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那样漫长，十万魏军在天景山山道休整，好似待宰的羔羊，提心吊胆防备敌人偷袭。
潘毅自持魏军人多势众，夜间赶路容易被人个个击破，抱团才是最佳自保方法，于是收拢队伍围在一起，用盾牌、旗帜遮挡四周。
明知敌人还在暗处，负责警戒的明暗哨尽量收缩。
不过，还是不断遭到袭击，时不时有人失踪，不停有冷箭射来，不断收割魏军性命。
一员部将焦急的说：“大将军，这样下去可不行，等不到明天，大伙儿就会崩溃。”
“是啊，大将军，要不然命骑兵清理后面路障，连夜撤回晋阳。”另一员部将难得跟他意见相同，随后又补充道：“敌人潜伏后方的人数不多，我们还有机会撤，要是他们鼓动晋阳守军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要是晋阳守军现在反水，以十万对两万，就算魏军足够精锐，难保在突袭下不被覆灭。
到时候，十万大军进退不得，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魏毅情知后果严重，倘若继续坚守，保不准会炸营，反倒会冲击自己的大军。
炸营这种事，往往出现在极度恐惧、冲动的时候，造成的危害难以估量。要是十万人大军同时炸营，那将不战自溃，整个魏军灭亡在所难免。
潘毅实在没有良策，虽在暗地里自责，但表面上依然稳重，力图稳定住军心。当即传下令去，魏武卒后队协助骑兵清理路障，全军随时准备撤回晋阳。
晋军不断遭受袭击，实在苦不堪言，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一个个好似打了鸡血，兴奋的起身就要赶路。
潘毅担心混乱影响撤退，连忙派人维持队伍秩序，自己带领亲卫前往后方督战。
谁知他刚走，夜幕中就有人大喊：“魏军败了，大将军逃命去啦！”
原本还处在恐惧中的魏军，一听到这话，顿时炸了锅一般，一个个大呼小叫。
突然，黑暗中又一阵密集的弩箭，当场射杀一片，其他魏兵大声尖叫，挥舞着刀剑乱砍乱叫，不顾死活的拼命狂奔。
魏军官兵早就精神绷直到极限，还在目睹同僚一个个倒下，此时又见其他人疯也似的乱砍乱杀，终于忍不住爆发。
有人瞪着血红的双目，挥剑砍杀乱跑的士卒，杀着砍着，又冲向惊呆的人群，造成又一场血腥杀戮。
一时之间，魏军多处自相残杀，随后更是互相倾轧，要不是地势狭窄，恐怕早就冲向潘毅的中军。
潘毅刚带着近卫来到后队，高举火把站在高处，指挥士兵将路障一个个搬离。
忽然，山顶上火把密密麻麻，把山谷照的通透亮，无数新军将士大声高喊：“活捉潘毅，替老将军报仇！”
箭矢如蝗虫般射来，顿时撂倒一排排魏军将士。
连续数次齐射，魏军死伤无数，与此同时，一队兵马高举火把从山坡冲下，目标直指潘毅。
潘毅不由得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大队敌军，难道是天兵天将，冲天大叫一声：“天亡我也！”
“哈哈，知道天要亡你，那就扔剑认输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潘毅认得这个声音，是林烺，居然出现在这里。
他不服气，上次在霞萌关被林烺打成重伤，如今再次败在对方手上，难道真是天意。
拔剑正想冲向那个身影，猛然间不见踪迹，同时只感觉背心一寒，脑子里一阵眩晕，身体不受使唤跌倒在地……
“举起手来，扔下兵器不杀！”四周不住传来新军的呐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又有人大喊：“潘毅已经被活捉，想活命的赶快举手投降！”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冲击魏军的士气，严重打击这些人的信心，直至崩溃。
在数百人负隅顽抗，也就是一个呼吸，身上已经插满许多箭矢，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谁能够想到，魏军十二万大军，竟然在天景山惨败，不仅统帅潘毅被擒，而且十二万人伤亡过半，被俘者高达三万六千余人。
从始至终，晋阳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支援，虽然只相距十里，却好似相隔千万里，完全充耳不闻。
对手兵马不过两万，还留下两千人镇守陌陵。
这样悬殊的实力，居然败得如此惨，千百年后仍被人作为教材，令人无比唏嘘。
虎头崖上，林烺将潘毅扔在崖顶，面色阴沉看着这位魏无敌。
潘毅面如死灰，咬牙大喊：“你杀了我吧，为林老将军报仇，潘某死而无憾。”
林烺盯着他良久，缓缓说道：“杀你很容易，不用刀剑，我只需轻轻一推，你就从崖顶掉落。只是你这身本事，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听到他一席话，潘毅不禁颇有感触，不由得抬头看去，双眼充满疑问：“你的意思是……”
林烺见到新军老部下，见到晋国那些百姓，那些申冤的苦主，心态有了极大的改变。他不禁有一股冲动，想保护这些人不受欺辱，想保护他们一生平安。
然而，只有得到权势才能实施，天底下最有权势的，恰恰就是那个皇帝，或者是一方封疆大吏。
要成就这番事业，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人才。
如今潘毅就在眼前，是杀，还是留，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他在看对方态度，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就留下这条命，为自己效命。当然，仇怨可以先放下，但首要条件必须是忠诚。
经过深思熟虑，林烺说道：“如果你愿意效忠，永远服从我命令，我想，杀父之仇可以给你暂时记下，将来用敌人的血和头颅来冲抵。”
潘毅看到一丝生机，虽说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想到就这样死去，实在有愧于一身本领。
倘若能跟随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创一副新的局面……，潘毅不由得把牙一咬，直起身子说道：“只要上将军信得过，潘某愿效犬马之劳。”
林烺嘴角微微上翘，他似乎也看出潘毅的企图，点点头道：“很好，只要你忠贞不二，我林烺一定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