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亲昵的小动作,却逃不过喜歌的眼睛。
她的身体坐得直直的,拇指的指甲深深地掐进食指的指肚里。有时候,也会不安,对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小魔鬼感到不安,灵魂被它控制,越来越不由自主。
那天,简小荷拿起海茉的化学笔记的时候,手一滑,本子掉在地上,刚好喜歌从旁经过。捡起来,递给简小荷,另只手却悄悄地把落在地上的蓝色信封藏在了袖口。
很讨厌那些写情书的女生,很讨厌那些浅薄又带着心机的告白。
她也曾经想把那封浅蓝色的信撕得粉碎,回头看见陈海茉和季修梵说说笑笑的画面,心里凉起来。从数学办公室出来,全校的学生都快要走光了。没有人看见她被心里的魔鬼带领着,把那张纸贴在了公告板上。
嘴角带着笑,手指微微颤抖。
只是,大概她料想错了吧。她的敌人不是那些个只会写情书的江小沐。
陈海茉和季修梵一前一后地从讲台上回到各自座位,途经曾喜歌的时候,喜歌给了海茉一个温暖的笑容。
心里却冷的很。
“会是谁干的呢?”喜歌眯着眼,看了看奶茶店外雪亮的阳光。
此刻的陈海茉正坐在她对面,全神贯注地吸着杯中的奶茶,很快,吸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她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扯着喜歌的袖子:“管他呢!反正我今天已经成了千古罪人,活该被大家瞧不起!唉!好了好了,我们快去外贸胡同吧,听说文具店进了好多韩国本子。”
晌午的天空格外晴好,学校外墙的那一排银杏树已经渐变成了金黄的颜色。有几棵灌木结满了红色的小浆果,在阳光底下格外鲜艳。
海茉的心情因此好了不少。大大咧咧的女生,坏情绪从来不会在心里停留太久。很快,她就和喜歌讲起了从简小荷那里听来的各种明星八卦。喜歌听得津津有味。
阳光下的两个影子忽高忽低地移动着。海茉说看起来就像两只兔子。然后,她忽然警惕地向后面看了看。
“你看什么?”喜歌不解。
“嘘!”海茉竖起手指,侧耳倾听的样子还真像只兔子。
似乎真的有人跟在后面,搞不好是胡腾腾那小子的恶作剧。之前他就央求海茉带他一起去外贸胡同,被海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海茉拉着喜歌快步往前走,走到拐角处又停住不动。她仔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临近,嘴里喊着“不许动”,一下子跳了出去。
随即,身体重重地撞到了一个男生,对方手里的书散落一地。
是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戴着黑框的树脂眼镜,头发是中规中矩的长度,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对方看看海茉,蹲下来拣起自己的书。然后,很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吗?”
海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嘿嘿,我认错人了,还以为是我同学在后面呢。对不起!对不起!”
“哦。”男生应了一身,绕开她们走了过去。
海茉回头看看喜歌:“我怎么总干丢脸的事!”
说着,眼睛瞥见喜歌脚边的一本书,拾起来看了看:“是刚才那人掉的吧?”
书的内页写着“数学系二班.顾予浓”的字样。
“搞不好是我爸他们系的学生,回头让我爸去问问。”海茉信手翻了翻那本书,是她完完全全看不懂的微积分,然后,她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呼小叫起来:“天啊!喜歌!你看,这一页写着‘喜歌’两个字!你确定你不认识他吗?”
她抬眼去看喜歌,喜歌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惊恐表情。她小心翼翼地碰碰她:“怎么了?你脸色好差啊?”
喜歌摇摇头。
“哎呀!别怕、别怕,也许是巧合呢!他写的未必是你的名字。”
喜歌慢吞吞地跟着海茉向前走,海茉忽然又恍然大悟地喊了起来:“喜歌啊!也许这个人真的是在跟踪我们!你爸那么有钱,搞不好他想绑架你呢!”
但是,看着喜歌愈加惨白的脸色,海茉很快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纠正:“嘿嘿,我逗你玩的!他长得一看就像个书呆子,不会是坏人。”
秦舒娅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十五岁的女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沉稳的样子呢?
周末没有晚自习,喜歌早早地回了家,司机小杜叔叔在她身后拎着书包。进了门,喜歌一眼看见玄关处的一双白色运动鞋。她微微愣了愣。
“看来予浓已经来了。”小杜叔叔信口说了一句,弯腰换了鞋子走进房间。
喜歌迟疑着,双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
“喜歌,你回来了。”厨房传来保姆常阿姨的声音,“小杜,你和予浓把喜歌房间里的衣柜挪一下吧。”
“真是,常姐,我都说过我一个人就能挪,你干吗又打扰予浓。予浓现在是大学生了,你这个当妈的别总把他当免费力工来用。”小杜叔叔笑呵呵地说。
喜歌不过随口对常阿姨说了一句不喜欢衣柜的位置,常阿姨就当真地要把衣柜换个方向。常阿姨是很淳朴的女人,照顾喜歌有四五年了,细致入微,有时候甚至超越了主仆的关系,像嫡亲的人一样。
沙发上看书的男生立刻站起身,跟着小杜叔叔进了喜歌的房间。
他的侧脸在喜歌面前一闪而过,黑色的镜框映入喜歌的眼帘。她忽然失控起来,尖声喊着:“不许进去!谁都不许进去!”
房间里的三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常阿姨吓坏了,急忙过来拉喜歌:“喜歌啊!你怎么了?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喜歌只是大哭着,嘴里嚷嚷着:“出去!都出去!”
常阿姨对儿子顾予浓和司机小杜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房间。
喜歌狠狠地关上门,拿起剪子对着顾予浓坐过的沙发垫子狠狠地刺了起来。她像是患了洁癖的病人,容不得这房间里有那男生的痕迹。
良久,房间里黑了下来。
喜歌用冷水洗了洗脸,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打开门,让只身站在门外的常阿姨进来,说道:“常阿姨,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的屋子。”
听起来是温婉平和的语气,却露着不近人情的冷淡。
常阿姨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说起来,顾予浓并不算是陌生人,他和喜歌认识也有几年了,多多少少也来过这个公寓几次。所以,常阿姨并不能了解为什么喜歌突然这么反常。
只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大抵也熟悉喜歌的性情,这个自小和保姆独居的女孩子,做事虽然不愠不火,却心思极深。虽然,他们都怜惜她,她却实在算不上是讨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