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鬼兵部的首领,别号“训狐”,这便是关于她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鬼兵部,顾名思义,就像是鬼魅一般无处不在的士兵。
别叫她是个女人,却在这个充满冷血与杀戮的组织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鬼兵部内部体系分工相当明确,有专门负责潜入、刺探消息的,有负责暗杀、破坏的,其中最特殊的,是清一色由女子组成的“雀”。
雀,顾名思义,是一种遍布大陆的普通鸟类,没有光鲜亮丽的羽毛,体型孱弱,即使开启灵智,也是地位低微的下位妖族。
无论在哪个群体中,他们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是任人拿捏的存在。
但是,鬼兵部中的“雀”们,却是组织内的中流砥柱,几乎是她们这些女流之辈,撑起了鬼兵部多半的威望。
掌控鬼兵部,就相当于掌控了半个张家的势力,所以张先很早的就开始布局,近几年才逐渐将其掌握在手中。
与早早退出历史舞台的张讼不同,张先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不仅在朱雀门内获得了不错的名声,在张家内部更是一骑绝尘的姿态。
他能识大局,说话办事处处都为家族利益考虑,不仅拥有一身不如的实力,为人更是十分难得可贵的谦虚——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人,即使再挑剔的族长,都会对他赞不绝口,不少心思活络的人早就开始向他示好,大家都默认将他当作下一代张家家主来对待了。
对于自己却得的成绩,张先一直很谦虚,称自己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比别人看的稍远一些。
他能在这些赞誉中保持清醒,可不是真的因为“谦虚使人进步”,而是他知道,有件事会一直阻碍着他前进的脚步,并且这是他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
那便是他出身旁系的事实!
宗族的概念,是火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深扎在每一个人心底的东西,想要打破这一层的桎梏,至少张先目前还没有看到任何希望的曙光。
支走了张讼只是第一步,在这种体量的世家中,利益才是信任的基石,才能将那些眉毛都是中空的老狐狸们,绑到自己的战车上。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也从来没有对外露出过任何野心,经历这么些年的努力,他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张家权力的核心圈子。
如今的张家,虽然看起来非常倚重张先,对外的一些大小事宜都会放手交给他处理,但他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张讼回来,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说,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也都会化成泡影,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如此轻松的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别人的全部?
所以他无比痛恨张讼,因为是他让自己明白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是有差距的,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追赶上的。
同时,他对这个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互相知根知底的弟弟,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希望张讼消失,却又不希望听到他死去的噩耗,正是在这种自我矛盾的挣扎中,他的内心开始愈发的扭曲。
每每想到这些,张先的戾气就会变得很重——难道,真的就是同人不同命吗?
令人压抑的气息充斥在昌星殿内,对于这个阴晴不定的新晋主人,小雨一直和他保持着绝对的距离,这是一种经常游走在生死间锻炼出的本能。
惨白色鬼脸面具下的脸是靓丽还是丑陋,张先并不关心,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顺手的工具而已。
“去一个’曾经’叫做鄂县的地方,帮我调查几件事。”
张先露出与气质不符的狰狞笑容,兴许是刚才想到的陈年往事,不经意间勾动了他压抑许久的情绪。
“是。”小雨机械的回复着张先的命令。
她将个人的情感完全排除在外,无论是什么命令,全部不问缘由的痛快执行,这便是她的生存之道。
如那些人所愿,鬼兵部是一把凶器,一把隐藏在黑暗中、只属于张家最锋利的凶器,同时,产生的所有后果也都会由她们一应承担。
至于谁用,怎么用,她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还有几件事要帮我秘密进行,你过来听我讲。”耳语一番后,小雨悄然无息的退下。
