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在场大臣们的指责，站在皇位旁的李恪泰然自若。
在李恪看来,虽然大臣们的指责势如潮水，看上去颇为汹涌。
但其实只要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其实这些指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
俯瞰群臣，李恪冷声问道：
“既然各位大人觉得这件事有问题，那咱们就来厘定一下责任吧！”
“你们觉得，孤要为这件事负责吗？”
李恪的声音很轻，但却冰冷无比。
在场大臣们听到李恪这么说，内心骤然产生一股压力。
为了避免魏征和长孙无忌乱说话，房玄龄第一个站出来给这件事定性。
他说道：
“学生殴打长孙大人，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哪怕殿下和长孙大人平日里存在不少政见上的冲突。”
“但臣相信，长孙大人被殴打，于殿下而言并没有好处，殿下也不会唆使学生们做这种事情。”
“至少这件事本身上,想来殿下是无责的。”
房玄龄很清楚，私塾学生殴打长孙无忌这件事情，哪怕要追究到李恪头上，李恪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因此，他们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
正所谓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
与其在注定毫无结果的李恪身上浪费时间，他们不如将火力集中在李恪手下的一部分人身上。
听到房玄龄的发言，一旁的魏征面色微沉，而鼻青脸肿的长孙无忌也是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们都没有反对房玄龄的定性。
毕竟他们也知道,在这件事上，问责李恪毫无意义。
看着在场大臣没有问责自己的意思，李恪微微颔首。
看来，这些家伙还是有点脑子的。
如果他们真的要问责自己，那李恪也不介意和他们浪费时间，胡搅蛮缠一番。
反正自己贵为皇子，且变法所做一切，都是按照朝堂大臣们同意通过的《变法细则》来的。
因此，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具备合法性。
既然自己的行为合法，那无论底下的人怎么闹腾，这火都烧不到自己头上。
既然自己的责任已经厘定，那接下来，自己怎么做，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看着在场这些大臣，李恪知道，在厘定完自己的责任以后，他们就该确认一下，自己手下人的责任了。
尽管追究李恪手下的责任，看起来是一件会让李恪元气大伤的事情。
但从李恪自己的角度出发，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原因很简单。
李恪清楚，自己的势力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想要维持下去，肯定得持续清除内部的一些害群之马。
否则，这些家伙必定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就像这一次擅自行动的学生，就算士族们不追究他们的责任，或者追究失败了，事后李恪也会惩罚他们。
毕竟，就和李世民皇帝不会容忍这些学生代替自己，去问责那些结党营私的大臣一样。
李恪也不会容许这些学生擅自走独，像日帝军队那样，行下克上之事。
这些学生如果不遭到惩罚，今后这种打自己忙的旗号，做脱离自己掌控之事的人，会越来越多。
李恪对手下的要求，从来都是让他们听命于自己，而不是让他们积极帮助自己。
所以他不可能容许手下脱离自己的掌控。
不过李恪也清楚，除了这一批学生之外，自己手下哪一些人也需要受到问责，如何惩罚他们，才能尽可能降低自己没有护犊子而受损的权威，增强对那些想着擅自行动之人的警戒作用。
这里面的问题，大有学问。
首先是除了学生，到底还要问责谁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魏征率先开口道：
“启禀殿下，此次私塾学生殴打长孙大人的事情，责任首先自然在这些学生。然而自学生往上，包括教书先生，私塾院长，乃至于钱庄之内，负责运营私塾这块的人，也都存在责任。”
“如果他们得不到问责，致使此类事件再度发生，恐怕朝堂之上，一众大臣都该人心惶惶了。”
问责整个私塾系统的人？
如果这是李恪自己发动的大清洗，那只要有需要，李恪当然无所谓清洗掉一整个系统的人。
可关键是，这次的问责，是大臣们掀起的。
李恪自然不会允许这件事脱离自己的掌控。
于是他冷声说道：
“各位大人，孤闻大唐律中，凡造反者，株连九族，是为将其同族亲属男丁尽数诛杀。”
“然孤却未曾听说过诛连师长者。”
“各位大人，你们真的打算开这个坏头，整出个株连十族吗？”
听到李恪提出的问题，在场许多大臣猛然一颤。
株连十族，连同与罪犯有师生关系者一并处死，这是什么凶残操作？
显然，这种明朝才有的先进刑罚制度，对大唐的士族大臣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要知道，当初商鞅变法，提出连坐制度，然后经由历代发展，形成株连九族的规定，其实并不是什么残酷不残酷的问题。
只是因为在商鞅变法所处的春秋战国时期，乃至于后来的封建时代，九族之内的宗亲本身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团体。
哪怕是乡下农村抢夺水源，那也是以宗族为单位动员男丁进行战斗。
这种情况下，株连九族非但不残酷，而且很合理。
然而，明朝时期，皇帝之所以整出株连十族的规定，是因为当时的社会，已经很少有汉唐时期的士族门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以师承学派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学阀组织。
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坚持原来的株连九族，对于学阀内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师生同门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株连十族，是一个顺应时代发展的改革。
但对于如今还处于士族统治下的唐朝来说，他们的利益，更多还是以亲缘门阀为纽带维持。
学阀的师承关系，不过是个添头，要说起来他们也不靠这个获得利益——否则未来韩愈也不会写《师说》吐槽这个时代的士族青年不喜欢学习了。
因此，在许多大臣看来，如果连这也要受到牵连，那未免有些太离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