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說人手送不進去?”一大把年紀還喬裝打扮隱蔽身份出城和同夥匯合的韋斯特蘭侯爵得到的卻是這樣的消息。
“誒,說來真是沒麵子,最近不知為何城門的進出盤查變得極其嚴格,雇來的那些人嚐試了幾次都沒能混進城去。”負責組織刺客的貴族尷尬地點點頭。
這些貴族真是小看了拉維瑞提的安全標準,他們滿心以為可以借著難民潮湧入拉維瑞提的掩護渾水摸魚將雇來的刺客送進城內,隻是沒想到所有難民都必須登記並有同鄉作證確認身份才能獲準入城,再加上最近盤查突然強化基本上混不進去人。如今的時局還有夠低的道德下限肯接刺殺元帥這份活計的刺客都是些惡名昭彰的下三濫人物很少能找到協作者,貴族們在拉維瑞提的渠道又不像在帝都格洛裏亞那麽順暢,結果什麽作偽證假證明他們都試過了就是沒法突破城門那一關還差點把送進去的刺客給搭進裏麵去。
“嘖,是被預先察覺到了動靜麽?”韋斯特蘭侯爵皺著眉頭咂咂舌頭。
“不會吧,我們從策劃到準備都沒有在城裏進行……啊,該不會是有誰漏了口風?”貴族們交頭接耳地討論了一會,忽然有個沒什麽名氣的小貴族道。
“……”此言一出室內的氣氛頓時微妙了起來,一片靜寂之中貴族們狐疑地觀察著彼此,仿佛是想從對方臉上找出來什麽背叛的蛛絲馬跡。
“各位,現在是對自己的同誌疑神疑鬼的時候嗎?!”此情景讓韋斯特蘭侯爵的眉頭更緊了,果然臨時糾集起來的這群人互相根本就談不上信任更別說有什麽向心力,但是為了能讓這次刺殺成功他不得不站出來維持這脆弱的合作關係。
“那麽侯爵您覺得為什麽城內的盤查突然就變得嚴格了呢?明明以前都沒有這樣卻偏偏選在了這個時候。”隻是一句話打消不了這些貴族的疑心,他們能在帝都詭譎的政局中攪弄風浪靠的可不是誠信和正直。
“嗬,你自己不是已經把答案說出來了麽?”麵對質疑,侯爵回以輕聲冷笑。
“啊?您說什麽呢我沒怎麽聽明白?”提問的貴族一臉茫然。
“偏偏是這個時候啊。”侯爵重複著貴族剛才說的話,“教團現在已經不對帝國構成威脅了,他們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各位才會今天站在這裏跟我一起商量怎麽除掉沃爾夫不是麽?不然換在教團氣勢正凶的時候各位有想過對沃爾夫動手?”
“嗯,要說的話確實……”這話好像在說貴族們兔死狗烹卸磨殺驢似的,雖然不中聽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
“你們當沃爾夫是什麽人?當初弗蘭德斯侯是何等的聰明都沒能把他置於死地,我們這點小動作他能不做防備?說不定他大老遠從前線跑回來做這個證婚人就是想把我們給釣出來一網打盡呢。”侯爵臉色陰沉地接著說道。
“那、那這次計劃就取消了吧?我們不能明知道有陷阱還往裏麵跳啊!”這下子貴族們可慌了神,能幹掉沃爾夫元帥他們當然樂見其成,但把自己也給搭進去那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賠本買賣他們才不會幹。
“取消?”侯爵的笑聲仿佛讓空氣都降了幾度,“那麽各位就等著沃爾夫解放了帕廷全土凱旋還朝吧,到時候別說是我們,就連各屬國的國王和總督們都得對他俯首帖耳,再想找到一個除掉他的機會……恐怕就隻能在各位的夢裏了。”
“唔……”貴族們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侯爵說得一點沒錯,等聯軍重新控製了帕廷王國沃爾夫元帥就是救國的英雄,那個時候再想對沃爾夫下手的難度就更大了。
“想必各位也不想看到屆時的局麵吧?那就隻能抓住現在這唯一的機會了,好在他隻是加強了盤查並沒有動用士兵封鎖城市,這就意味著他隻是起了疑心還沒有掌握我們這邊的動向,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應該再做什麽引他更加起疑的事情。先把那些刺客解散了吧,滲透進拉維瑞提的行動也不要再做了,短時間內有太多的可疑人物出現在城門附近換成誰都會緊張起來的。”心裏明白這些貴族絕對不會甘心在沃爾夫腳下當一個襯托他成功的裝飾品,侯爵再次煽動道。
