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珍宝

第三十六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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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净植想不到方老师是有什么事重要到不能在电话里说的,但他听方文锦虚弱的声口,也不太放心。于是挂了电话,他决定走一趟。

陈净植先去找了黎芦,跟她说明了情况。后者觉得有些突然,但也表现出了充分的理解。

“那我等会儿跟杨师姐一起回去,她想去吃我们北门外的老豆腐。”

“好,注意安全,到宿舍了给我发消息。”

“嗯呢。”

嘱咐完黎芦,陈净植立刻驱车去了方文锦所在的文苑小区。他将车直接开到了方文锦家楼下,抬眸打量了一下房子所在的三层,发现客厅灯是黑着的。陈净植略觉得不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进来,门没锁。”

在陈净植敲了几下门之后,里面传来方文锦的声音,陈净植试着推了下,果然可以直接打开。

“方老师?”刚听声音来源是在客厅,陈净植轻唤了一下方文锦,没得到回应,他走到墙边,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不到三十平的客厅陡然亮了起来,陈净植感到有些刺眼,他微眯了下双眼,看清恩师方文锦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穿着起了球的毛衣,形容颓遢。

陈净植吃了一惊,大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方老师,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如半子一般的学生脸上的担忧不是假的,方文锦看在眼里,只觉得痛彻心扉。

“净植,净植啊……”

方文锦终于开口,声音哑的不成样。陈净植屏气等着,却见方文锦突然滑下沙发,跪在了他的面前。

陈净植大惊,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方老师,您——您这是干什么……”

陈净植说着就要扶方文锦起来,却被他拒绝。

“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陈净植:“……”

陈净植不知恩师所指何意,难道是留校的事要黄了?早前他们开组会的时候,私下里方文锦将他叫了过去,说会跟院里再沟通这件事。看方老师现在的样子,难不成是没谈妥?

“方老师,没事的,你起来说……”

陈净植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些事,能给方老师如此打击的,莫过于就是留校了。但即便是不成功,也实在不至于此啊。陈净植竭力想把恩师拉起来,然而方文锦却一直摆手。

“净植——”他拽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面前,凝视着他说,“你知道的,在我带的这些学生里,我最器重的就是你。我想过的,趁我还能动弹,要赶紧把你带出来,让你独当一面。可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太狠了。”

陈净植是真的糊涂了,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经漫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整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方老师,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能承受得住,也绝不怨您。”

是吗?他真的能承受得住,真的不会怨他吗?自此以后,他们还能像以往那样相处么?

方文锦深吸口气,说:“是关于你母亲的事……”

这句话一出,陈净植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方文锦,神态立刻变了,充满了愕然和不可思议。

“方老师……”他轻唤方文锦,声音颤抖。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我们的师生缘可能就要尽了。但我知道你的心结,且这也算是我方家铸下的大错,所以我必须向你坦诚,将真相告诉你。”

方文锦说的诚恳,但陈净植却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件事……跟您方家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一直在找当年侵害你母亲的那个人吗?”方文锦反问他,声音忽然哽咽,“这个人,就是方萤的舅舅,陆肇辉。”

陈净植:“……”

陈净植觉得这个世界忽然魔幻了,当年性侵他的母亲害她流产致死的人,是方萤的舅舅,他恩师的妻弟?

“方老师……”陈净植灵魂出窍般,看着方文锦,不知该如何反应。后者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视几秒,他撑住额头,低下了头。

这个事实是陆肇辉的妻子白舒告诉方文锦的,那日因为陆肇辉的事,俩人在精神病院谈的很不愉快。半个多月后的今天,她忽然打过来电话,说要见面。俩人约在了一家茶楼,方文锦刚坐下,白舒就丢出这样一个惊天大雷。方文锦整个人都被炸晕了,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茶楼回到家里的。

白舒说,陆肇辉自小就喜欢一个乳名叫小囡的女孩儿。后来小囡长到十八岁得怪病死了,自此以后陆肇辉就一直将她记在了心里。二十年前,他随方文锦所在的中外研究小组去西南采风,在一个名叫冒亭的小村子里,见到了程慧枝。看到她的第一眼,陆肇辉就傻了——像,太像了,简直跟孪生姐妹一般!要说小囡在的时候,陆肇辉对她有多情深,倒也不至于。可偏偏,小囡就死在了陆肇辉最喜欢她的时候,于是他就能记她一辈子。

在见过程慧枝之后,陆肇辉有几天都仿佛活在梦里一般,几次想要去陈家找她问清楚,看她到底跟小囡有何渊源。然而通过对程慧枝丈夫陈平的旁敲侧击,陆肇辉了解清楚了,程慧枝生在冒亭长在冒亭,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村。后来他更是亲眼见到了程慧枝儿时跟父母的照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就说明程慧枝绝不可能跟小囡有任何关联。

虽然如此,陆肇辉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追随程慧枝而去。尤其是每次随着姐夫去陈平家里做客,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暗中打量程慧枝。在陆肇辉眼里,程慧枝跟一般村妇并无二致,只是稍打扮齐整些,行事做派还是村里人。然而他的目光就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他甚至卑劣到在心里暗中诋毁程慧枝,觉得她不配长着一张跟小囡一样的脸。然而男人就是这样贱骨头,甭管心里怎么认为,身体上的反应总是最诚实的,他想看她,非常想。

