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薛靖又是个犯轴的,雷悦冲气离开后,更让他意识到不能再让雷悦在这条、没法回头的路上走得太顺畅,要不等她走再远些,那就真的回不来了。
没两天,薛靖去参加地铁十号线基坑恢复作业的技术交流会。
鉴于上次垮塌造成的影响,甲方特别重视,要求各单位都派出最好的技术人员参加每次交流会。交流会结束后薛靖和肖君竹一起离场,薛靖随口问:“怎么没见周文斌?”
“他跟施工方还有点工作要交流,得晚点。”
“噢,听说你们单位要换仪器?”
“换仪器?什么仪器?”
“测绘仪器啊,不是准备采购雷悦他们公司的吗?
肖君竹一脸诧异,院里要更换仪器他竟然毫不知情:“我没听说。”
“你现在分管勘察了吧?兴许是周文斌去申请的,我也是昨天听雷悦说了一嘴。不过有一说一,她们公司的仪器在业内口碑还是不错,我认识好几个测绘公司都用她们的。”薛靖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是想肖君竹能点头,不想雷悦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肖君竹回到单位就开始了解这个消息,才知道是周文斌越过他直接把更换申请书递交到副院长那里,当即跑到副院长办公室准备去求证。
副院长也是聪明人,没等肖君竹把话说出来,就把申请书递到他的面前。
“考虑到院里现有的仪器有老化,小周特意做了份仪器更换申请表,你拿回去看看,有什么意见你就和小周商量。”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副院长做的这么不露声色。
肖君竹接过申请表:“行,我先看。”
通篇看下来,肖君竹也并不认为目前有更换测绘仪器的必要,也没有听副院长的话去找周文斌商量,直接将申请表扣了下来,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副院长在把申请书给到肖君竹后的第一时间,也跟周文斌打过招呼。周文斌等了一周,不见肖君竹找他,按捺不住地主动去找肖君竹,问他是不是对申请表有什么疑惑?
“没有疑惑,是觉得没必要换。”
“之前的仪器目前确实可以正常使用,但那仅限于现阶段人手充裕的前提下,勉强能够支持完成现阶段项目的各个测绘任务。但到房屋集中区作业就会存在各种问题,就拿这次向程在市中心的项目来说,每天都在抱怨接受不到信号。平常还好,在对工期有要求时,我们的仪器根本无法正常保证。这些,我在申请表上都有罗列叙述。”
“信号接收强度跟仪器本身关系不大,可以通过增加人手、架设基站等手段解决。”
“测绘的人手就这么几个,单位也没有外招临时工的先例,再则就算增加人手,费用算起来远不止更换仪器这点,并且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再则,目前单位正处于改革和转型的时期,后续大项目也会逐渐递增,就现有的仪器依然也不够。”
“你也知道单位处于改革和转型期,为什么就不能开以前单位没有的先例?临时工不仅只为出差,之后在项目增多的时侯,户籍调查土地调查以及图纸整理等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都可以交给临时工来完成。专业院校进来的专业技术人员,就只负责技术把控。”
“我不明白,只需要更换现在的旧仪器就可以更好完成的工作,你为什么坚持要招更多的人?难道养仪器还不比养人容易?”
“仪器固然重要,但目前我们的仪器可以正常使用,完全达不到更换的程度。周工,技术人员应该把精力投入到技术上去,而不是完全依赖仪器先进带来的成功。仪器先进不先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员技术日益精湛。”
抛出可以拿到好处不讲,周文斌也完全不认可肖君竹的观念。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让他遗留下来,为以后工作上留下隐患?更重要的是他并不认为招聘临时工,对这些问题能够起到什么改善作用。
再加上,他本就以为这事儿是妥了,没想到肖君竹这么不给情面!
直接把申请书从副院长手里抢过来不说,持不同意见这么多天也不主动跟他讲一声,摆明了就是对他之前闹着勘测要分家,和这次越级上报的行为还怀恨在心!
雷悦觉得奇怪,那天是周文斌自己主动找她说,申请已经交给副院长不会有什么变故。可一个月过去,周文斌那边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倒是郝东又给她介绍几个关系,她的业绩是一天好过一天,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有天在应酬晚宴上遇到郝东,郝东随口问起周文斌那边采购了多少仪器,她才说还没有消息。郝东当天晚上就问候了周文斌,周文斌一脸无奈地大倒苦水,说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肖君竹给知道了,愣是从中来插一脚,目前还处于搁置争议阶段。
“周工,你得要抓紧。对于现阶段的云川设计院来说,只有硬件和技术都跟上了,明年西三线的项目中标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一些!”
