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小雪。
宜出行、合婚。
薄薄的雪花洒落在杏花村的屋檐之上,将朱云街的两旁路面染白,大秦皇城顿时有了一丝同雕栏玉砌的意思。
孟长生已经在二天前,就把小灵儿送去了书院后山,夫子的小院。
小灵儿虽然舍不得跟孟长生分开,但是老师发了话,要她留在山上修行剑法,小姑娘也只是含着眼泪跟孟长生挥手告别。
孟长生望着她笑道:“妹妹,夫子已经给你用妖兽皮做了剑鞘,你可得好生跟老师学学煮茶的技艺。”
小灵儿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拉着他的手臂嚷嚷道:“等哥哥回来,小灵儿争取取剑法也练得更熟练一些。”
孟长生一听,摸着她的一头黑发,指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说道:“那你可得用心些,试着用你手里的木剑,去斩这漫天的飞雪。”
小灵儿一愣,拼命地摇摇头道:“那也太难了啊?哥哥你可以么?”
孟长生一听,将握在手里的木剑出鞘,挽了一朵剑花,随手往身前斩去。
只见剑过无声,但是小灵儿去分明感受到有一道剑气直冲而去。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孟长生已经将木剑收回,倒转木剑递给她,轻声说道:“看看!”
小灵儿仔细往剑身上看去,见见上面静静地粘着一朵被斩成两瓣的雪花,不由得张着小嘴嚷嚷道:“这个好玩,小灵儿也要学!”
坐在客堂里煮茶的夫子,看着院子里的兄妹二人,抚须笑道:“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小灵儿啊,你可得仔细练上好些年了!”
小灵儿取了自己的手巾将木剑上的剑花擦拭干净,抬头看着孟长生问道:“哥哥,这一招小灵儿要练上许多年么?”
孟长生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淡淡地笑道:“如果你从今年的冬天开始练,估计到了你姐姐那么大,就能超过她了。”
更多的道理他没办法跟小灵儿解释,只是把楚小燕拿来跟小灵儿比较,在小灵儿的心里,姐姐一直是很厉害的家伙。
小灵儿一听点了点头,看着天空是缓缓飘落的雪花,握着小小的拳头说道:“小灵儿要比姐姐厉害,要跟哥哥一样!”
夫子听着火炉上呜呜作响的沸水声,静静地说道:“天冷了,进来喝杯热茶。”
孟度生拉着小灵儿的手走进客堂,拉着小灵儿在夫子面前坐下。
想着就要出行的他,忍不住轻声问道:“先生,未知我跟张良此行将要去往何方,要替先生做些什么?”
夫子看着他淡淡地笑道:“你着什么急,我又不是让你跟张良去拼命的,说好了只是让你去见识一下大秦的大好河山,以及那些大好的汉子……”
夫子前面这番话并没有引起孟长生的警惕,但是后面这话他却听出了弦外之声,心里不由得一紧。
不知道为了什么,望着一山初雪的他,竟然想起那一场暮春的雨中,自己带着小灵儿逛街时遇到的那只醒过来的青鸾神鸟。
以及那个长街染血的青年男子在燃烧生命最后刹那跟自己呢喃的那句话……
胸口止不住一痛,如被刀割!
听着堂外瑟瑟的寒风,一手拍打着桌面,如同敲响一面战鼓,嘴里轻声呢喃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夫子一惊,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表情凝重地望着前眼的少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幽幽说道:“便是如此又怎样?你想改变大秦的一切么?你能改变得了吗?!”
“轰隆!”一声,夫子一句话,如在孟长生头上响了一道惊雷,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跟老道士两人的隐私,眼前的夫子如何得知?
他也深知自己不能改变眼下的一切,所以在那青年临死的关头,残忍地选择视而不见,这在他的心里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恐怕在往后许多年间,午夜梦回之时,都会想起命丧长街青年那坚定而无助的眼神。
就象小灵儿说的,哥哥完全有能力救那青年一命,但是孟长生不知道救下眼下这青年后,会不会改变大秦帝国在时间长河中的轨迹。
如果是那样,恐怕他和小灵儿当时就会被从大秦的时间空踢回洪荒世界。
“原来,选择做一个旁观者比那执刀杀人的凶手更加冷漠、无情!”
望着夫子推到自己面前的热茶,孟长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一道叹息,如果穿越了无数的时空,从无到有,从生死死……
便是夫子万年不动的心,也禁不住死水微澜,被眼前的少年在那道深不可见的古井里扔进了一粒石子……
刺痛了他的心。
沉默了半晌,夫子才看着他凝声说道:“更多的道理你的师傅应该教过你,我只想你明白一个道理。”
孟长生一愣,怔怔地问道:“什么道理?”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在去大燕的路上,好好想明白这三个问题,或许在以后你遇上更多事情的当下,才不会那么痛苦!”