“撤了刺客刺殺行動該怎麽辦,難道是讓我們親自動手不成?別的不說我們可打不過那個老家夥啊。”沃爾夫元帥年輕時候也是勇名在外的強者,就算歲月不饒人也不是這些隻會些花拳繡腿的貴族能對付得了的,貴族們自己都清楚得很。
“唉,殺人必須用刀嗎?”貴族們沒出息的樣子讓侯爵深深地歎了口氣,“各位稍候吧,容我跟西蒙公子再商量一下,今天就這樣等有了實際的計劃我會再召集各位的。”
說完這話侯爵不再搭理那些議論紛紛的貴族離開了驛站,自不必說被晾在那裏的貴族們在他離開之後肯定會為他剛才的傲慢大放厥詞,對此侯爵也不甚在意。在侯爵看來刺殺沃爾夫元帥這件事隻要有自己和西蒙兩個人其實就夠了,之所以找了這麽多沒用的填頭來完全是出於事後的考慮——事成之後他需要清洗所有元帥一派的在職官員,而這些職位必須要有替換的人選,就算事情不幸敗露多拉些人進來也能替自己分擔風險,哪怕那些人其實什麽都沒做。
這正是他這個帕廷不倒翁的老辣之處。
離開了驛站場館,老邁鄉紳打扮的侯爵顫顫巍巍地走上了一駕非常普通的長途馬車,馬車裏麵西蒙正端著肩膀滿麵無聊地等著他。
“怎麽了侯爵大人,表情跟吃壞了東西似的。”看到侯爵進來時候臉色不善,西蒙肆無忌憚地調笑他道。
“要隻是吃壞東西就好了。”知道西蒙就這個乖僻脾氣的侯爵沒有跟他計較,“讓我生氣的是這些沒用的家夥什麽事情都做不好,到現在還沒能把刺客給送進城去。”
“所以呢?足智多謀的侯爵大人打算怎麽辦,莫非要在我的婚禮上演一出諸位貴族圍攻元帥的大戲?這我倒是期待得很啊。”西蒙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不,那些人根本就沒那個膽量。”就算是笑話侯爵還是認真地糾正對方,“就是他們真敢做也不可能成功,最近城門的盤查在加強這點你我在出城的時候都看見了,肯定是沃爾夫早早就在防備有人借著你的婚禮算計他。”
“也就是說不能明目張膽地硬上麽……嗯,我有個主意,不如用點更古典的手段如何?”西蒙支著下巴沉吟片刻後說道。
“古典?”侯爵疑惑於西蒙奇特的用詞,殺人的手段還分古典和現代麽?
“素聞侯爵大人好讀史書,家父跟我都有過提及,不知道大人對帝國最短命的皇帝可否有了解?”西蒙反問了一個看似和主題毫無幹係的問題。
“努曼艾爾一世……你是說用毒?”努曼艾爾一世是萊納斯二世的叔父也是北黑森王室的遠親,倚仗北黑森的勢力加冕帝冠時年僅十二歲,結果這位少年皇帝隻在帝位上坐了八十二天就離奇暴病而死,帝國多部野史都有記載他是死於比自己還要大的侄子萊納斯二世獻上的毒酒,萊納斯二世早年國內的諸多動亂據說也跟先皇暴斃不無幹係。
“元帥既然鐵了心要當這個證婚人來跟世人表示他的大度,我這個仇人之子為表謝意與和解敬他一杯酒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吧?誰知道萊納斯二世給自己叔父獻上那杯毒酒裏有沒有元帥大人的諫言呢,如今也算報應輪回。”西蒙冷森森地笑道。
“主意是好,你就不怕攬上罵名?”顯然侯爵多此一問不是出於對西蒙的擔心,他是怕事後場麵不好收拾。
“總比正舉行婚禮的森嚴宅院裏闖進來幾個流浪漢刺殺元帥聽著更加靠譜吧,何況毒藥又不隻有入口即死的一種,元帥大人年事已高又喝了點酒,心情激動突發急病有什麽好奇怪的?至於我這個東道治療得及不及時嘛……弗蘭德斯家又不是開醫館的。”西蒙又不是傻子,他既然提出來就有他自己的脫身之法。
“哼,貴家族倒是很適合經營殯儀館啊。”侯爵忍不住諷刺道,西蒙這小子年紀輕輕心腸就如此狠毒,果然是繼承了弗蘭德斯家那條狐狸的血脈。
“承蒙您建議,我這邊就提前給某些人準備好葬禮了,侯爵大人到場的話要記得應景地多哭兩聲啊。”西蒙似乎很享受這份諷刺。
“公子連自己的婚禮都舍出去了,我這把老骨頭哭兩聲又算什麽呢,哈哈哈哈。”聞聽此言,侯爵假惺惺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