“我知道的东哥。”
周文斌想了想,在给到肖君竹的申请表上,加重描述了更换仪器对明年投标西三线项目的好处,再把之前有些不够完善的数据进行精确。
然后拿着重新做好的申请表,再次越过肖君竹交到副院长手里,估摸着他看完的时间点以快要结婚庆祝为由,请测绘的人和副院长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周文斌故意把话题扯到更换仪器上。
在这之前,测绘部的人早就因为仪器怨声载道,梁总还在时侯就有人提过,梁总也答应去年年底有条件的情况下就更换,结果换来肖君竹新官上任。
餐桌变成吐槽大会,只要有人说老仪器的不好用,马上就有人附和。
副院长也很奇怪:“申请书不是给肖总了吗?他怎么说?”
“哎。”周文斌叹息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肖总是怎么想的,收到申请书后没找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估计是抽不出时间来看申请书吧。”
“不该,更换仪器这件事本就是众望所期。”副院长多少有些了然。
第二天,副院长就把新申请书递到了院长那里,又在事情原有的基础上添油加醋说,是因为勘测部分开时周文斌处事不当,让肖君竹对他有了芥蒂。申请更换仪器时,周文斌又试探过肖君竹的口风,他好像不是那么愿意,但更换仪器迫在眉睫,周文斌只得直接把申请书递到他这里来,没想到更是加深了肖君竹的不满。
更新后的申请书,做得那是相当完美。让谁一看都清楚现在的测绘部等着更换仪器,就像是在沙漠里里走了几天的人渴望找到水源一样的急迫。
在院长找到肖君竹,他毫无保留地把仪器公司和郝东以及周文斌之间,可能会存在暗箱操作的猜忌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院长。
而后才补充道:“其实谁都知道,测绘的部分仪器是真需要更换,但绝对不至于说更换仪器就会增大项目中标可能性。相反,如果现在批量把旧仪器换,即便是厂家会有专业的人来培训使用,但要真正熟练掌握使用技术和去处理各种实际上遇到的问题,这需要技术人员和仪器之前很长的磨合过程。现在测绘部的人手本就不够,后续如果西三线项目中标人员更是紧缺,再换大家都用得不熟悉的新仪器,这难道就不是问题?”
“是,这个问题我在看申请表的时侯也想到过。”
“所以我们现在急需要做的更应该是招聘,打破我们院里不招临时工的传统。招聘一些专科院校毕业的技术人员,去做项目测量上不需要太多技术的基础工作,把我们现有的专业技术人员逐渐培养成技术管理人员,以后具体的测量工作不再需要他们出去。至于更换仪器,也应该是等人员到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再逐渐逐批次地更换,让大家都有个适应和磨合的过程,才能确保在作业的时侯,不出现意外差错。”
“这次主张批量换确实太冒进,你这样的考虑才是以稳求进。”院长点点头,说:“但是君竹,现在测绘部毕竟是周文斌在负责,你即便有反对意见也应该跟他好好沟通,用各自的观念来辩,看到底谁的坚持才是对院里最好的。”
“这些我都跟他讲过,但我没想到他又更新了申请书重新去找副院长。”
“你跟他说过?”
“是,所有我反对的理由我都跟他讲得清清楚楚。”
院长在申请书和肖君竹的解释中权衡一番,当即通知副院长和周文斌来他办公室,让这两个外人看起来心存芥蒂的人,直接面对面的把彼此的观念口述清楚。
周文斌和肖君竹在院长办公室激烈讨论,足足两个小时彼此都拿着有理有据的观念来反驳对方,最终谁都没有办法说服谁。
周文斌直接说,“肖总,你也是懂点测绘技术,要不周末我们挑时间你拿着旧仪器去工地上试试!是不是真有你说得那样轻松,随便增加临时工就能代替老仪器落后这个问题!”
“这个办法可以有。”副院长当即附和。
肖君竹答应道:“可以,到时候你再带个技术员跟我一起当临时工,实际验证我今天所有的观念。另外有件事你们不要忘了,年中正是单位各个项目招投标最多的时侯,需大量资金做为投标保证金,你不得不去考虑每个部门的开支情况。”
“如果我和院长都点头,资金不是问题!”副院长说。
“但是这件事你们破例点头,那以后各部门各种开支申请都需要你们破例怎么办?你们忙得过来吗?你在院里的时间长还好些,院长毕竟是刚来不久,这样的情况会不会被其他人传闻说其中有猫腻?总之,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仪器要换,但不是现在批量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