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旺与张长恭这边在城里追着姑娘,另一边的康英和洛尘的日子却依旧那么血雨腥风,难以太平。
白天的时候,康英于魔村门口当众杀了小波,其余的人族不成气候,俱是吓得四散而逃。不过,临走之时,唯有小花悲切又怨毒地回看了康英一眼,而后背着小波的尸体,默默离开了。
康英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洛尘倒是分外兴奋,手舞足蹈地围着她乱转,“你也太厉害了,唰的一下,就把那人给卷起来啦!”
阿丢也跟着凑热闹,眼睛bling bling地看着康英,“是啊,阿姐挥舞鞭子的样子好威风!”
闻言,康英瞪了洛尘一眼,示意他老实一点儿,转过身,却揉了揉阿丢的小脑袋,语调温和地道“阿丢喜欢?想学吗?”
阿丢一听,眼睛更亮了几分,“可以吗?阿丢也能学?”
康英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姐姐教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阿丢激动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康英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给小孩儿高兴坏了。
见状,洛尘也蹭到了康英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也想学。”
康英看着他那双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知为何,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面热,于是忍不住侧过脸不看他,“别闹,你都多大了。”
洛尘一听,不依不饶地拽着她的袖子,学着阿丢的声音,“阿姐,也教教我嘛。”
尚还带着少年音色的“阿姐”二字,直直冲进康英的耳膜之中,顷刻间就将她的脸烧了个彻底。
这臭道士,怎的如此会撒娇卖痴!
……更可怕的是,偏偏,她还不觉得厌烦,甚至……有一点儿欢喜。
许是因为洛尘的眸子里永远闪着纯净澄澈的光芒,毫无虚伪杂念,所以即便总是令她气恼不已,康英却从真正未下狠手惩治于他。
康女侠的暴脾气,也就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有所收敛。不,准确来说,其实是拿他没辙。
面热的康英不想理他,转身朝着村内走去。这一会儿的光景,魔村里的人早已将门口清理干净,欢欢喜喜地去准备晚间的篝火宴会去了,说是打了胜仗,要好好庆祝一番。
洛尘不依不饶,仍旧跟屁虫似的跟在康英身后,拽着她的衣角摇晃起来,“教教我嘛。”
“不教。”
“别这么小气嘛,看在我施针为你解毒的份儿上,好不好嘛?”
“……不许撒娇。”
“哪有,我就是也想像你那么威风。”
“你画灵符时候够威风了。”
“真的?”
“假的。”
……
虽然康英语气带着明显的敷衍,但走在身后的阿丢却敏感地意识到,姐姐并不讨厌这个道长,否则不会这么不厌其烦地回应着他。而且,看着他的眼神里也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暖意。
这种眼神,他只在父亲看着母亲的时候,见到过。
回到屋内,洛尘还欲喋喋不休,刚张开嘴,没想到康英在喝茶的时候,突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顿时吓了洛尘一跳。
“你怎么了?受伤了?”他急忙要给康英号脉。
康英摇了摇头,“应该是动了灵气,毒性发作了。”
洛尘一拍脑门,悔道,“该施针了!怪我!你快去**躺好!”
说着,洛尘急忙拿出金针,转头对着面露焦急的阿丢吩咐道,“阿丢,你去烧些热水送来。”
阿丢点了点头,迅速跑了出去。
洛尘关上房门,朝着床榻走去,正要开口,却呆立当场。
只见康英刚将外衣脱下,露出中衣,中衣透薄,隐隐露出里面一抹红色,明显是女子所穿的肚兜……
见到这等画面的洛尘吓得登时就背过身去,“你你你你……”
只是,“你”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只把自己的舌头搞得都快打结了。
康英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暗觉好笑,“施针自是要脱衣服才能看清穴位。”
洛尘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我能找到!”
“是吗?那昨日是谁给我扎歪了,还点出了几个血口子?”康英揶揄道。
“我……对不起,是我学艺不精。”洛尘一脸的懊恼。
康英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有些不落忍,安慰道,“行了,毕竟没经验……快些吧,等下来不及参加篝火会了……”
闻此,洛尘只能忍着羞臊转身,见康英早已脱掉中衣,露出里面的红色肚兜,以及后背一大片的雪白凝脂。那一瞬间,他简直有夺门而出的冲动!
你们江湖儿女,也太不拘小节了!贫道惶恐!
