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开后，肖君竹让顾茉莉呆在车上，他顺着昨晚风的方向去找找帐篷。顾茉莉单纯觉得她一个人在车上会害怕和无聊，缠着肖君竹说她也要一起去，正好还能去开开眼界。
“不行，这是无人区，你根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状况，你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历，跟着去太危险。”肖君竹一边收拾后备箱的“武器”，一边把顾茉莉往车门方向推。
“好无聊，这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无聊？那堆资料正愁没有人去整理，你刚好趁这时间把它给弄出来。忙完我要还没回来，喏，升个火熬点粥，要还有时间你再炒两个菜！”
顾茉莉还是没有获得跟随的资格，又不敢执拗追上去，看肖君竹慢慢消失在漫无边际的无人区，她忽然有种心空了的感觉。
听话地回到车上整理后排座的那对资料，弄完也没见到肖君竹回来的身影，真的又去搭灶拾柴熬粥炒菜，饿着肚子等到中午还是没见人。
联想到肖君竹在路上不经意说的无人区各种情况，顾茉莉自行脑补了各种肖君竹的画面，吓得什么都没拿，就沿着肖君竹早上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太阳已经在往西边缓缓落下，边际的余晖浪漫得不像话，沉浸在画中的顾茉莉压根没有心思去欣赏，还在前行在寻找肖君竹的路上。沿途路上看到许多动物尸骨，更是有种即将要失去肖君竹的恐惧，小跑着往前大喊着肖君竹的名字。
大概人在着急的时侯，智商会降到负数。
明明是地质专业毕业的顾茉莉，此刻一点儿都没有顾忌到她已经走出扎营的安全地。更是没有意识到她身上，甚至连指南针和搏击野生动物的武器都没有。
就像是没有穿防弹衣，暴露在枪林弹雨中。
终于，她在一堆灌木丛的旁边，找到挣扎着要站起来的肖君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冲过去抱着他就哭。
“我这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休息会就能够自己回来。”肖君竹被顾茉莉的伤感，弄得无所适从，手也不知道该要往哪儿放，倒是也没有忘记责备她：“倒是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就这么冲进来，你不想想万一碰到野狼野狗，怎么办？”
“我想不到怎么办，我就想要看到你没什么事就好。”
“傻瓜，我有独自自驾两年的经历，怎么可能连这点危险都处理不好？”
肖君竹在说这个话的时侯，他其实完完全全是在逞强。
之前看似经历过大风大浪和各种生死浩劫的他，也没有经历过今天这样被斗殴的野牦牛侵袭的场景。见过不少野生动物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野牦牛同时出现。
虽说他做好准备并不惊慌，也知道自己在动物出现的时侯快速地逃跑，可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是野牦牛的必经之路，他跑和不跑都会被注意和攻击。
还好灌木丛很好地保护了他，躲在这儿的时侯也仅仅是被斗殴的牦牛给踢倒在地上，又不注意被路边动物的尸骨给扎进了大腿。野牦牛离开后，他想尽各种办法也没办法让自己站起来。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夜晚会有更多危险，他用超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站起来往回走。
在这个时侯他，听到顾茉莉的呼唤声。
肖君竹在无人区实地考察和经历过后，还没回蓉城就想到系列的方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把野生动物保护这一块提到方案里来着重去突显。
据他了解，之前一线二线也有部分标段是在山区，而整个项目也是把环保纳入重点。只是到执行的时侯，因为各单位的意识不到或是利益方面的问题，没有严格去遵守。充其量只是面子上做到敷衍了事，没有在方案上去下狠功夫。
为了方案最终的优化，肖君竹联系不少关于环境保护类的专家教授。其中给他提供最大帮助的，是他研究生导师介绍的山城一个姓苏的教授。
肖君竹有空就亲自到山城去拜访苏教授，和他探讨项目地的环保问题。
而顾茉莉从无人区回来，几乎连蓉城的天都没有见过。
每天除了自己负责的项目之外，余下的大多数时间都被肖君竹给拉着，关在他的办公室里帮他准备和查找，关于优化西三线方案的资料。
肖君竹做方案所有的资料，都需要她去找。最让她难做的是，他们加班还不能让其他同事知道在忙什么。每次加班肖君竹都会在QQ上发来他要的资料类目，在其他同事没离开之前，顾茉莉就在自己电脑上找，等同事走完了，她才把查好的资料拿进去。
每天都这样偷偷摸摸的加班，让顾茉莉觉得他们俩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和肖君竹独处的时光，总有说不出来的愉悦。
她能感觉到，肖君竹含蓄的关怀和在意。每当肖君竹有不经意的小动作时，她都会心花怒放，然后想起在无人区那个狂风来临的夜晚，肖君竹护在她身上的温暖、贴近她时她跳动的心脏、以及那瞬间心底如蜜糖般的甜。
那是顾茉莉从未出现过的感觉，好像肖君竹的身上有什么气息或是磁场。
一靠近，就会心舞飞扬。
