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悦离开蓉城的这段时间,薛靖总是莫名觉得心空了。
些年习惯了有雷悦陪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日子,即便两人偶尔闹个矛盾,那至少不管走到哪里,也都知道她还在这个这个城市。只要愿意随时低个头,都可以回到身边。
但是这次,雷悦回去后就像彻底失去联系。
突然间,薛靖就感觉本是属于他身体的某个部分离他而去,让他变得不再完整。他很想去找回来,不论如何都要去找回来,重新和他合在一起。
而且以雷悦的性格,回去很快就会适应家里的生活,也很快就会有人来追她的吧?会不会再过段时间她就属于别人了?再见是多年后,她让牵着的孩子叫自己叔叔?
好不容易有年假,薛靖想借着旅游的名义,把电话打到雷称雄里,要到雷悦妈妈的手机号码,才辗转终于联系上了雷悦。
听到雷悦声音那刻,他才踏实下来,“怎么回事,电话关机信息不回。”
“忙。”
“再忙能不用手机?”薛靖地从雷悦的语气中听出异常:“是不是回去不习惯?”
“还行吧,慢慢习惯就好。”
雷悦最近除公司的事烦她,跟八字相克的莫安芬相处后遗症,也开始显现。两个人都性格强势心直口快,远香近臭是她们母女多年来不变的定律。
过了亲热期,莫安芬就开始各种念叨和嫌弃,动不动都说她四年大学白上,当初毕业不听她的要留在蓉城,结果也没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还不是要回来靠着她。
再是做好了准备,知道莫安芬那碗受气饭不好吃,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雷悦还是会有脾气,到后面几乎是天天都要跟着对呛几句。
惹得暴脾气的莫安芬也怨气连天,“你也就只有跟我得瑟时有劲儿,真要有那本事,你就别回来靠我啊?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就知道打嘴仗,啥事儿也干不成。”
雷悦知道蓉城暂时回不去,压抑着性子让自己去习惯那些如刀子般锋利的话。
直到薛靖打来电话,才有了一点莫名的温暖。尤听到薛靖要来东北旅游,更是兴奋和激动地说:“你什么时侯过来?”
“看你的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但是雷悦的热情一过,马上就理智下来,“算了,我妈不会给我假期。”
“我自己玩自己的,你有时间陪我逛逛就行,不能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嘛?”
“基本是,吃住都在酒店里。”雷悦压抑迫切想要薛靖来的心,说:“行了我妈在催,先挂了。有什么事微信跟我留言,我空下来就回复你。”
被公司开除这件事,算是雷悦在经历高考那件事后,最大的一次打击了。直接把她在上大学和工作期间,建立起来的自尊和自信以及本就不多的骄傲,彻底抹掉打回原形。
没了那份骄傲,她没办法和薛靖顾茉莉平等地做朋友。
所以,雷悦颓废了。
只想沉下来努力,等她再重新站起来的那天,再去接受顾茉莉和薛靖的关心。在这段低潮的时期,她谁都不想联系,也觉得没脸去联系。
薛靖从雷悦前后态度的变化,和打不起精神的只言片语,体会到被挫败后的颓废。
可他就算去了雷悦老家也不被接见,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以前像是脱缰野马的雷悦,现在不得不被关到笼子里,失去她本该有的天性,也没办法施展她的能力。他希望雷悦永远是自由飞翔的鹰,而不是被囚禁的鸟。
薛靖觉得,还是应该想办法,让雷悦回到蓉城来,重新振作。
琢磨了很多天,也是突然想到那天,顾茉莉在雷悦家里接到的电话,说起云川设计院公司外的打图店关门的事。赶紧联系顾茉莉问,那家店现在有没有重新开业。
“开着,但是隔三差五的关门。”提到这事顾茉莉就很郁闷。
“经常关门?老板是不是无心经营了?”
“也不算无心,他家孩子突然生病住院,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帮忙看着,得有空才能来开门。我们都很同情这样的情况,可打图也太不方便了,现在每次都要跑很远。”
“没说店铺要转让?”