不过,在看到康英后背上的一些伤痕时,他立刻歇了那些本不应该生出的旖旎心思,徒留心疼。
洛尘不由在心里暗道,这得多疼啊。
他抿唇不语,乖乖地坐于床边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施针,生怕又像昨晚一样扎歪了。因为,他特别不想看到眼前这人,身上再填新伤。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洛尘急忙走过去,只将门开了个小口,不由分说地将阿丢手中的水盆接了过来。
阿丢疑惑,“道长,我来帮阿姐擦……”
“不必!我来就行!你去帮着弄篝火会的事情吧,等一下我们俩就去。”说罢,洛尘急急地将门关上,不管阿丢古怪的神色。
没来由地,洛尘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康英几近**的身体,就算小孩子也不成。
抱着水盆进门,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康英转身对着自己的模样,红色的肚兜简直要把他眼睛晃瞎了!
他立刻低头,心内疯狂默念清心咒,手上的施针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洛尘:这活计,实在太折磨人了!
康英看着洛尘稚气的包子脸上,难得皱起了眉,这幅屏气凝神地帮自己施针的模样,觉得颇为有趣。
原来,这小道士认真做事儿的时候,还挺可爱,而且也没那么气人了。
半个时辰过后,施针就结束了。
康英还颇为惊讶,赞道,“今日比昨日快了不少。”
洛尘擦了擦头上的汗,心内呵呵,能不快吗?再不快上一些,清心咒都不管用了!
康英穿好衣服,觉得身上又轻快不少,体内灵气也渐渐重新聚拢了。
她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对着洛尘道,“走吧,天也黑了,估计篝火会开始了。”
洛尘看着恢复了气色的康英,点点头。
于是,二人朝着魔村经常集会的空地走去。
到了地方,两人果真见到空地之上已经架起了一个大大的篝火堆。柴火堆得高高的,将这一方天地烧得分外光亮,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氛围。
篝火旁架着三三两两的小火堆,上面烤着大块的兽肉,滋滋冒油,香得人直流口水。周遭还摆着不少的大酒坛子,里面是魔村人自制的果子酒。
魔村人本来都围在篝火旁,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见康英与洛尘走来,立刻一个个端着酒坛子就围了上去。
“康英,来,喝上两杯!”
“对,尝尝我们自家酿的果子酒,甜着嘞!”
……
面对大家的热情,康英一时间有些愣怔。
这时,阿黎婶走过来,笑着揽过康英,对着其他人道,“去去去,小英身上余毒还没清呢,哪经得起你们这么多人灌酒……”接着,她顿了一下,然后坏笑着指了指洛尘,“道长没事儿,你们找他去。”
于是,洛尘就这么一脸呆滞地被大家伙儿给拖走了。
阿黎婶拽着康英坐到一边,递给她一串烤好的兽肉,耐心解释道,“我们这儿的人直接,表达喜欢一个人,就要与他喝酒。他们啊,这是喜欢你嘞。”
康英这才反应过来,不由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阿黎婶不再多说,自旁边的篮筐里拿出一套裙装来,递给康英,“我瞧你身上的衣裳破了,就赶制了一件出来,大小应该合适。回头换这件吧,好孩子。”
裙装的料子虽然普通,但样式却很繁复,明显是上了心的。
手中拿着新衣服,康英却露出踟蹰的神色来,“这,太费心了……”
“比起你做的事,这算什么!行了,我要去那边跟几个姐妹喝上几杯了,你好好玩!”阿黎婶笑着拍了拍康英的肩膀,转身走了。
康英抱着衣服坐在那里,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一个酒碗递到她的眼前,“喝点儿?”
抬头,见是断了右臂的阿亮大叔,康英没有推辞,接过来浅尝了一小口,味道果然清甜,丝毫不辣口。
阿亮大叔用左手端起酒碗,也饮下一大碗,而后由衷地对康英道,“谢了,丫头。”
康英摇了摇头,“事情本就因我而起,你们不必谢我。”
阿亮大叔叹了口气,“我们本就痛恨人族,他们杀了我们许多族人,还吃我们的小崽子……”
听到这话,康英心内五味杂陈,毕竟,她也是人族的一员。刚来到此处时,还曾经眼也不眨地杀了不少魔族,如今想来,也许那群魔族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世间善恶,非黑非白,谁对谁错,实难判断。
阿亮大叔看了眼她的神色,用大蒲扇一样的左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朗声安慰道,“我们恨的是坏人。但,你是好人,是我们的朋友。”
康英愣住了。
朋友……吗……
她苦笑着,曾经最为痛恨魔族的她,居然被魔族人认可为了朋友。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个身影飞扑而来,躲到了康英的身后。她转头一瞧,忍不住笑出声来,“洛尘,怎的这副打扮?”
只见洛尘刚刚的那身衣服不翼而飞,换上了一套袒胸露背的兽皮衣,脑袋上顶着个羽毛头巾,脸上还被画了一些红红绿绿的花道道。
这身衣服穿在壮硕的魔族人身上,毫无违和感,但洛尘这个白条鸡一穿,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十分好笑。
顷刻之间,洛尘的出现便扫掉了康英心内刚刚升起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