了自己想要参加风雷军的事情。
虽然双方有过短暂的争执，但见任兴去意已决，他的父母最终也没做阻拦。
不过比起叛逆而较有主见的任兴。
也许是被父亲为了承担养家的责任，背井离乡，前往杭州的事情触动到，田卫却是比较安分，更倾向于听从父母的安排。
尽管他在私塾的狂热氛围下，也很想加入风雷军。
但他还是决定询问父亲的意见。
如果田贵不同意参加风雷军，哪怕觉得错过这个机会很遗憾，他也会遵循父亲的想法。
打开信封，和任兴一起阅读完田贵的家书。
田卫面色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对父亲同意自己参加风雷军的决定，颇为开心。
但另一方面，看着父亲批判私塾氛围的言论，他的心情却又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他听到任兴冷哼道：
“哼！你爹果然和我家那老东西一样，净说些批判我们的话。”
“什么士族垄断不是问题，什么通过钱庄调动商贾，让国家获得比通过士族门阀更高效的治国办法。”
“我看呐，他们就是不服老，总想证明自己始终比咱们这些年轻人更有经验，更厉害。他们并不在意我们到底参不参军，他们在意的，只是他们这些做父亲的，能否掌控自己的子女而已。”
任兴说的这一番话十分偏激，可如今正夹在私塾和父亲之间的田卫，却不知应如何回答。
从理性出发，他觉得自己父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但他内心的感性，却又隐约挑动了几分叛逆情绪，让他对父亲的话颇为不服。
看着田卫表情沉重的样子，任兴转移话题道：
“算了！咱们还是不要管那些迂腐的老头子，讨论讨论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吧！”
现在要做的事情？
听到任兴的话，田卫有些困惑。
他们现在有什么安排吗？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面对田卫的问题，任兴笑道：
“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可能不会参加风雷军。”
“可既然你已经决定参加风雷军了，那咱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说长安那边，朝中大臣经常前往长孙无忌家中，密谋对蜀王殿下不利！”
“所以我想，既然我们加入风雷军，是为了维护殿下变法，那为什么我们不在加入风雷军之前，先去干一票大的？”
“这也算给殿下一个见面礼了。”
干一票大的？
听到任兴的说法，田卫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这任兴，不会是想做什么违背大唐律法的事情吧？
想到这，田卫试探性地问道：
“你打算做什么？”
任兴笑道：
“不瞒你说，咱们如今洛阳第三私塾准备参加风雷军的同窗，已经秘密串联了洛阳第二私塾，长安第七，第八私塾的人，前往长孙无忌家门口…”
“效法汉之游侠，给那些乱臣贼子一些血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忠君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