“暂时没见到。”顾茉莉觉得奇怪,“你要干嘛?”
“你有老板电话吗?我打过去问问他要不要转让。
拿到电话,薛靖试着打电话过去一问,转让费20万包括半年房租和店里面所有的打图设备。薛靖没还价直接约了店主交订金,协商三天后,补齐所有的钱办理交接手续。
薛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从小到大超过1万块钱以上的开支,都习惯性和妈妈商量。而这是他第一次做这么大个决定,没有考虑任何客观因素,甚至都没有考虑自己的钱够不够!
这个店,是目前唯一有可能把雷悦召回的理由。
签完协议回到家中,薛靖把每张银行卡的余额都加了一遍,才发现毕业这两年就仅存下不到五万块钱。他把电话打回到家里:“妈,我想买房。”
这是薛靖第一次对妈妈撒谎,也是他第一次开口问妈妈要钱。薛靖妈妈对他,绝对是百分百的信任,都 “差多少?”
“首付二十万,现在还差十五。”
“总价多少?”
“60万。”
“你把卡号给我。”薛靖妈妈早有打算让儿子买房,可薛靖总是要自己攒钱自己买,难得这么主动开口,她更是直接说:“付全款吧,免得以后每个月按揭还要利息。”
妈妈的爽快让薛靖内心有愧疚:“不用那么多,你就借我十五万就好,我想给自己点压力,要不然啃你啃习惯了,以后工作不会努力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外人,钱放银行利息才多少?还用你给贷款利息?”薛靖妈妈省吃俭用这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就等着给他买房结婚,现在能够解决其中一件大事,她自然乐意。
母子两人讨价还价,最自妥协薛母转来三十万,让薛靖去首付一半贷款一半。
末了又提醒他:“现在房子有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考虑找个女朋友了?但是,谈之前先看看对方的家庭,那种乱七八糟家庭的,性格不好的女孩子,咱能不要。”
“妈,我知道。”
“妈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就想你找个和睦正经家庭出来的女孩,结婚后的日子还长,妈不想你太辛苦。别结婚后因为琐事分开,对你对以后的孩子影响都挺大。”薛母总是把这些年,独自带大薛靖的不容易埋在心里,不想薛靖的婚姻有任何变故。挂电话时又叮嘱:“对了,不要是警察。最好是体制内的,工作环境单纯点的女孩子心思也要单纯许多。”
几乎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吧?自己缺失的东西,希望孩子能够拥有。
即便是薛靖妈妈已经足够善解人意,对薛靖从来不会有过多要求,唯独希望他以后的婚姻生活是稳定的,两个人能够在一起白头到老的,哪怕是贫穷平淡都没关系。
而雷悦,是薛靖妈妈要求里的雷区。
钱到账后,薛靖去交了钱完善好手续。没有给雷悦打招呼,直飞到她所在的城市,入住了她妈妈的酒店后,再通知雷悦说他住在哪个房间。
在等待雷悦来的十几分钟里,薛靖脑子里冒出许许多多想要跟雷悦的话,特别想把这段时间他的心里想的都告诉雷悦,让她立即跟自己回蓉城,然后再也不要离开不要分开。
在没有见到雷悦之前,薛靖也想过她回来不习惯,状态会没有那么好。
可见到雷悦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就知道,她岂止是不习惯!身上所有的那种灵气都没有了好吗?完全是自由飞翔的鹰被囚禁到笼子里,再没有了天空中翱翔的洒脱。
那一刻,薛靖莫名懊恼。
当时怎么就会那么轻易就放她回来?怎么不早点想到去把店给盘下来?让她继续保持她身上特有的那份不羁和骄傲?
先前脑子里想的那些话,全部都说不出来了。
直截把转让协议拍在雷悦,“我盘了个店,缺个帮我经营的人,你去帮我吧?”
“什么店?”
