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太多了,这样不是办法,文津,咱俩得分头走,我再去拖延一阵,只能这样了。”
纪菀青匆匆说罢,两条纤腿一夹马肚,便朝着那股烟尘飞奔而去。
曲文津刚要反驳,纪菀青却已然走远,曲文津只得调转马头,硬着头皮驱马向东。
烟尘滚滚,砂石四起。
纪菀青拿红纱围住面颊,眯着眼冲入沙尘之中,便见一大群井然有序的骑兵阵。
“哟?这不是纪大小姐么?”
骑阵当中立着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马上坐着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
“元白,怎么是你?多日不见,当国君的滋味怎么样?”
纪菀青心中早已料到,但眼下为了拖延时间,便故作疑惑地开口寒暄。
“嘿,孤还正想问你呢,纪大小姐怎么在这?”
风元白一脸邪笑地骑在马上,摆弄着手中的藤鞭。
纪菀青刚要答话,风元白身旁立着的一位将军模样的人开口道:“王上,你看。”
顺着那人手指的指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骑,正播土扬尘地往东边逃去。
“那,那是玉裁么?”
风元白看了一眼那骑的脚力,马蹄虽快,其速却缓,便不慌不忙地问道。
“元白,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别伤害玉裁哥哥。”
纪菀青柳眉一横,目光如电。
“你这话说的,玉裁是孤的兄弟,孤只是想帮帮他,怎么会伤害他呢?你把孤想成什么人了?”
纪菀青娇笑道:“呵,你帮他?帮他什么?”
风元白掂着藤鞭,在手掌拍了拍,又道:“说了你也不懂,但孤肯定不会害他,至少现在不会。”
风元白话音刚落,便把手中藤鞭朝东边那一骑指了指。
阵中一众骑兵纷纷意会,登时已窜出十余骑。
骑兵们鱼贯而入,一字排开,正要纵马朝东面追去。
纪菀青却忽然大声娇喝道:“我看谁敢!”
只见纪菀青玉足轻点,从马背上腾跃两丈。
一身喜服红纱在风中散漫,宛如一面巨大的枫树叶子。
遍地黄沙之中,纪菀青一袭凤冠霞帔,精致的妆容下,一双杏目含着怒意。
风元白昂着头看着临空的纪菀青,笑道:“哎哟,别说,原来纪小仙女穿喜裙这么美,简直美得摄人心魄啊。”
纪菀青停滞在空中,火红的吉服随风飘**,怒道:“元白,你我早就有言在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伤害到玉裁哥哥,今日你到底要干什么?!”
“纪小仙女,你别误会,孤说了不会伤害玉裁的,孤只是想帮帮他,你还孤我说几遍?”
风元白有些不耐烦,冷冷地朝身边的几个将军使了个眼色。
只见后军大将宋保和右军大将尚泰顿时打马冲出阵来。
宋保提着一把九耳八环的两刃刀,凶神恶煞地立在纪菀青马前,尚泰也执着一支浑铁点钢枪走近。
二人一左一右,把纪菀青挡在当中,纪菀青运转体内力元,手捏剑指,三人对打起来。
宋保和尚泰位列钟离五锦将,武艺自是高超,三人打得难分难解,一时竟把纪菀青拖延住了。
纪菀青抽身不得,只能眼看着那一队骑兵徐徐往曲文津的方向追去。
尚泰和宋保不知风元白的心思,便毫不手软,招招犀利,直击要害,纪菀青手上无刃,不敢大意,只得左右架掌应对。
三人缠斗几合,纪菀青不愿久战,便在空中以足为轴,娇躯扭转,纪菀青的身上一霎间流露出桃色的光芒,花瓣缠身。
纪菀青剑指划掌,宽袖中快速挥出一掌,直向宋保的面门击去。
宋保见纪菀青有些本事,便不敢轻敌,手中长刀一横,在面前奋力一划。
一道寒光闪过,纪菀青只得收掌作罢。
谁料纪菀青这一掌刚刚收回袖中,喜裙一扬,裙底又顺势回踢出一条雪白的纤腿。
身侧的尚泰刚见纪菀青和宋保交手,便想趁机偷袭,手中的点钢枪刚要刺进,回身不得,便被纪菀青这一腿踢中肩头。
纪菀青这一招桃花朱雀手应在腿法,忽然地指东打西,倒让二将露出空子,招架不得。
“好!”
