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的分道扬镳,难受程度并不会亚于爱情。
顾茉莉搬回到之前定好没有入住的酒店,倒是除了私密性不如别墅之外,其他的硬件甚至比那边更好。房间也超大,推开落地窗就是和旁边房间公用的游泳池。
只是,到底计划她和雷悦一起入住的,现在她一个人住进来,心里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是谁的错,让一场好好的泰国行成了现在这样?是雷悦太自我直接叫上两个伙伴?还是自己不够宽容,然后让雷悦忍无可忍趁着喝醉以后才发脾气?
怎么想,顾茉莉都不知道原因。
更让顾茉莉情绪低落的是,直到下午她都没有肖君竹的回复。可点开肖君竹头像,分明又看到他在中午时,转发了一条关于单位放假期间,各部门领导值班的轮班表。
如果说肖君竹不回消息也没有任何动态,顾茉莉还可以安慰自己他是在忙,可有动态那就证明他看过手机呀?别说顾茉莉,就是普通的同事朋友,看到信息都会立即回复吧?
刚巧,在朋友圈刷到,“他不回复你信息,或许并不是在忙,只是不想回复而已”。
好狠毒,好扎心。
瞬间让顾茉莉体会到什么是心绞痛。年迈的外婆一直有这个病,每次痛起来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喘,此刻的顾茉莉,跟外婆发病时一模一样。
所以啊,所有的希望都是拿来落空的,所有的幻想都是拿来幻灭的。
苏奈临近晚上联系顾茉莉,不停道歉说他昨晚不小心喝多了,睡到现在才起,问她在什么地方马上过去。
顾茉莉正一个人在街上瞎逛,她也说不好所在地是什么。心情不好待会儿见到苏奈肯定会不觉的表现出来,万一被问起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讲。“既然喝醉了那就再睡会吧,我逛会儿就回酒店,明天早点约。”
苏奈误解顾茉莉的话,以为是她生气不满,“我睡饱了啊,你在哪儿?我这就过来。你昨天不是讲说有个什么地方的夜市不错,我们得去逛逛再吃点小吃什么的吧?”
“我累,明天约吧。”
在顾茉莉面前,苏奈不敢拿出跟朱迪娜说话时的油腔滑调,除了尊重她的意愿根本不敢勉强,甚至听出来她的语气不对也不敢多问。
原本,顾茉莉是真准备逛逛就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逛着逛着,还是逛到了晚上9点多。准备打道回府的时侯,刷到雷悦朋友圈发的朱迪娜和苏奈喝酒的视频。
顾茉莉站在车来车往的路边,点开视频一遍遍重复着看,确定手机里那个动态的人,就是苏奈不会有假。怎么讲呢?心绞痛倒是没发作,心里你不是滋味倒是真的。
和苏奈偶遇重逢后,顾茉莉对苏奈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他出国以前,而他们俩的关系和相处模式,也没有因为这些年的不联系发生改变。当然,除了她心里对苏奈的印象没有变化之外,苏奈呈现在他面前的形象,也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但是,视频上的苏奈却让她陌生到,完全不敢去直视也不敢接受。
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跟她一起上下学遇到女生上来搭讪都会脸红的苏奈,那么随意地揽着朱迪娜笑得那么轻浮?她怎么可能接受一个,路过人妖表演酒吧连看都看一眼的苏奈,会跟穿着暴露的朱迪娜,那么紧紧地贴在一起还搂着她的腰?
让顾茉莉最难以接受的,不是视频里的苏奈和她想象的不同,而是她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否太过于主观?
她总凭着自己对对方单纯或美好的印象,把对方往她想象的方向靠,最后发现对方压根都不是她想的那样。苏奈都可以在她面前和背后表现出两个样子,肖君竹凭什么不会?
男人都是同一种生物,谁又会比谁简单多少?