“就在云川设计院门外那家打印店,我考察过,周边除了云川设计院还有不少的建筑公司,这店如果关门他们要打图得跑很远。所以我谈好就直接下手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没人也没有时间经营。想着算是你半个专业,又怕在电话里讲不清楚,就直接过来了。”
雷悦在接到薛靖来的消息前,刚跟莫安芬大吵一架。
起因是上周雷悦去采购的一批洗漱用品,昨天接到客人投诉。莫安芬都没调查,就直接质问雷悦是怎么回事?雷悦说她是用采购部给她的电话定的,并不知道情况。
莫安芬当场发飙:“你买的东西现在出了问题,一句不知道就把我给打发了?你这段时间是来吃屎的吧?这么个东西都买不好还能干什么?你这是回来帮忙还是砸场的?”
“采购部的人一直都是打电话直接送过来,我怎么知道这次会出现质量问题?保不齐是客人恶意投诉呢?”雷悦本就不是个特别细心的人,这些采购的事,她更是不擅长。
这话更是惹怒莫安芬更:“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就把你开除八百遍了!我的精明能干你一点没遗传到,雷称雄身上的损样,你倒是全给遗传了下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莫安芬严格属于边缘偏执型人格。
她对雷称雄的不满积怨了大半辈子,所以跟雷悦有任何小的争议,马上就会被放大到雷称雄身上。然后老生常谈抱怨,当年瞎了眼才会嫁给雷称雄,生下雷悦这样基因的孩子。
雷悦的自尊心本就很强,回来这段时间经常被莫安芬各种骂,终于还是受不了和莫安芬大吵起来。吵到最后,又听到那句“待不下去了就滚”的话时,她真就甩下一句“滚就滚”。
刚走出办公室,就被莫安芬给叫了回去,说有电话找她。
雷悦想得很简单,薛靖都能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她还有什么理由扭捏?
跟他回,就是回答。
薛靖始终紧紧地牵着雷悦的手,生怕一个眨眼又出什么意外导致她走不了。一直到蓉城走出机场航站楼,薛靖要点烟的时侯才给松开,心里才变得踏实起来。
点了支烟,冲着雷悦一乐:“老板娘,你说公司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靖悦绘图。”雷悦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顺势去挽住薛靖的手。
薛靖换了只手拿烟,用空出来的手把雷悦往怀里一揽:“虽说这名字很俗,耐不住我喜欢怎么办?就听你的,走,我们先去做广告牌!”
两个把爱压在心里许多年,吵吵闹闹不过都是为了有更多语言的人。此刻,哪还需要谁跟谁表白。手一牵头一靠,雷悦直接就去了薛靖家住下,不需要任何仪式感。
等打印店把招牌换掉,雷悦坐到了店里,顾茉莉上班经过才知道她回来了。不管不顾地的冲进去,激动得直接把她抱住:“我的妈呀,你什么时侯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声””
“薛靖开的,我帮她。”雷悦对顾茉莉的热情,已经有了一点带距离的疏远。
不过顾茉莉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个劲儿激动地说:“那真是太好了,呆会我在单位群里跟大家伙儿说声。今天才开业是不是?你等着,我去花店定点儿花篮。”
说完顾茉莉就要往花店去,被里屋忙完出来的薛靖给拦下来:“花篮就算了,先前的店主又不算关门,别整得跟新店开业似的。这几天刚接手,我们商量说理顺了再跟你约饭。”
“咦,我手机呢?”雷悦摸了下包,问薛靖。
“是不是放家里了?早上我看到在床头柜,想要提醒你后面给忘了。”薛靖很自然地说。
“那肯定是了。”
“着急吗?着急的话我回去取。”
“算了,晚上再回去吧,也没什么重要的人会找我。”
这两个冤家的对话,再不是以前那样怼来怼去,像是多年老夫妻毫无违和感。
惊得顾茉莉下巴掉在地上,想问他们是什么时侯好上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们好像什么时侯好上都是正常和应该的。了然笑了笑,说:“行,我上班去,你们忙完就讲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