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这个主心骨是一个时时刻刻在护着他们,天天在他们面前脸挂腼腆笑容,在任何危险下都是冲杀在最前,很少顾念自身是否会陷入危险的人。
或许,他们平时在不经意间会忽略他的存在,却已悄然成为了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为兄弟护命!狄青曾经的宏愿之一。
众人此刻才陡然明白……不是等到危险临身时狄青才会出来保护他们,而不在危险靠近时,狄青会极力阻止危险向他们靠近,然后一身孤胆一人去面对致命的危险!
就在众人悲吼疾扑而出的瞬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黑石岭方向奇快地疾飞而来,快若闪电般的速度越过了众人,直扑向了空中拧缠在一起向后倒飞的狄青和慕容旬二人。
狄青腼腆而笑,他脸上的血迹让他看上去面目有些狰狞,他的眸中是冰寒的杀气,两人拧缠在一起向后倒飞时,他的左手紧扣着慕容旬刺入他体内的刀柄,不让慕容旬有机会将寒刀他身体内抽离。
他咧嘴时黑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浸染了他的整个下巴,仍语气嘲讽笑道:“慕容旬,你老了,本天使乃新的墨羽令主,从今日起你的冰刀门将彻底摸去存在,蓝水令将由齐风寨执掌……”
慕容旬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一僵,眼里顿时泛起了震惊,目光与狄青那裹携着冰寒杀气的眼神在虚空蓦然碰撞,他从狄青赤红如血的双眸里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便想用力抽回那把刺穿了狄青身体的寒刀。
然而,还没得慕容旬用上力,仅仅是下意识地闪过了这样的一丝念头,他骤然感觉到他的左胸处传出了一阵剧痛,目光急落,便看见狄青手中的青缸剑一瞬间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股剑身所裹携的寒意钻入了他的体内,奇快地穿过了他的跳动不息的心脏。
“呃!”
窒息感瞬间传入了慕容旬的脑海,他的全身瞬间失去了力道,一直握在寒刀上的右手也蓦然松了开来。
身为老江湖的慕容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英雄一世,却被眼前看上去已然接近死神的后辈狄青用青缸剑刺穿了心脏,黯然完结人生。
“你我势均力敌,我若不故意以身体迎向你手中长刀,又如何能真正杀了你这老匹夫!”狄青脸上腼腆的笑容更甚,说话时口中朝外渗出了更多的黑血,用尽最后的力气蓦然踢在了慕容旬的身上。
“砰!”
空中传出了沉闷之音,拧缠在一起向后倒飞的狄青和慕容旬在半空中骤然分开,各自向相反的方向极快地倒飞而去,落向了下方的人群。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两人自漫天的尘烟中倒飞而出开始,到赵月等人的悲呼,再到狄青手中青缸剑刺入慕容旬的心脏……这一切都只是转瞬间的变化,快得令众人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
狄青全身力气涣散,向后落向了人群,他一身黑色战甲随他无力松开的四肢而随风猎猎作响。
他感觉眼帘越来越沉重,双眼缓缓闭阖之时,他看见了朝他直扑而来的那一黑一白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在空中互拆了近百招,这两人的身手竟然比他刚刚用以命搏命之法所斩杀的慕容旬还要深不可测。
然而,他此时脸上腼腆的笑容却更甚,内心生出了一种释怀,因为这两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他可以再也不用去理会究竟是何人了,仿佛这个江湖所生的风云,再也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触及到了朝他疾扑而来的赵礼等人身上,心叹:三爷爷,众位叔叔伯伯,青儿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保护山寨这个家了!
他的目光触及到他父亲狄忠身上,心叹:爹爹,青儿没有丢狄家的脸,请一定照顾好我娘!
他的目光触及到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身上,心叹:兄弟们,咱们来生定做亲兄弟!
