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维科的仪器是雷悦销售出来的，钱自然跟她也脱离不了关系，肖君竹去找雷悦直接挑明问这件事，就不得不把现在真实的情况告诉顾茉莉。
这也是这段时间即便做冷板凳，也没有去主动为自己证明清白的原因。
他不想让顾茉莉知道，更不想让她为难。
真正把顾茉莉叫到办公室，肖君竹却不知道该要怎么开口了，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发现她双眼红肿：“你眼睛怎么回事？”
“昨晚睡觉前喝水太多，今早起来有点上火。”顾茉莉揉了揉眼睛。
“哦。”肖君竹看了看时间：“那你先去睡个午觉，休息好我再找你吧。”
顾茉莉有些崩溃，明明她那么明显是昨晚哭过的样子，怎么随便撒个谎肖君竹就深信不疑了？他多希望肖君竹能够问她是不是哭过，是因为什么事哭过？
那样的话，她肯定忍不住就扑过去，跟他哭诉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竟然真的相信自己是上火加喝水太多！
莫非，是个瞎子吧？
昨晚十一点多，顾茉莉洗漱好准备睡觉的时侯，忽然听到楼下郝东喊她名字。
她穿着睡衣从窗户上往下看，喝得烂醉的郝东双手捂着嘴大喊：“顾茉莉，顾茉莉你个骗子，你滚下来！”
她吓得赶紧拨通郝东电话：“干嘛啊你？”
“顾茉莉，你把单元门给我打开，我要上楼来我要见你！”郝东说话已经语无伦次。
顾茉莉哪儿敢在半夜把郝东给放上楼，“电话里说吧。”
“不，我要见到你再说，你要是不给我开门，我就在这儿大声说。”郝东现在酒品是越来越差。事实上，他在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的时侯，完全处于没有记忆的时间段。
郝东晚上这顿酒，是在李伶俐家喝的，是以李伶俐男朋友的身份第一次拜访。
平常在单位，偶尔也会见到李伶俐的父亲，但那都是下属和领导之间的相处，感觉他还是和有能力豁达的人。晚上的家宴，他是李局长女儿男朋友的身份，才知道他和天下所有父亲一样，谨慎、现实甚至有些挖苦。
他对李局长不敢像对顾华锋那般，直接反驳和质问。不管李局长说什么，都是谨小慎微地点头说是，不管他问什么，也都是小心翼翼回答。
好在李伶俐时不时会在旁边撒娇，让父亲不要问那么些刁钻的为题为难郝东，郝东日常老实又不会花言巧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儿一撒娇，李局长就没了办法。
但是即便如此，郝东那顿饭喝的每口酒都难以下咽。他能感受到李局长对他那种表面上的客气，实际上的怠慢和敷衍。他们看他的眼神他说话的态度，完全就是把他当成李伶俐的附属品甚至是宠物，言语之间都是充满了无奈在说：“没办法，谁让女儿喜欢呢？”
事实上，李局长和夫人对郝东，谈不上讨厌但绝对不是喜欢。他们接受郝东到家里来吃饭，完全是因为李伶俐对他们撒谎怀了孕，想要以此来让父母表态让他们尽快结婚。
所以李局长和郝东一人喝完半斤后，支走女儿和夫人对郝东说：“小郝，你刚到单位时间不长，伶俐的年纪也还小。我和她妈妈的意思是，你们的个人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往后放放。你也知道你现在的级别，如果现在结婚对我们伶俐来说......”