阵中的风元白见纪菀青如此身手,不由得拍掌贺道。
右军大将尚泰身中一招,见麾下的兵士都在围观着,又见国君竟然拍掌相庆,脸上顿时挂不住,气红了脸,提枪又向纪菀青刺来。
纪菀青一介女流,手中又无刃,此时空手对战两员大将,先前取巧的一招便不敢再用。
只见纪菀青在空中灵活地一翻身,一掌作刀,气息流转,光晕烨烨,忽然凌空划出一个“之”字。
瞬时间,一面气息强劲的风墙便朝尚泰的周身打去!
尚泰匆忙提起钢枪,朝风墙一捅,风墙随即被击开。
尚泰还未来得及得意,那风墙却如追踪一般,旋转如刀,转盘一般地带动风劲,切向尚泰的腰间。
劲如飓风,尚泰面色一变,两手紧握枪柄,横着招架在前。
那风墙却如一片锋利无比的盘刃,攻势迅猛,刚一触碰到枪柄,只听“咔嚓”一声,枪柄竟应声断成两截。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尚泰躲避不及,就要被切成两瓣之时,一旁的宋保见势不妙,便把手中的两刃大刀拼死一掷。
“咣当”一声,那八环大刀横着砸在那风墙之上,风墙颤颤巍巍地晃动了两下,往一旁歪去。
正当二将舒了一口气时,那风墙却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在远端转了三转,又如光一般地朝二人飞来。
风墙鬼魅一般地纠缠让二将有些慌乱,提身纵马,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见风墙越转越烈,带动的呼呼风声也越发犀利,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飞速地压迫而来。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马嘶响彻原野!
定睛看时,只见中军大将谭顺纵马一跃,身形抛过的弧线好像一道褐色的闪电!
“砰!”
谭顺**的褐脊骏马四蹄朝下,力如千钧,死死踏在那道风墙之上。
风墙虽旋转有力,却挡不住自上而下的这一坠,只见风墙好像一块清亮的湖冰,坠落在地,掀起一大股灰尘。
纪菀青心中暗惊,想不到这人竟知道“飞花”的拆解方法。
“你是何人?”纪菀青问道。
谭顺驭马踩在烟尘之中,目光坚毅如铁,嘴里冷冷说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将面前卖弄。”
纪菀青这式“风剑诀”虽无剑力加持,却以掌法相应,威力已是不俗,眼下却被面前的将领斥为雕虫小技。
纪菀青蹙着眉娇喝一声,两掌分花逐柳,朝谭顺袭去。
原本脚尖掂在马背上的纪菀青,身如鸿影,两掌叠在一起,体内的力元运转之间,两道耀眼的粉芒忽然射出!
两道光线在空中纠缠在一体,忽然化成了碗口粗细,飞速旋转着,像一根精美的檐柱在凭空舞动。
谭顺手握着一把通体青明的鱼肠剑,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光柱袭来却不动声色。
只见那光柱风劲急促,直捣黄龙,射到谭顺头顶之时忽然一声炸裂,四散成无数道光点,仔细看时,好像一朵朵飘落的梅花。
光点形似梅花,其力却毫不绵软,数不清地光点,力道如同滂沱的雨幕,砸向谭顺的周身。
“风扫梅花?就是力道弱了点吧。”
谭顺嘴角一扬,手中肠剑随意一指,手腕旋动间,竟划出一股风卷之气!
看着谭顺气定神闲的应对,纪菀青沉吸了一口气,深知不妙。
果然,再看时,谭顺剑中转出的气旋好像一股狂飙,原本砸坠有力的光点好像被那道风旋吸走了一般。
四下里响动着“呼呼”的风声,纪菀青这一招“风扫梅花”好像无论有多少光点,都会被那道旋风吸附。
谭顺昂着头,看着漫天的光点如落叶一般渐渐失去力道,融化在剑尖的风旋之中。
谭顺得意地笑道:“还能使什么?要是不能,磕个头,免你一死。”
……
“够了!”
阵中传来风元白低沉的吼声。
一旁的宰相齐胜顺势责备道:“谭将军,你放肆!”