夫子在心里叹了再叹,心道我又不是你那妖孽一般的师傅,哪能教你更多的道理?
在大秦帝国,夫子是传奇一样的人物。
但是在老道士面前,夫子只是无尽星空中的一颗星辰。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好熟悉的一番话,好像很久以前,我认识的一个大和尚,就跟我讨论过这个问题。”
孟长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夫子静静地回道:“以前的我不明白,经过这些年的苦难,我好象有点明白了……”
“圣人云世人有先知先觉,后知后觉,以及不知觉。你只要觉悟了,那么痛苦也就会减轻几分,好好珍惜此次的大燕之行吧。”
夫子内心是欢喜的,在他看来,万年以来,孟长生是他遇到最聪慧的少年,难怪那从来不收徒弟的老道士愿意不怕麻烦。
于星河之外,将这少年自时间长河里找了出来,收做自己的小徒弟。
难不成,一切自有天意?
小灵儿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老师跟哥哥的谈话,直到二人停了下来,才嚷嚷道:“老师跟哥哥说的话,小灵儿有些听不明白,但是小灵儿会记下来。”
孟长生摇摇头,看着夫子喃喃地回道:“传说中的大燕,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么?那确是一个令人感伤而又悲壮的地方啊!”
说完看着小灵儿说道:“妹妹好好在这里跟老师学习做人的道理,以后你也做一个顶天立地,不输于男子汉的女豪杰!”
三人端正客堂,静静地喝完了夫子煮的三道茶。
孟长生看着小灵儿说道:“哥哥跟你师兄去燕国看看,估计这来回得花不少功夫,你安心跟老师在这里修行。”
小灵儿拉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地说道:“哥哥可别忘了小灵儿!”
孟长生笑道:“此次可要路过魏国和赵国,若是遇见有好玩的东西,我会带回来给你。”
夫子抚须笑云:“你们此行可是将七国逛了一大半,如果不嫌麻烦还可以顺道看看传说中的韩国。”
孟长生细细一想,不由得对夫子的安排感叹不已。
只是前往大燕周游一番,便将大秦的河山逛了一半。
安抚好小灵儿,又跟夫子辑手道别,迎着一山的风雪,孟长生往山下走去。
至于出行的时间,他已经跟夫子商量好,就等着张良来杏花村接他了。
还未行至山下,却迎面撞上欲往山上见夫子的张良,在他的身后还有一身黑袍,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
张良看着他问道:“安顿好我那小是师妹了?”
孟长生微笑着回道:“总算让她呆在山上陪夫子修行,话说你何时过来接我?”
“后日辰时,我得准备一些干粮带着路上才是。”张良看着他微笑说道。
孟长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甚好,我便在家中静候了。”说完便拱手道别,继续往往山下走去。
至少张良身后的青年男子,不知何因,张良竟然忘记跟他介绍,他也没出言相询。
只是感到奇怪,这天寒地冻的,还有人愿意上山拜见夫子。
……
静静地坐在杏花村里,看着张良坐着马车来到门外。
跳下马车的张良看着孟长生说道:“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若是一切妥当,我们这就出发吧。”
孟长生点头笑道:“也没什么值得准备的,我带了二壶酒,用来驱寒正好。”
张良帮着将行车和酒壶放进马车,孟长生关上店门,挂上木牌:东家有事,暂停售酒。
关好大门,在张阵转生的一瞬间,杏花村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升起。
法阵开启之下,除了他跟小灵儿,谁都进不了这座小院。
马车缓缓地驰离了皇城,往北而去。
这还是孟长生来了大秦之后头一回出城,一时觉得有些新鲜,忍不住伸手掀开帘子,入眼处却是肃杀的寒风,和茫茫的白雪。
这样的风景配上铁血的大秦,让孟长生有一种厌恶的感觉。
车夫身边搁着一壶酒,那是拿来御寒的。
车厢里孟长生煮了一壶茶,不善饮酒的他看着张良笑道:“煮茶清心,我喜欢随时都能保持清醒的状态。”
张良看着他笑道:“说好得,老师说只有保持一个清醒的心态,才能在乱世之中活得更久一些。”
“你跟夫子都喜欢饮酒,那你如何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在孟长生看来,在大秦遇么的这里家伙,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喝酒的。不要说夫子和刘掌柜,便是眼前这个家伙也不差。
如此一来,若是那回酒醉之时让人伏击,岂不是九死一生?
我和妹妹已经替你挡了一回,下回呢?如果还有下回,谁来替你挡刀?
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叹一声道:“喝酒只是助兴,象你这样善结仇人的家伙,还是得抓紧了自己的修炼,这样才活得久一些。”
张良一愣,没想到孟长生竟然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孟长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也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想着那日在山间遇到的那个黑衣青年,不禁随口问了起来。
“那日我从下山时遇到你,身后还有一个黑衣男子,难不成也是夫子的学生?还是你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