长篇谈话的中心思想，就是你们谈恋爱交往怎么都可以，只要不结婚一切都好说。
郝东知道，这是李局长最委婉的反对了。
那时候他心里就莫名恨，恨自己为什么会出身在农村，恨自己为什么要放弃老家的工作来到蓉城，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四川父亲的青睐？难道就因为他是外地的农村人？就因为他不富裕的家庭？难道他们都这么现实，就看不到他心里对他们女儿的那份真诚？
除了恨自己，郝东还特别恨顾茉莉。
离开李伶俐家后，他把后备箱的白酒又喝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去的顾茉莉家里，总是就是迫切想要把所有对顾茉莉的恨，统统都给发泄出来。
郝东不知道尾随哪个邻居进了单元门，开始拍打顾茉莉家的门，她只得反锁卧室门把自己躲在被窝里。可郝东那难听的辱骂声还是不停传来，声声扎进她心里，让她屈辱和难受。
顾茉莉承认，郝东确实是因为她放弃了在内蒙的工作，举目无亲来到蓉城；顾华锋也确实说过那些很现实的话，明确反对顾茉莉和郝东交往。
可那不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郝东现在，不是和局长女儿在一起，享受着局长给予的一定程度上的特殊照顾，平步青云前途不可估量了吗？为什么还会跑到她家来打扰？像个泼妇那样骂得她无地自容？
在无数个难以承受压力的瞬间，顾茉莉拿出手机都不知道该要找谁去求助。
上学时雷悦知道她不会吵架，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况只要一个电话，雷悦肯定再远都会在短时间内赶过来。只是现在即便雷悦在蓉城，她也不会明着去得罪郝东了吧？
顾茉莉也想给肖君竹电话，可想起那天晚上她说发烧肖君竹都不闻不问，她的自尊没办法再去那里受一次挫折了。最终是邻居受不了要报警，郝东大概也是闹久了酒醒了，见到邻居是真的要报警，才骂咧着逃之夭夭。
那大概顾茉莉成年后，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那么抓心挠肺地，想要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是隔着电话安慰她两句也好。想要有个人住进她的心里，想要在无助和脆弱的时侯，有个依靠的肩膀。
肖君竹一直捱到两点半才在QQ上问顾茉莉：“休息好了吗？”
顾茉莉中午这两个小时趴在办公桌上都没有睡意，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时不时抬头看看QQ肖君竹有没有找自己，看到消息闪动几乎是秒回：“嗯，醒了。”
“那你来我办公室。”
顶着水肿的熊猫眼去到肖君竹办公室，顾茉莉潜意识依然希望，肖君竹能注意到她午睡后状态还是不佳。但是肖君竹完全没问，直奔主题说：“你最近有时间帮我约下雷悦吧。”
“约她？她现在不在蓉城。”
“去哪了？”
“她公司出了点事，前段时间就回了东北老家。”
“那她的电话你给我。”
顾茉莉把雷悦新换的手机号码给到肖君竹，特意把脸伸过去问：“肖总，还有什么事吗？”做为此刻渴望被人关心的她，是真在给肖君竹看出她的异常。
肖君竹压根都没看，直接在手机上拨着雷悦的号码，挥挥手说：“没事了。”
联系上雷悦，肖君竹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她：“雷悦，我希望你如实告诉我，你们基维科公司从ATM机存到我卡里的钱，是怎么回事。”
“呃。”雷悦迟疑了下：“对不起肖总，我现在已经离开基维科公司回到东北。你说的那笔钱我并不清楚，也不没办法去帮你再打听。”
“雷悦！”肖君竹板正声色：“你是顾茉莉和薛靖的好朋友，既然你已经离开基维科，那有些事情也跟你牵连不上关系，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抱歉，我还在上班，先挂了。”顾茉莉心虚地挂了电话。
不管雷悦有没有离开基维科，那笔钱的真实原因她都不敢讲。毕竟，现在她被公司处罚的结果，仅仅只有云川设计院的那笔提成拿不到。
如果她实话实说，先前和郝东的其他合作再被调查出来，她不知道会不会让她把以前拿的提成退回去，甚至会不会被公司移交到公安机关做什么行政处罚。
她除了自保，确实没有办法去顾及到肖君竹的处境。
就算心里愧疚，她只能以那笔钱不是她转的，充耳不闻把自己置之事外。
肖君竹在雷悦这碰壁后，也想过要找顾茉莉，让她再去问雷悦。
可一想这，是公对公的事情，不应该把顾茉莉的私人感情给牵连进来。再则也不想顾茉莉知道他这段时间的的和处境，他希望他在顾茉莉那里永远是被仰视和崇拜的对象，他好想很享受和喜欢在顾茉莉的眼睛里看到，对他各种敬仰的眼神。
思来想去，肖君竹决定去一趟山城找苏晴。
他把大致情况跟苏晴讲了下，苏晴很吃惊地问他：“什么？那笔钱是打给你的？”
“是啊，简直莫名其妙。”肖君竹一脸无奈：“都说天上掉多大的馅饼，地上就有多大的陷阱，这话是真的一点儿都没错，因为这事我现在处于停职状态。”
“还被停职？”
“嗯，所以才来找你，就想知道基维科到底在调查什么，怎么会调查到我的头上？我到现在都不觉得那么批量换仪器是好事，更别提会和你们公司的谁合作了。”肖君竹在苏晴面前，像怨妇那般叨叨着说自己的委屈。
苏晴听完，心里一沉。
蓉城分公司虽说已经解决，那个雷悦也被公司开除，可事情却不是她所想的简单。真正受贿的人还逍遥法外，让肖君竹这个给她提供过线索和帮助的老实人给背了锅。
“那笔钱是什么时侯打到你卡上的？”
肖君竹翻出短信给苏晴看：“喏，钱还在卡上没动。”
