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每一朵哀伤的云

第五十八章 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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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茉大概是赶在熄灯之前回来的,一进宿舍就把鞋子一踢,整个人恹恹地倒在**。

“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我还打算接你去呢。”简小荷在对床翻了个身。

“陈海茉,你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冉晴朗也探出头。

海茉没有回答。

方宥恩的床和海茉挨着,她看了一眼海茉,小声对她们说:“好像睡着了。”

“看来是玩得太累了。”冉晴朗打了个呵欠,“唉,哪像我这么苦命,整个周末都在背马哲!今天晚上千万别再梦见马克思他老人家!”

大家笑了一通,冉晴朗要补考,背书背得焦头烂额。

海茉始终躺在那里,一声不吭,真像睡着了似的。简小荷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起身下床,走到海茉的床边,踮起脚尖捅捅她。

海茉睁开眼睛,安静地看了看简小荷。

借着走廊里的光亮,海茉那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睛吓了简小荷一跳。

“怎么啦?这么夸张?”

“困的。”

“才怪呢!”

“吵架了?”

“没有。”

“一定是。没事、没事,回头我带着咱班所有老同学去修理季修梵!”

“不关他的事。”海茉把眼睛闭上。

还是觉得很委屈,又无法对任何人说。

那天在C城,她在酒吧的照片墙上看见了季修梵和喜歌的照片。照片上的季修梵单手拿着鼓槌坐在吧台边,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支烟,喜歌坐在她旁边,侧着脸,专注地看着他。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但是看起来却那么相得益彰。

据说恋人会越长越像,可是海茉却觉得季修梵和喜歌反而越来越像了,在看似温和的眼神底下,藏着异常相似的干净与凛冽的气质。他们真的更像杨过与小龙女。

C城的第二日,海茉谢绝了陆海空他们的好意,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闲晃着,走遍了季修梵曾经和她提到过的所有地方。那些他曾经说要带她一起去看的风景,她一个人默默地看了一遍。

然后,晚上吃饭的时候,在电视前看到了关于安城的新闻,三十秒钟的新闻而已,她却在画面上准确地捕捉到了喜歌和季修梵的身影。

她这才知道喜歌家出了事。也终于知道了季修梵的去向。

海茉当晚就买了回程的票,无座。她一直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聚精会神地听着身边那些烟民们闲侃大山,不想让自己掉进一个人的思维里。

季修梵的电话是在天亮的那一刻打进来的,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了接听键。有一列火车呼啸着从对面开过来,轰隆轰隆的声响震着耳膜。以至于季修梵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陌生。

他说他有事回了一趟安城,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车上。他让她乖乖地等他回来。

噪音太大,海茉使劲地把手机贴近耳朵。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洗手池上方的小镜子锈迹斑斑,她模糊地看见自己的脸,眼神里充满不安。

心里也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长久以来的坚持与自信,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想到季修梵和曾喜歌在一起的场面,她的感受不是嫉妒与愤怒,而是自卑。说不清的自卑,仿佛那个男生本来就不该属于她似的。

简小荷的手轻轻地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水,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脸颊:“先睡一觉吧。”

海茉听话地闭上眼睛。

在短暂的梦里遇见迷路的小孩,穿着白色长及脚踝的睡袍,抱着棕色的布偶兔子,奔跑在森林里,不知所措。

第二天,海茉翻遍旅行包也找不到手机。简小荷说是不是被人偷了,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忘在了火车的洗手池上。那个手机还是高三的时候季修梵送她的那一个。

季修梵把电话打到简小荷的手机上,她简单解释了几句,他在那边爽朗地笑着,他说没关系,可以再给她买个更好的。

海茉咬着嘴唇,没再说什么。

只是觉得,即使再好的手机,也不会像那个旧手机一样令她欢喜。她本是念旧的人。

他们谁也没提喜歌。季修梵没有说起他陪喜歌回家的事情,海茉也没有问。

可是喜歌家的事沸沸扬扬地传遍了安城。吃中饭的时候,简小荷她们几个喋喋不休地诅咒着那个丧尽天良的肇事者。海茉坐在一边,默默听她们讲着。

方宥恩踢踢海茉的小腿:“是来找你的吧?”

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袭黑衫的曾喜歌正站在食堂的入口张望着。虽然面色苍白,却掩饰不住光彩,像一颗能量超强的水晶,即使在最浓重的黑夜里,也会有夺目的光亮。

“是曾喜歌啊!天!这个可怜的家伙,得多伤心啊。”简小荷擦擦嘴巴,对喜歌招手。

海茉按下简小荷的手,起身向着喜歌走过去。

“陈海茉怎么怪怪的?从C城回来就很奇怪。”冉晴朗纳闷地问。

“同感!感情有变!”方宥恩话一出口,照例招到简小荷的攻击。

“变你妹啊!生来一张乌鸦嘴。”

方宥恩看着她,眨巴眨巴眼。

简小荷重重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正是吃饭的时间,篮球场上空****的。

海茉带着喜歌在墨绿色的长椅上坐下来,长椅后面有一丛丁香,快要开到茶蘼,仍然有浓郁的香气。

海茉不知该怎样开口,努力寻找着可以安慰喜歌的词汇。

“喜墨死了。”最后,还是喜歌先开了口。

“我听说了,你别太伤心了。”

“这世界上,有两场死亡最令我恐惧。”喜歌握紧拳头,“一个是你爸,一个是喜墨。”

海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原本都是不该去死的人。”喜歌沉默了一小会儿,语气忽然轻松起来,“既然有人付出了代价,那么,就让一切得到应有的结局吧。”

海茉并不能听懂喜歌的话,很费解,连同喜歌脸上的表情一样,让人猜不到她任何心理的变化。

“陈海茉。”喜歌站起身,直视着海茉,“你们分手吧。”

“呃?”

“只会令对方过着疲惫不堪的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爱情吗?连对方的心都不懂得,会是最合适的恋人吗?两个人的天枰倾斜得太严重,得到的多过付出的,你会心安理得吗?把他还给我吧!他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

喜歌的语气异常平淡,海茉却不知该如何辩驳,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

喜歌不屑地笑了笑:“就只会哭吗?从你爸死后,你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掉眼泪吧?真可笑,这么软弱的你。”

她骄傲地转身,向着篮球场的出口走去。

自始至终,海茉没有回击过一句。

因为,真的无话可说。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走在一片迷雾森林里,怎样让对方更幸福,她不懂得。

海茉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天边一朵云缓缓移过来,盖住她的影子

“喂,你太嚣张了吧?”在篮球场的出口,周媛愤怒地拦住曾喜歌。

在她身后站着火冒三丈的安子。

他们两个人原本是要去找海茉的,却无意中听见了海茉和喜歌的对话。

“曾喜歌,你就是这么对待好朋友的?”安子说。

“难怪江小沐说你这个人很可怕,这么说,让江小沐教训海茉的事,真的是你指示的?”

“还有这事?”安子诧异地看看周媛。

“当然,我告诉海茉的时候,她还很生气,让我别随便中伤别人。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海茉连忙擦擦眼睛跑过去:“周媛、安子,你们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啊?你逆来顺受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周媛忿忿地说,“你问问她,江小沐打你的事是不是她指使的?”

海茉不说话。不是不敢问,而是永远都不想知道答案。

喜歌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冷冷笑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三个还真合适做朋友。”

说完,她擦着安子的身体走了过去。

“什么意思啊?”安子摸着头。

周媛已经气得嗷嗷叫了起来:“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你真是猪啊!”

“靠,这女人真欠扁!”安子忿忿地感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