“你知道这是谁吗?胆敢如此无礼,还不退下!”宰相齐胜瞪着眼骑在马上。
风元白面露不悦,只道:“菀青,闹腾够了吧。”
纪菀青裹紧了婚裙的领口,蹙着眉头道:“大王的军中果然能人遍地,小女子不能敌。”
风元白刚要开口,便听远处一阵马蹄,只见一队骑兵正奔驰而来。
“臣江州太守宋至真,参拜王上。”
为首的太守宋至真翻身下马,跪在风元白御前。
“起来吧。”风元白瞥了一眼,轻声道。
“启禀王上,那截亲的犯人已被臣捕获。”
宋至真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亲兵便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走到阵前。
风元白搭眼一看,“呵,好小子,你俩倒是有情有义啊!”
宋至真一脸诧异,“臣,臣不明白,请王上明示。”
“没说你,”风元白懒得搭理,转脸看了看纪菀青,“菀青,文津,你俩跟玉裁还真是要好,不惜以身作饵啊,孤瞧着都感动得不行了。”
纪菀青抿着嘴,“文津触犯了什么律法?怎么?骑马出城也犯法吗?!”
“不犯,不犯,好着呢。”风元白苦笑道。
“文津,快起来,瞧你,衣服都脏了。”风元白一边给曲文津松了绑,一边拍打着曲文津满是泥尘的衣袍。
风元白搭着曲文津的肩膀,问道:“文津,说说吧,玉裁在哪呢?”
“元……王上,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抓玉裁呢?玉裁和纪菀青是真心相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散他们呢?”曲文津黑着脸,一脸不解地看着风元白。
“孤什么时候说过要拆散他俩了!孤什么时候说过要抓玉裁了!”风元白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大吼道。
“孤只是想帮玉裁!孤和菀青成亲也是为了钟离!也是为了沈国!玉裁是我的兄弟,这不假,以后也不会变,可是为了钟离,我必须这么做!你明不明白?!”
风元白吼得撕心裂肺,不停地摇晃着曲文津。
曲文津听着不发一言,目光沉重地盯着自己的脚面。
纪菀青见状笑道:“元白,你就别惺惺作态了,玉裁哥哥不需要你的帮助。现在你赢了,赢了王位,但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是你能操控的。”
“玉裁到底在哪?!公子江到底在哪?!”风元白气得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地朝纪菀青喊道。
“你休想知道玉裁哥哥的下落,别妄想了,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都不可能抓到他的。”纪菀青别过头去,决绝地说道。
曲文津听着风元白口中的“公子江”,心里一愣,正思忖着,便觉得一阵疾风吹来,远处依稀显出一个人影。
只见那人骑在马上,转而奔腾如飞,一眨眼便奔向阵前。
“三军护卫!”
风元白身旁的将领见来人迅猛,连连呼叫。
齐刷刷的卫兵还未排开阵势,那人已快如闪电,冲到风元白面前。
手中大力一挥,一道人形便被那人从马上扔出,“砰”地一声砸在阵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前军大将狄岳!
“呵,这么多人啊,”来人骑在马上,嘴里讥讽着,“这么多人欺负菀青和文津俩人,元白,你也真好意思。”
“玉裁,别来无恙啊。”风元白看着玉裁送上门来,笑着拍马走近。
玉裁袖中露出半截竹剑,面无惧色地回道:“托你的福,还好。元白,听说你费了挺大的劲找我,说吧,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多日不见,想你了,想找你叙叙旧,你太忙了,这么多天都看不到你人影。”风元白陪着笑,故作和善地说道。
玉裁拍马走近纪菀青,伸出一条胳膊,嘴里说道:“元白,你发达了,当上国君了,我可高攀不起。”
纪菀青扶着玉裁的臂膀,身子一轻,跃在玉裁的马上,玉裁顺手搂住纪菀青的腰肢。
纪菀青侧着脑袋,努着嘴小声责怪道:“玉裁哥哥,你不听话,怎么又回来了?”
玉裁看着怀中的佳人青丝散乱,身上的大红喜服也褶皱不堪,玉裁心中一时不忍,抚着纪菀青的发缕,温柔地说道:“我们不是说过,永远不分开么?我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纪菀青以为玉裁还在责怪自己当初不告而别,撅着小嘴,两手捂在腰间,握着玉裁的大手,“现在好了,谁也走不了了,玉裁哥哥,我们不会分开了。”
……
阵中马蹄嘈杂,风元白手臂搭在曲文津的肩头,看着面前的一对恋人相拥在马上。
原本亲如一体的四人,此时临阵而对,场面倒有些诙谐。
“好了,说正事吧,你俩别在那亲亲我我了。”风元白扁着嘴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