这么去想,顾茉莉心绞痛得更厉害了。
每次呼吸都只能浅浮地吸气吐气,根本不敢用力,却还是沉闷而又刺疼。然后连带着整个胸腔,都像是被浊气给占据,疼痛侵蚀着五脏六腑。
泰国属于临近海边的热带国家,潮湿程度远超过蓉城。尤其是在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傍晚,气压低得像是整片天空,都要压下来的样子。
空气里充斥着的,都是高温蒸发后,足以让人窒息的湿润。
街边的椰树随着狂风摇晃得像是要倒下来,路边的小摊贩都开始收拾摊点,行人的脚步更加匆匆。似乎每个人都被那极度沉闷的空气,压抑得想要快些逃离。
顾茉莉就在这慌里慌张中,倒在了街头。
在被救起送去医院之前,还有一辆从她身边经过的摩托车,车上的人顺走了她手机和她装了护照和钱的包包。
醒来在医院,倒是没有大碍,医生给了她几颗小药丸就让离开。
倒下之前心里的杂乱无章,已经随着暴雨冲洗干净,心情平静得没了任何波动。总归是捡回来一条命,没让自己被那场暴雨给冲进下水道。
没钱没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站在陌生的路边,顾茉莉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她的目光街上搜寻着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心里在想着寻到之后该怎么求助?
最后,她去了大使馆。
重新有了临时身份,顾茉莉是一分钟也不想要在这个地方呆下去。这儿的风景再好,风土人情再是吸引人,她也始终对昨天晚上的事心有余悸。
就在大街上,还是在她晕倒的时侯,会有人趁她之危拿走她的东西。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只是拿走她的东西,没有连她人一起给拖走。
顾茉莉完全没了来之前那样的激动,只想填饱肚子赶紧回酒店收拾东西,重新买张机票回到自己的舒适小窝里。什么旅行什么风景,都不想再看了。
酒店的大堂,肖君竹正在等着顾茉莉。
这段时间顾茉莉所有的心思变化,他压根都不知道。只知道她辞职以后,很努力在看书准备考试,知道她或者会忙着去找新工作,跟自己一样没太多时间。
肖君竹从年初开始,就忙得没停下来过。先是单位改革再是旧城改造,最后莫名被告受贿又开始自证清白。等忙完这些,“鱼贯村9.27”调查组那边传来消息,梁少成被双规了。
当年,鱼贯村出事以后,肖君竹第一时间联想到选址上存在问题。后来调查组查出工程中存在的问题,更加证实了肖君竹的猜测。只是,勘察的责任难追,也苦于没有证据。
前些年,肖君竹一刻也没有疏于调查鱼贯村,也一直在等待重建的机会。终于,鱼贯村新建又由云川设计院中标,他顶替了梁少成的位置。
当顾茉莉的那份勘察报告做出来,肖君竹有了能弹劾梁少成的证据——从地址勘察的角度,鱼贯村整个地带都不适合修建。而十年前,梁少成却没能发现这样的问题。
这其中有没有猫腻,还不是一目了然?
于是,肖君竹带着这份报告,以及找到的其他证据,一同给了“鱼贯村9.27重大事故”调查组。正式向调查组提出,在鱼贯村事故中勘察负责人梁少成存在的问题。
可到底还是因为年代久远,设计范围较大,梁少成做事相对隐蔽而没有进展。终于在旧城改造项目的时侯,梁少成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以梁少成为首的利益集团,试图主观地让旧城改造项目变成拆后重建。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从前期勘察测绘设计到文保部门,各环节都打点到位。
如果不是顾茉莉突然发现的碎片,不是肖君竹全力支持,再加上苏奈的助攻。他们的布局会非常顺利,会在短时间内就定下拆迁方案,让城中最后一条古街消失。
半个月前梁少成的靠山倒台。随着调查的深入,旧城改造项目也随之被牵连出来,梁少成被双规。圈子就那么大点,坏事做得太多总归会留下痕迹和把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些年压在肖君竹心里的不痛快,以及对何佳芯的愧疚随着这件事的尘埃落定,缓解了许多。他第一时间去何佳芯坟头把消息告诉她,离开时第一次没有以往那么沉重。
返回的路上,想的全是顾茉莉,想知道她在干什么,想见她。
那丫头,一声不吭就赔钱就辞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足以让肖君竹感动。而现在,他的心终于又完整起来,终于可以在她含沙射影问问题的时侯,给到她想要的回答了。
然而,顾茉莉的电话,怎么打都是关机。
从旦磊朋友圈看到他们一同去了泰国,联系旦磊,才知道顾茉莉已经和他们分开,并且他们也联系不上顾茉莉。
“联系不上?找大使馆没有?”肖君竹着急地问。
旦磊倒是一点不着急,说:“兴许是玩得太尽兴,手机没电了吧?前两天不也是,跟那谁去玩半下午都联系不上,吓得我们还以为是出事了,最后才知道是人玩嗨了。”
“她酒店地址,你给我一个。”
“待会儿我发你手机。”旦磊问完,觉得没对劲:“干啥?你要来?”
