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混沌捡破烂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许你污蔑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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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尘与康英只愿陷入梦中长睡不醒,梵那城中的沈红芍却没有这么好运,而是心中惴惴不已。

因为,沈红芍从当铺出来没多久,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这个人是打鸾瑟楼的门口起,就开始一直黏在她身后的。

沈红芍耳朵微动,判断着背后三四丈远的地方,传来欢快的脚步,听起来是个精力过盛的年轻人。沈红芍抱紧怀里的竹篮,赶快埋头苦走。然而,长街即将到尽头,来往的行人逐渐稀少。她借着拐弯的机会,悄悄回头瞥了一眼。

原来,一直追着她不放的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光看脸,像刚从少年长成的青年。只是,一对金色的狗耳朵耸在头顶,屁股后头还甩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挺帅的狗精,就是看上去有点儿傻。

沈红芍扭过头去,咬牙为自己鼓劲:加油,马上快回到自家铺子了,只要回到铺子,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可很快,她身后又多了一道极轻极稳的脚步声。

糟了!这狗精还有同伙!

冷汗顺着沈红芍纤细的脖颈,流过青紫斑斓的锁骨,一滴滴淌进了她的衣襟里。

“姑娘!前面那位姑娘!等一下!”突然,身后的狗精冲她大喊道,“姑娘,别害怕,本王来还你公道!”

“还你公道”,这个声音……

沈红芍脚尖一顿,深褐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听过这个声音的——他就是昨夜王宫房梁上的那个刺客!所以,他想对自己做什么?

想到这莫名的危险,沈红芍发出一记纤细的尖叫,丢掉竹篮,然后撒丫子不管不顾地冲出了长街。

“姑娘……不是,你跑什么呀!?”

苟旺十二脸懵逼地挠挠头。这地方的人脾气暴躁也就算了,还一一个特别爱跑酷,让他堂堂墨骨山狗王都望尘莫及。

这时,张长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汗不流,气不喘,悠哉地摇着折扇,仿佛一位外出郊游的纨绔公子。

苟旺不解地问:“张兄弟,本王又不是那什么腰围八尺、青面獠牙的混沌之主。为什么这姑娘看到我就跑呢?”

“噫,你要追的姑娘,反倒来问我为什么?”张长恭不怀好意地笑笑,随即作虚弱捧心状,然后将另一只手握起拳头,放在唇前做作地轻咳道,“苟兄,在下区区一个文弱书生,两条腿虽然长,却不过是好看的摆设。苟兄一时兴起追起了姑娘,也好歹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你说得对!本王要追的姑娘,就必须一追到底,亲自问她为什么。”苟旺点点头,话一出口,思路却显然和他并不在一个频道,“张兄弟身子弱,没必要强行跟来。你在此地不要走动,待本王替天下苍生讨到了公道,再买两斤馒头,回来见你!”

说完,苟旺也冲出长街,瞬间跑没影了。

唯有影甲化成的灰鹰在半空中盘旋,幸灾乐祸地“唧唧唧”个不停。

突然被苟旺盖章的魔·文弱书生·君留在原地满脸黑线:“……”

啧,这傻狗!

沈红芍即将锁上店铺门的前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趁机伸了进来,牢牢卡在了两块门板中间。

眼看自己离安全只有一寸之遥,沈红芍死命拉住两边门环,但又不敢太用力,生怕真夹断了这只修长好看的手。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了半天,只好拧着哭腔骂道:“你快把手拿出去啊!走开!我不认识你!”

苟旺好不容易在门外喘匀了气,立刻高声答道:“可我认识你啊!你就是昨天夜里在那昏君大殿上哭的姑娘!”

昏君?

沈红芍听到这个词,原本满心惊恐的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力气,猛地把门朝外推开:“不许你污蔑君上!你这杀千刀的狗刺客,我这就去报告影卫,把你抓起来!”

苟旺揉着被门板拍红的鼻子,十分不服气:“污蔑?本王还没正经开骂呢!那混蛋简直就是昏君昏君昏君昏君——”

“哎哎,苟兄~”自称两条腿只是摆设的张长恭突然像背后灵一样,浮现在了苟旺身边,“和姑娘家当街互怼,有失王者风度哦~”

“你怎么会在这里?”

“您怎么会在这里?”

苟旺和沈红芍异口同声地问道。

张长恭连忙向沈红芍递去一个饱含笑意的眼神,执扇行了一礼:“在下张长恭,是这位苟旺兄弟的朋友。苟兄虽然脾气耿直一些,但绝不是凶恶之徒,无意冒犯姑娘。”

朋,友???

沈红芍惊愕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飘转不定,不知道两人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小游戏。

魔君,一个君王;狗精,一个疑似刺客——朋友?

哦,你们男人的世界,可真有意思。

好在沈红芍是个万分机敏的,片刻的震惊过后,赶紧回了个福礼,无奈地配合起张长恭演戏:“妾身沈氏红芍,是这钱家珠铺的主人,见过张……公子和苟大侠。”

只是,她还是没忍住,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疑问:“您……您们二位……为什么会走在一起呢?”

张长恭抢答道:“可能是天定的缘分吧。苟旺昨天初来魔界,就遇上了在下。至于沈老板所说的‘刺客’,那大概是苟兄一时认错了路,误闯了王宫,绝无刺杀之意。是吧,苟兄?”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苟旺小小的脑袋一时间消化不过来,没能接上张长恭的话头。

魔界?