“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苏晴有些佩服肖君竹的耐性，都停职这么长时间，才想到来找自己帮忙，“放心吧，这件事我负责去打听，绝对不会让你蒙冤。”
苏晴本以为，把情况反馈到老大那里，很快就能够调查清楚真相。
可是，她没想到等来的结果，却是老大提醒她，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苏晴是个业绩斐然又骄傲的急性子，当时就跟老大毛了：“不管还真不行，稽查组调查出来的结果，都不是事实。我们不能因为让雷悦离开，就让其他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吧？”
“我们只管公司内部的事，外单位我们想管，也管不到啊？”老大无奈。
“管不到？那笔钱到底是谁给转到对方受贿人员卡里的？这属于我们公司管的范围。”苏晴咄咄逼人地说：“雷悦被开除的理由，是擅自利用公司资源经营二手仪器，那为什么合作单位会有人因为受贿被停职？在合作单位，行贿受贿的材料形成证据链了，蓉城公司到底是谁在行贿？稽查的人是吃屎的还是干嘛的？就调查不出来？”
老大顿时无言，“苏晴，这件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那你倒是告诉我，有多复杂？行，如果你解决不了，我现在申请调到蓉城公司去！”苏晴直接放下这句威胁的狠话，摔老大办公室的门。
苏晴有背景不用，这些年全凭实力和能力稳居销售榜冠军，在老大面前讲话向来都是这么硬气。老大知道苏晴的性格是说到做到，他还真怕她递交申请到蓉城公司去，到时候他守着山城公司就等于是守着一个空壳。所以立即又联络人，想方设法帮苏晴要个结果。
只是，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
基维科公司的账，是雷悦的老大亲自转的。除非他自己承认或者公安机关立案，去提取ATM机的人相，否则稽查没法调查出来。
而云川设计院对肖君竹的举报材料上，有完整而又清晰的证据证明，肖君竹收了基维科公司的贿赂。如果非要找出基维科公司行贿的人，那一定只能是离职的雷悦。
肖君竹见到基维科出的调查报告，再次把电话打到雷悦那里。
“什么？说是我？”雷悦大惊。
“有你们公司公章，不会有假。雷悦，我想你离开蓉城，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吧？”肖君竹黑着脸，尽量压制住不在电话里跟雷悦生气，他还想雷悦告诉他实情。
可没想，雷悦先爆了：“怎么可能会是我，我连你卡号都不知道！”
“那你说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已经离开基维科了，公司的事你们不要再来找我！”面对肖君竹的质问，雷悦仓促地挂了电话把手机直接关机。
雷悦不仅心虚，还特别生气。
不管她得罪了谁，最终落得不得不被开除的境地，可毕竟她在公司那段时间，为公司做的业绩和贡献也都不少！凭什么现在要把锅甩到她的身上来？
情绪，在雷悦心里无尽蔓延和扩大。她不愿再去听到基维科那件事的任何消息，每听到一次她都会难受，难受她在蓉城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础崩塌。
索性关机，他们爱咋咋。
两次被雷悦主动挂断电话，再打过去还是关机的时侯，肖君竹再沉不住气了。把电话回拨到苏晴的手机上，问：“苏晴，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到雷悦，让她回来和我对质？”
“这个......”苏晴犹豫着想了想，“只有公司继续追究她的刑事责任，让公安机关来介入。”
“可以办到吗？”
“我和老大再沟通下。”
“嗯，这个对我现在很重要。找不到雷悦，永远没办法说清楚这件事。”
“放心，我尽力。”
苏晴在这件事上，对肖君竹始终心存愧疚。她反思是不是自己当时太过心急，想要去抓雷悦的小辫子，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回头苏晴再去找老大，老大有些不耐烦了：“你要的报告公司开了，还不够吗？我们只能管公司内部的事，外单位到底有什么猫腻，我们真管不到那么多。”
“但这并不是完全跟我们没有关系啊。”苏晴不依不饶。
“蓉城公司那边的关系复杂。”
“管它复杂不复杂，违规操作难道不该追究责任？云川设计院是国企，我们公司有人去行贿他们单位有人受贿，难道不该上报？就这样两家单位内部出个结果，就能了了？”
“苏晴啊，这是蓉城公司和其他单位的事，我们山城公司实在没办法把手伸那么长。再说，一动牵千丝，我们始终是民企，总公司也不敢再去挖，万一真挖到惹不起的人物，公司还要不要混了？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不行，必须要彻查到底，雷悦转过去的那笔回扣，根本就不是真的受贿者！”
“那是云川设计院内部矛盾，跟咱们也没有关系。”老大对苏晴已经是拿出对待先人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哄劝就差跟她跪下了：“我实话实说吧，这事能拿到你要的结果，我已经尽力了。你再要去查别单位的事，就算你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只能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