“嗯,你先打个电话去酒店,问下她在不在房间。要是不在,你先去大使馆,我跟着买机票过来。”肖君竹说不出来的着急,总担心顾茉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接着,就买了机票。
入境以后,接到旦磊的电话,说他刚去过大使馆,对方说顾茉莉去补过护照,应该是手机和护照都掉了。肖君竹这才放心下来,火速赶往顾茉莉住的酒店。
见顾茉莉无精打采地从大堂外走进来,肖君竹叫了几声,见顾茉莉没反应,上前就从背后把她给抱住。才被过度惊吓还没回过神来的顾茉莉,尖叫一声就瘫软着往地上溜。
肖君竹听到尖叫声就给吓坏了,连忙把手松开,于是顾茉莉顺着倒在了地上。这更是让他手忙脚乱,一边去扶着一边说:“怎么了?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当顾茉莉听到声音,再抬起头来看到肖君竹的时侯,再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是钉在了地上,连带着目光和神情也都静止,两行热泪顺着不停滴落。
此刻的顾茉莉,除了惊讶还有感动,还有很多言语表达不出来的情绪,在那么一瞬间碰撞在一起。唯独只有眼泪自然流落,才能表达。
这状态,肖君竹还以为是刚才自己的唐突,把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给吓哭了。连忙蹲坐在地上,将顾茉莉揽入怀里:“别哭啊。”
他一开口,顾茉莉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往他怀里拱着。
“遇到什么事了?”肖君竹本能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接连安抚着说:“你先别哭啊,再哭下去,别人该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你本来就欺负我!”顾茉莉嗲呢地往肖君竹胸前一拳。
肖君竹微微往后闪了下,老老实实地回到说:“我没欺负你啊?刚叫了你好几声都没理我,我是怕拍你肩膀把你吓到才......”刚才肖君竹是想要给顾茉莉惊喜,在他看来女人应该都会喜欢这种惊喜,但他没想到顾茉莉竟然因此生气。
“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你有时间发朋友圈都没时间回我短信,你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惊吓过度和情绪混乱的时侯,顾茉莉把憋在心里的话给问了出来。
“我没看到,看到肯定会回你的。”肖君竹一脸认真地说。
“骗人。”顾茉莉推开肖君竹。
“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没有看到你的短信。好了好了,我们先上楼去房间,我再慢慢给你讲好不好?”肖君竹摆出他在顾茉莉面前,自认为最最最温柔的姿态。
“还有什么好讲的?你就是吃准了我傻,对,我就是个大傻子!”
顾茉莉积压的情绪实在太多,新的旧的混淆起来,她恨不得把肖君竹的心挖开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她面前表现的,和本质里根本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
肖君竹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顾茉莉给得罪了的。怎么向来都很讲道理的她,今天如此的任性?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和动作去安抚,更是不敢再强调要带她回房间。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只能先让顾茉莉把怒气发出来,等她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再跟她好好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