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赵家小儿凭借手中权势公然抢夺我的娘子，这等夺妻之恨我为何要放弃？为何要收手？”龚美骤然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与屋外的狂风暴雨混杂在一起，仿佛能颤动整座福宁宫。
但很快，龚美却又凄惨而笑，喃喃道：“我算天算地算计世间的一切，所有人都在我一生的谋划当中，眼看就能达成夙愿，却没有算到会出现你这个‘涅面天使’，哈哈哈……世事无常，人的谋划再完美，终究还是算计不过头顶的苍天！”
“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没有我这个‘涅面天使’出现，也定会有另外一个‘涅面天使’出现，只是这一次碰巧是我成为了这个坏了你全一生谋划的‘涅面天使’而已。”狄青内心愈发同情龚美。
倘若龚美没有带刘娥离开蜀地来到汴京城谋生！倘若刘娥不会击鼗！倘若当时还是王爷赵元侃的赵恒没有遇见刘娥！倘若赵恒没有做出这等抢他人娘子之事！倘若张耆没有强迫龚美在休书上画押！倘若赵恒或者张耆等人信守诺言没有做出屠灭龚家十七口人命的灭门大案！倘若那些去行使斩草除根之人的手脚做得再干净利落点，没留下龚美这个活口！倘若龚美身心绝望后真自寻了短见！倘若龚美后来没有得到奇遇！倘若江湖上没有存在过“青天侠”！倘若刘娥现在不是大宋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倘若……
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切的一切发生？不会出现江湖风云？不会有这庙堂上的血腥？
他便能够顺利刺配从军成为一名轨迹截然不同的普通军卒！不会陷入到齐风寨的灭寨风云中！不会出现孔山江湖内的厮杀！不会成为现在的涅面天使！不会成为“龙牙”！不会成为九国兵王争锋中的九国兵王！不会身陷囹圄！不会搅入这场逼宫阴谋！不会失去无数兄弟姐妹的性命！
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过着平凡快乐的日子，与家人享着天伦之乐！
然而，过去的已然发生，没有倘若，没有重来的可能。
对也好，错也罢，只能面对当初选择后在此时才出现的结果！或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头顶三尺有神明！
也许这个世间没有真正的大罗神仙存在，但冥冥之中却有天理昭昭，“易”之规律如此，“太极”的阴阳亦是如此，世间善与恶诸事皆存道法自然！
“好一个‘人在做，天在看’，哈哈哈……”龚美笑声里透着凄惨。
天空乌云翻滚，闪电仍时不时地撕裂重重雨幕，破开黑暗，那隆隆的雷声似苍天的呜咽声，那不息的大雨似苍天的眼泪，在同情龚美，更在为那些已然逝去的生命哀叹！
“因为我的出现，让你毕生心血成空梦一场，你是不是也很想杀了我？”狄青看着正悲笑的龚美，主动开口问道。
不管怎么说，他必须阻止龚美继续为祸，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因为龚美心中之恨而无辜殒命。虽然龚美的遭遇令他很同情，但他不能因此而心软！
“每次听到你的名字，我就恨不得将你粉身碎骨！”龚美眸中蓦然透出了冰寒至极的杀气，眼神极其复杂道：“从孔山江湖开始，你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坏了我的大计。”
“那只是碰巧遇上了而已。”狄青知道龚美这话是真的，眉头微微扬动了一下，脸上泛起了腼腆的笑容，不置可否道：“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伤害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姐妹，我身边的好人，我身边善良的百姓。”
龚美眉宇微微皱了一下，眸中有精芒一闪而逝。
“其实我并不想插手你的所有谋划，也不想管你与先皇和娘娘之间的情感纠葛。”狄青脸上腼腆的笑容更甚了几分，道：“但你不该主动招惹我，招惹我的亲人朋友兄弟姐妹，招若大宋百姓，因为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我心中敬佩江湖上人人敬重的‘青天侠’，但不认同现在的‘羽王’，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狄青继续道：“一个是为国为民而洒尽热血，另一个却是为情所困而罪行累累。”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为你心中对你的小娥那份执著的情感而感动，但现在，我必须阻止你继续为祸百姓。”狄青眸中泛起了冷毅之芒，道：“今日你我两人之间只能有一人走出这福宁宫！”
狄青话音一落，他手中的青缸剑便传出了轻轻的剑吟声。
“哈哈哈……”龚美笑了起来，但笑声却不再是凄惨，反而显得很开心，甚至说是欣慰。
狄青心中泛起了疑惑，警惕之余开口问道：“你为何而笑？”
“能将‘三皇石’与江湖五令当中的‘墨羽令’，‘赤火令’，‘蓝水令’三块令牌集于一身之人，或许才是上苍直正垂怜之人。”龚美却笑得更开心了，道：“我内心很想杀了你，因为你坏了我一生的谋划，令我一生的努力付之东流，但……”
龚美话语蓦然一顿，狄青内心瞬间一紧。他的内心疑惑无比，猜不透龚美这是想做什么。
按理，他坏了龚美穷尽一生精力所谋划的逼宫阴谋，应该恨他入骨才对，可为何他此时没能从龚美的话语中听出对他的半分杀意……这完全不合情理？
“我今日在福宁宫中这般当着她的面杀人逼她登基，她仍不肯接受，或许真的是我自己错了！”龚美悠悠一声叹息，脸上竟然泛起了苦涩的笑容，道：“上天既然让你出现来坏我一生的谋划，或许就是可怜我而想阻止我坠入地狱吧！”
“……”狄青愣了，龚美的话让他感觉好奇怪。
“天书是真的存在，集齐三皇石与江湖五令便是开启它的钥匙，但天书具体是什么老夫也并不知晓。”龚美脸上苦涩的笑容更甚，叹息道：“上苍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既然让你成为了‘涅面天使’来阻止老夫，自是天意警示老夫那赵家气数未尽。也罢，今日老夫便将江湖五令中的另外两枚令牌赠于你，希望江湖以后不再有杀戮！”
龚美竟然在这一刻性情大变，哪还有什么疯癫状呀？只怕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甚至连自称也改变成了“老夫”。
狄青被眼前龚美的大转变彻底惊愣了，整个人懵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