这个地方听起来怎么特别耳熟?

拼命搜刮自己的记忆碎片,苟旺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康英在蜘蛛洞穴里说过的话——莫非是那个被混沌之墟隔开、与人界相对的魔界?

也就是说,张长恭住的梵那城,居然在传说中的魔界?

可玄魔邪境为什么要把他送到魔界来呢?

问题太多太难,苟旺打算暂时放弃思考,转而抓住张长恭话里另一个更重要的重点:“张兄弟,你不必替本王遮掩!本王才没有迷路误闯,我就是去那王宫替天行道的!”

他追问道:“沈姑娘,你昨晚不就被那昏君抢去做妃子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钱家珠铺里?难道说,那昏君本名姓钱,这里其实是他暗中设置的一处行宫,专门用来——”

“都说过了,不许你污蔑君上!”苟旺的八卦联想能力太丰富,沈红芍的颊边飞起两抹殷红,为脸上青紫色的淤伤镀了一层暖色,她咬牙斥道:“钱是我夫家的姓氏,不过从昨夜开始,已经是前夫了。红芍……红芍哪里配做君上的妃子呢?”

张长恭微笑着打断她:“既然是误会一场,二位也别就这么在凉风里傻站着了。沈老板,既然来都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沈红芍家的铺子不大,两套桌椅,一张柜面。柜面在进门处打了个弯儿,靠外的那一边镶了水晶琉璃,里头铺了层坑坑洼洼的丝绒,似是摆过什么东西,如今全空了。柜面后的酸枝木多宝阁上也是空空一片。

沈红芍似乎很紧张,双手不停地绞着一块苟旺袖口还干净的抹布,将已经亮到发光的桌椅擦了又擦,方才请苟旺和张长恭坐下。苟旺从进门起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水腥味,然而,总感觉身下的桌椅经过沈红芍的擦拭,水腥味更浓了。

沈红芍怯怯地凑到张长恭身后,俯身恭敬地问道:“您……可要用点儿什么?”

一提到吃的,苟旺可就不困了,豪气冲天地把刚从自己云霓狐狸那儿挣来的、还没捂热乎的二两碎银子“啪”地往桌面上一拍:“那就来两碗面!”

张长恭无奈地笑了“苟兄,沈老板这里是珠宝铺子,不会煮面,讨一杯热茶吃就行了。”

“不不不,我会煮!会煮!”沈红芍连忙说,“这铺子后头有间小厨房,来这里送货、取货的要是来不及回家吃饭,都爱留下吃口我煮的绯鱼面。”

苟旺:“好哇!那就两碗绯鱼面,不要葱!”

看到苟旺如此激动,张长恭脸上的笑容一滞。

沈红芍奇道:“绯鱼虽然肉肥味鲜,但腥气极重,真的两碗都不要葱吗?”

苟旺答:“他那碗不要,我那碗多放点儿!”

“沈老板,就按他说的办吧,多谢。”

张长恭发话了,沈红芍才攥着小抹布,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地小跑去了小厨房。待到厨房的门板一合上,她立马躲进灶台旁的小角落,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脸上的红晕全散去了,才将手伸向了水缸里最肥的那条大绯鱼。

至于那块小抹布,她要再拿它擦一遍魔君用过的桌椅。然后把它和他用过的碗和筷子一起,通通放在店里的台子上供起来。

嗯,供一辈子。

“张兄弟,张兄弟?”苟旺难得看见张长恭出神,随手用方才拍桌面的力道,冲张长恭的背心猛拍了一下,“昨天夜宵那碗面,你挑了一晚上的葱花,最后一口没吃,饿坏了吧!”

“……”张长恭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儿没喘上来。

疼倒是不疼,主要这傻狗子行事太过一惊一乍,吓的。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经沈红芍店里满柜面的水晶琉璃一映,愈发显得面若冠玉。但苟旺一根筋的脑瓜里容不下任何旖旎绮思,还以为自己轻轻一狗爪,把好兄弟的五脏六腑给拍裂了,当即不好意思地嚎道:“张兄弟你没事吧???抱歉抱歉,本王跟丞相、将军他们这种身子骨好的人混得久了,行事难免随意了些,竟忘了你是个文弱书生!”

张长恭无语:“我是文弱书生,但不是纸糊的书生。”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不加葱这些小事儿,也亏你还记得。”

“怎么是小事儿呢?民以食为天,吃都吃不开心,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苟旺不以为然,“就拿我们卫丞相来说,虽然她是天下第一抠门,但却从来不会在吃的上面亏待自己。就连她欠着几万两银子的时候,都要买一片金丝云片糕来尝尝,还让我们自己背着肉,去人家酒楼亲自做烧烤。”

张长恭叹道:“呃,我从小……家教很严,会有很多人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挑食这种事情,是小孩子才做的。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有任性的资格?所以,除非是味鼎阁那种常去的地方,都不必给店家多添麻烦。”

苟旺完全不懂他的纠结,大手一挥地教诲道,:“可你不说出来,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张长恭居然被苟旺的一番话噎住,难得词穷:“我……”

苟旺没忍住,又一狗爪子拍上了他的背心,安抚道:“今日本王宣旨,特许我的大内总管张兄弟,以后去任何一家店吃饭,都可以不要葱!钦此!”

张长恭盯着苟旺傻笑的脸,沉默许久,突然拱手笑道:“是,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