张先有些贪婪的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清香,“雀”里的姑娘们,除了一身武艺之外,美色**同样也是一门必修课。
所以她们才会在各种形势复杂、危机重重的行动中无往不利。
这些年他在张家以及朱雀门内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搏的一个正派好名声。
他对美色一向敬而远之,从来不去那些声色犬马的场所,除了修行,其余大多数时间都在张家的事务奔波。
他的这份远超同龄人的克制和隐忍,几乎让每一个男人都自愧弗如。
“真想知道,身为雀首的“训狐”,品尝起来会是何等滋味!”张先不禁轻声叹道。
以他的身份地位,愿意投怀送抱的女人足以排到离城外了,他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
每一位与他接触过的女子,都觉得他是一个极具魅力、懂得分寸,又对女孩彬彬有礼的绅士。
随着小雨离开后,诺大的昌星殿再次安静下来,张先的面色逐渐沉寂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儒雅。
随后他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便闪身进入昌星殿内,没了动静。
张府。地下监牢
阴暗潮湿的环境滋生了许多异种植物,盘踞在监牢的各个角落,一身劲装的小雨利索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火把点亮的路口,除了她经过时摇晃的烛影,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最后她来到一座巨大的石门前,石门高近三米,上面雕刻着一只巨大的凤与另一只相似鸟,共同盘踞在一株通天扶桑树上,它们的身上充满血迹与伤痕。
昏黄的火光中,还能依稀观察到石门上浅浅的暗红色血痕。
这幅雕刻名叫“浴血之门”,是出自一百多年前的一位大师之手,一直以来都以邪门著称。
后来几经周折,被张家收入府中,一搁置就到了现在。关于雕刻上的内容,是一个颇具神话色彩的故事。
凤与凰原是两种神鸟,一直以来共同生活在一起,又互相争斗不休。直到有一天他们共同发现了扶桑神树,都想将之据为己有。
传闻中有记载称,扶桑神树自海天一线的另一世界降临而来,高逾万丈,枝繁叶盛,每一寸空间都充盈着神力的光辉。
于是它们之间爆发了惨烈的争斗,他们从树下一直厮杀到树冠上,又从枝头血拼到叶梢,几乎每一寸空间,都留下了他们深浅不一的血痕。
直到最后,二者同归于尽,他们的骨与血融为一体,在这扶桑神树上,浴火重生,形成一只新的神鸟——凤凰。
这便是“浴血之门”的传说,进入其中,无论是否自愿,每一个人都要为生存而互相厮杀。
他们共生,也互相竞争。死斗,即是新生。
他们的骨与血也会最终汇聚在一起,涅槃成一个崭新的“凤凰”。
每次凝视着这幅大师之作,小雨都会思绪万千,却又对这种灵光乍现的感觉一直寻而不得。
她从一侧按下机关,沉重的石门伴随着阵阵轰鸣声逐渐开启,脸上惨白的鬼脸面具在,背光处的阴影中斜射出一道寒光。
她并不喜欢方才的那个男人,厌恶他眼底深藏的欲望,以及掩饰在他儒雅绅士的外表下,那个疯狂的恶魔——她能嗅出来那种危险的味道。
小雨的身形逐渐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石门再次缓缓落下。
半个时辰后,三名身穿同样黑色劲装的蒙面女子,悄然离开张府。
惨白色的鬼脸面具似乎是精心设计过的,在月光下发出象牙般的光泽。随后,她们走小路出了离城,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离城。朱雀门内。朱雀神宫。
“我是朱雀门下,张月鹿所属,武昌天官,有急事求见宫主!”张先在一座空****的门槛处,神色恭敬的说道。
所谓宫主,是独立在二十八星宿之外的特殊存在,可以看作是四大图腾神的代行者。
他们并无特定人选,每一世都会自主觉醒,自觉醒之日起,便会终生活在这朱雀神宫之中。
他们肩负的使命就是镇守四方一切敌,守护人类的一方净土。
作为代行者与常人不同,他们依靠血脉中浓郁的图腾神力生存,当血脉中的图腾神力消耗殆尽时,生命自然走到尽头。
光论战斗力来说,他们显然不能和二十八星宿相提并论,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能做到连星宿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四大图腾神的由来隐秘颇多,知晓其中秘辛的人极少,天宫一直将它列为最高机密,对这件事的态度一直秘不外宣。
像朱雀神宫这样的图腾圣地,从整体规划到一草一木的布置,所有的一切皆是天宫南门全权负责,未曾让外人插手过。
大多数民众了解到的消息,多半源自七十年前,发生在南丰城的那场惊世浩劫。
圣猿族当年一门三圣,又出来个妖孽般的三皇子,接连打破族內记录,一举成为圣猿族史上最年轻的妖圣级强者。
在他神通功成时,不顾老圣猿的警告,迫切的想要毁灭一座人类大型城池来立威,籍此为妖族扳回一城。
很不幸,他选择了当时火桑国的都城——南丰城,那里正好坐镇着朱雀神宫的当代宫主。
那一代宫主是位身形佝偻的老者,一副风烛残年的样貌,似乎风一吹人就要散架了。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那只圣猿不知深浅决定孤身妄进,率领一众妖族对南丰城发动奇袭!