顾茉莉很喜欢站在肖君竹的身边，看他专心工作的样子。偶尔肖君竹头也不抬的问她个什么问题，她就马上手心去翻手里的资料，赶紧把结果告诉他，然后继续站在旁边，等着肖君竹的下一次提问。
肖君竹觉得有顾茉莉在旁边随时提供数据和资料，更有利于他专注地去思考，不会因为要查个东西把脑子给打断，而且顾茉莉的反应快。几次搭配下来，肖君竹觉得很顺手，所以总喜欢把顾茉莉留在身边。
工科男女的反射弧，似乎都要比文科男女的长许多。
就连顾茉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的中间，已经有一种东西蔓延开来。她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贪念和喜欢的感觉，是对心上人的陪伴和帮助。
他在忙，她在看；他需要，她就给。
转眼，西三线项目投标前最后一周。肖君竹那优化再优化的方案大纲，终于成型。顾茉莉昏天暗地的加班日子，也终于宣告结束。
第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周末，她还是习惯性早起。洗漱临出门，才想起已经不需要再加班了，转身回到家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好像没了肖君竹的周末，就缺了点儿什么。
肖君竹依然忙碌。所有的方案大纲只是私下做好，还没有给筹备组的人探讨过。
在这最后的黄金一周，他得把之前交代给他们写的大纲综合起来，在那基础上添加自己已经优化好的，再把自己周文斌负责的测绘部分合并。
也算是，对筹备组的明主走走过场，免得说都是他一人代劳。
所有人把大纲都交上来之后，肖君竹并没有急着表态。
距离开标的时间越短公布，对方案的保护也是越强。毕竟他不知道，其他单位是不是都在挖空心思，去高价收买竞争对手单位的方案大纲。
这样的恶性竞争在重大项目时有发生，但凡单位里有人被收买，把他辛苦做出来的大纲交出去，到开标的时侯，云川设计院可是连最后的优势也都没有了。
封标前两天，周文斌终于是按捺不住了，问：“肖总，我们测绘这边的方案你看过了对吧？就按照那样去封标？”
“不急。”肖君竹不紧不慢地把他这几天综合的测绘方案拿出来，递给周文斌：“你的方案总体来说没有问题，我又加了针对性的东西，你先看看，没问题我们就封标。”
周文斌起初并不在意，想肖君竹也就是随便添了点可有可无的东西。没想拿过来一看就惊呆，这些方案如果不是亲自去过现场、对项目做过大量研究，不可能做出来。
“肖总，你这是找内部人员请教过？” 他想肖君竹是不是打通了内部。
“你先看，能不能行。”肖君竹虽说对方案势在必得，但他也得在面子上给人尊重。
周文斌仔细看下来，这哪儿是行不行的问题，简直就是完美。抬头看肖君竹那谦和的表情，凭着他对肖君竹半路出家那技术的了解，几乎可以确定方案不可能是他做的。
他不大可能把测绘这块，短时间内都吃得那么透彻。
所以也没有吝啬：“绝对没问题。”
解决好测绘这边的方案后，肖君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大家交上来的勘察方案给重新“征求”意见，答案和周文斌一样。
所有的肯定，都在肖君竹意料之中。
毕竟包括周文斌交上来的所有人方案，都是广义上的泛泛而谈，可以用在这个项目也可以用在其他项目的类似范本的大纲。而肖君竹的，则是他亲自去过无人区，还让顾茉莉查找那么多资料和数据得出来的，仅限用于这个项目极其具有针对性的方案。
封完标，肖君竹和周文斌亲自带着标书去投标现场，等待专家评审团的评审结果。
除了肖君竹和顾茉莉对项目势在必得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太大的感觉。虽说有肖君竹前期的各种打鸡血，也有被他优化之后的方案，可院里的资质和阅历摆在那里，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去拿下如此大的项目。
所以肖君竹去投标那些天，大家马上步入正轨该干嘛干嘛，谁都没有抱有期待。
顾茉莉坐在位置上，总时不时对着肖君竹的办公室发神。
前段时间，无数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侯，她像书童那样伺候肖君竹做方案。即便面上没有她的任何功劳，只要肖君竹心里知道这军功章有的一半就好。
她在乎金钱和荣誉，只在乎他的肯定和认同。
在QQ群里看到周文斌发的消息说结果出来时，她都等不及等待结果，连忙就给肖君竹打电话：“肖总，结果怎么样？”
“中了。”
“真的？”顾茉莉不顾形象地跳起来：“我们真中了？”
电话那头的肖君竹，听到顾茉莉这样的反应，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但又不好把高兴表现得太过明显：“嗯。”
尖叫着跳起来的顾茉莉，这才注意到办公室的人都用一种“干嘛如此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她，悻悻地坐下窃喜着说：“等你回来，要庆功的呀。”
“嗯，好。”肖君竹冷静回应，实在是因为周文斌就在身边，而他习惯性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把喜怒过份的表现。
听到他超乎冷静的回答，顾茉莉不禁在想：“天啦，这也太波澜不惊了吧？做那么多努力就为这一刻，却不像她那么激动得忘乎所以。”
他这样的反应，让她心生更多的敬佩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