当年的陆肇辉虽然很有浪**文艺青年的做派,但他实则还是较为克制的。为怕自己一头扎进这段孽缘里拔不出来,在项目快要完结的时候,他接了一个工作,借此强迫自己离开冒亭。这一走就是三年,直到他因为某项工作,不得不再次来到冒亭村所在的平川县城。当年,早在听说陈平的死讯之后,他就想过回来一次,一来是他跟陈平关系还算不错,想来祭拜一下他;二来是想看看程慧枝。似乎是怕自己的别有用心最终冒犯了陈平的在天之灵,陆肇辉最终没有成行,一拖就是三年。

本来这个工作他也可以不用接的,但他考虑了一个星期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在他看来,他对程慧枝的感觉已经淡了。而且三年都过了,她被生活磋磨的估计都要不成人样了,他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感觉。然而陆肇辉高估了自己,在看到程慧枝的第一眼,他那种犯贱的感觉就又回来了。

阔别三年,程慧枝确实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一些。但很奇怪的,她的眼睛里依然有光,她依然打扮齐整,依然爱笑,尤其是提起她的儿子树娃的时候,她丝毫不知收敛,笑的极为幸福。那个时候陆肇辉觉得自己完蛋了,他可能真的走不出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借着工作的便利,往冒亭跑。没别的,就是去看程慧枝。在一开始,程慧枝那边还将他当做亡夫的旧友,随着他来的次数多了,女人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开始拒绝他的来访。她的言语不太客气,觉得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不配当自己丈夫的朋友。而陆肇辉则有种被揭穿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堪那一面的狼狈,也开始冷言嘲讽程慧枝。当天,俩人闹的很不愉快。

在程慧枝看来,城里人都要脸面,被自己说成那样,应该不会再来了。可第二天,陆肇辉还是来了,坐在她家门口,一言不发。当时程慧枝就被气笑了,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样子,心忽然就软了。这并非是她对陆肇辉产生了什么感情,而是想起了儿子陈净植。每当他不开心或是感到委屈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看书,瘦弱的身板挺得很直,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因为这一联想,程慧枝再也气不起来了,她把陆肇辉叫了家里,给他下了一碗面。趁着他一边吃,一边给他讲道理。然而陆肇辉始终一言不发,等吃完了,一抹嘴对她说:“我没什么别的想头,工作完了我就离开冒亭,再也不会回来。在这之前,我想每天来看看你。”

陆肇辉自认自己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但程慧枝听了却急了,骂他道:“你这个人咋这么不要脸,我话跟你讲清楚没有?”

“讲清楚了,但我不打算听。”陆肇辉打算将不要脸的作风贯穿到底,说完这话,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程慧枝却是真生气了,开始撕扯陆肇辉,想将他赶出家门。陆肇辉也有些恼,觉得这女人油盐不进,俩人就这样拉扯了一阵,不知道碰到了那里,陆肇辉忽然觉得浑身窜起一股邪火,他忽然很想干点什么坏事。

男人真要动起真格来,大多数女人都是扛不住的。别看程慧枝常年干农活,奈何陆肇辉也是经常往外跑的,体力极佳,于是她还是被他按到了**。到了这个时候,程慧枝是真慌了,开始死命挣扎。而陆肇辉也被她搞的越来越激动,一使力直接拉下了她的裤子,卸除了她最后的防御。

察觉到下身已经没有一点阻拦,程慧枝忽然不动了,她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然而意料之中的侵犯并没有发生——在刚刚开始的那一刹那,陆肇辉就泄了劲儿。

那一刻俩人的脑子皆是一片空白,过了差不多有两分钟,程慧枝突然起身推开了陆肇辉,给了他一巴掌。陆肇辉被她打的有些回过味儿来,看着程慧枝,突然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程慧枝心里有些不受用,也不打算多跟他牵扯,跳下床一边擦拭自己,一边让他滚。陆肇辉也知道自己的梦彻底碎了,于是他慢慢地摸索着站起身,穿上衣服走人了。此后,他再也没出现过在冒亭。

这一晚过后,程慧枝就当自己做了个梦,没往心里起。但她却不知道,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起初是生理期推迟,这个程慧枝没有在意,因为她向来有这个毛病。直到她三个月没有,程慧枝知道不对了,立刻去了县医院。当时她以为自己是生了某些妇科疾病,从没往怀孕上想,所以当验出阳性,被宣告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程慧枝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地问医生怎么回事,明明什么事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怀孕。医生详细地问过她那方面的生活,得知有过一次体外的经历,他叹口气,说:“那应该就是了,体外**怀孕这样的情况啊,遇上了只能算自己倒霉。”

当晚,程慧枝没有回冒亭。在县医院外坐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她有了决定。这事决不可张扬,不然她和树娃儿在村里就没法活了。自然,她也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是个孽种。她甚至都没想过要联系陆肇辉,直接去了一个私人门诊那里,买来了药。在那个年头,在冒亭这样落后的地方,医生向来胆大敢干。程慧枝成功地拿到了药,回到了家里,没多犹豫就喝下去了。

喝,孩子没了,一切不幸也都没了。用短暂的痛楚换来以后的安宁,这笔钱花得值。在喝下那瓶药之后,程慧枝被吊了几天的心得到久违的平静,怀着最美好的祈愿,她闭上了双眼。自此,再也没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