尽管他行事鲁莽,但也绝非一时兴起,在南丰城遇袭之前,就被一个恐怖的“黑日”笼罩,所以在第一时间没有办法传递出警讯,造成了惨重的损失。
他不仅将南丰城的护城大阵撕开一个缺口,更是一路率众打杀进了朱雀门内,一直攻至朱雀神宫前。
如末日般的场景,是所有南丰城人都无法忘记的景象,天空在塌陷,星辰陨落,上苍降下神罚,处处充满着灭世之威。
整个南丰城上下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生命的脆弱如朝露般,轻易地消逝。
在所有人都以为南丰城即将陷落的时候,那位身躯佝偻的老者走出宫门,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神威,没有多余的动作,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从他不断瓦解的残躯中挣脱而出。
可叹圣猿族的三皇子,在朱雀的一声哀叹下,化作一尊石像,永久的半跪在南丰城中的一角。
他的灵魂更是被禁锢在肉体中,永世不得超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年留下的断壁残垣、以及三皇子的石像,都被人类仔细的圈隔起来,用以够人观摩、缅怀先烈,成为了人类与妖族浴血奋战光辉历史中的一部分。
自南丰城出的那档子事以后,朱雀神宫对代行者的重视程度直接拉满,成为了一个束之高阁的存在。
除非得到南门的手谕,即便是星宿都不能随意见到宫主!
张先既然来了,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凭他手里掌握的重要情报,朱雀神宫的人断然不敢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在这种情况下,他有超过五成的概率,可以见到宫主!
“大胆小子,宫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滚蛋,这里不欢迎你!”面前的这道门中间出现一阵水波样的颤动,传出了守护者的声音。
张先有些紧张,他曾花大力气试图渗透进朱雀神宫中,不仅动用了许多自己暗中的关系,就连鬼兵部的“雀”都出动不少。
可惜到头来,他都一无所获,并且所有派出去的人员通通都断了联系。
“望大人谅解!情况万分紧急,在下实在担心事态会近一步恶化,所以仓促前来!因为”
“等到南门回信,恐怕事情就会演变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张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配以他练习过的语气和神情,果然起了效果。不过对方可没那么好糊弄,立刻抓住关键问题质问道。
“有事你不上报朱雀门,擅闯朱雀神宫又是为何?”
“这”张先故意吞吞吐吐道。
“说不上来了把?我看你就是没事找茬来了吧?朱雀神宫向来自治,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滚吧!”神卫军毫不客气的说道。
“朱雀门内,星不在位。”张先含糊其辞的说道。
听到这话,对方明显陷入了犹豫,他听懂了那名陌生到访者的言外之意——朱雀门内,可能出了有“异心”的人!
但是,这句话太过笼统,仅仅因为一个猜测就要向朱雀神宫求助?大可不必把?
神卫军依然在纠结中,因为守住大门,不放进任何一只可疑的苍蝇,便是他的职责所在。
一旦被问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光晕中依旧一片沉寂,无形之中给张先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同样,另一旁的神卫军也不好受,他也在权衡利弊,考虑该如何处置。
“天地孕万物以养人,人无以报之,杀杀杀杀杀杀杀!”
他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讲出,光是叙述出来,张先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恐怖的眼睛盯上了一般,后背发凉。
听到这句话时,藏在光晕背后的神卫直接脸色煞白,手脚都立刻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五十年前叱咤大陆,犯下无数杀孽的天生杀星——仇满洲,光这三个字拿出来,就足矣让所有人胆寒。
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黑暗,但是曾听神卫军前辈酒后提起过这个名讳。那位实力高深莫测的神卫尽管喝的快要不省人事了,脸上写满的恐惧却让他一直记忆犹新。
“把话讲清楚!”他咬着牙说道。
听到仇满洲的名字时,他心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仇满洲一直以来都没有侵略人类城池的意思,所以这并不能算是“危机”。
但凡事无绝对,万一他真的企图都哪个城池动手,恐怕都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张先再次露出为难的神色,听到里面人的犹豫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成功的概率已有九成!
“这件事情过于骇人,在下不敢轻言”张先小心的观察一番身边是否有人偷听,并且谨慎的用能量将自己保护起来。
他知道对方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做戏一定要做足!
做完这一切后,张先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除却此人外,还有一名是来自四圣山的——”
“噤声!跟我来吧!”
一道身影从光晕中骤然显现,他只是个神卫军中的小角色,所以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面前这位天官身份无疑,之前也听队友提到过他的名字,据说是朱雀门当代的风头正盛的新人,又是出自大世家的张家子弟。
他应该没必要以谎言混进神宫!如此看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我这是为了人类的安全而妥协!守门人自我宽慰道。
在神卫军的带领下,张先进入光晕中,他感觉自己神情一晃,便已经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
有神卫军在前面开路,一路上自然畅通无阻,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他感觉处处都与外界有些截然不同的地方。
沿着小径,他们在大片绿植中绕来绕去。这里就像是一方净土,张先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空气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少女轻柔的歌声,穿过幽深的小径后,他们来到了大片的鲜艳如火的火桑林。
“停步,听仔细了!接下来的路,我走一步你跟一步,错一步都将会万劫不复!”
“到时真出了问题,神仙难救!”神卫军严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