他在眼帘闭阖之前的最后一瞬间,目光定格在了朝他疾扑而来的赵月身上,一行饱含留恋的泪水悄然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进了风中。然而,这一刻,他却让自己脸上腼腆的笑容又更甚了几分,心叹:月儿,你的青哥哥再也不能保护你了,记得找一个比你青哥哥更爱你更疼你同样可以一生一世保护你的人,忘了青哥哥吧!好好活下去!
心念转动,他的双眸缓缓闭阖,感觉再也没有丝毫力气睁开。
他能感觉到蔚蓝的天空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片灰色的世界,穹顶之下的齐云峰那万千草木似乎也在这一刻传出来低低的悲吟声,四周众人的悲呼声也离他越来越遥远,最后归于缥缈。
一切归于宁静,四周只有一个黑暗无边的世界。
这是地狱么?
他感受到这个世界与他六年前曾经的梦境世界极其相似……无边的黑暗,唯独少了那位手拎赤色血刀,脸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狰狞巨人。
或许,这就是地狱!
他看着眼前这个暗黑无边的世界,想起了他从狄家庄走出的那一刻起,到此刻,他的双手已然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这般残重的杀戮罪孽,他不下地狱何人还有资格下地狱!
他行走在这个无边的黑暗里,感受着这无边的寒冷,心中黯然一声叹息。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却发现这个世界里始终都是一片无边黑暗,找不到任何一丝光亮存在。
他终于相信他死了,开始在黑暗的世界里朝一个方向行走……他想的找到民间传说中的奈何桥所在,然后去转世投胎。
最终,他自己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或许在阳间是一天,也或许是阳间的一个月,更可能是阳间的一年,甚至是阳间的十年……他隐约听见了前方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佛音。
“……”缥缈入耳,似有似无。
他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开始朝佛音传来的方向奔跑,最后换成了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向前狂奔。
佛音传入他的耳中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变成了真正的呢喃佛音。
莫非他没有下地狱,而是来到了西方的极乐世界!
那是民间传说人死后能进入天堂的一种可能!
难道像他这种杀戮罪孽如此深重之人,在佛的眼里也可以不入狱而是上了三十三重天成为神仙么?!
他向前狂奔,他终于看见了前方有一点光亮出现,先是如星辰时隐时现,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在他面前变成了眩目的光芒。
他犹豫了片刻,蓦然狂奔冲入了光芒中。
眩目的世界里,唯有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然而转瞬间,他眼前的白色世界开始褪祛,变得模糊起来,接着有暗影出现在了白色世界中。
暗影初始很模糊,后来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很像人的头颅轮廓。
当他完全看清楚时,他赫然发现那暗影轮廓竟然是一名慈眉善目的得道高僧,而他正躺在一间禅房内,屋里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
“阿弥陀佛,佛主垂怜,狄施主可算是醒了!”那名得道高僧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合掌于胸前,轻诵了一声佛号,松了一口气。
狄青心里疑惑极甚,开口问道:“敢问大师,这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
“狄施主真会开玩笑!”那名得道高僧脸上笑容更甚,笑道:“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人间嵩山少室峰下的少林寺!”
“少林寺?”狄青微微一愣。
“老衲乃少林寺住持方丈,法号无智!”无智法师笑着起身,沉声道:“狄施主重伤昏迷了三个月才醒,官家差人过来已有过重托,可在鄙寺安心养伤,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外面寺中的弟子。”
“三个月?”狄青又是一愣。
至于无智法师口中的官家,狄青内心当然清楚是皇上,差人前来少林寺的自然便是定王府的人,便没有点破。
“阿弥陀佛!”无智法师轻诵了一声佛号,微笑着朝狄青微微欠身施了一礼,转身退出了禅房。
狄青默然,心头思潮起伏,不久后,他的脸上又泛起了腼腆的笑容,闭阖上了双眼,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活着真好!
既然还活着,加上官家又提前有过安排,那很多事就不急于一时去打探了,只待身体恢复些,自然就会知晓他昏迷后这三个月在外面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