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叛軍的倒戈一擊下教團殘黨敗得毫無懸念,他們甚至連逃出白銀城都沒能做到就被全殲在城內。幸運的是白銀城的市民大多數集中在叛軍控製區避免了和教團一起玉石俱焚的風險,而當白銀城重新回到他原本主人的手上時自然是受到了當地市民無上的歡迎。
一夜混戰過後,城內到處是頑抗到最後的教徒屍體和因為重傷動彈不得的俘虜,市民們自願承擔了清理戰場的任務以讓他們的解放者能好好休息,不過作為主帥的喬納森並沒有睡下,他要考慮怎麽安置這些返正的叛軍。
雖說叛軍是向喬納森投降,他卻沒有接納這些人的決定權,於是乎喬納森就此事連帶白銀城解放的消息給元帥方麵發了一封電報請示。元帥的回複不但答應了喬納森改編接納這些叛軍的請求,還捎帶了兩個讓他喜出外望的消息——其一,元帥的部隊終於攻克了帝國故都格洛裏亞,聯軍在這座近乎被戰火再次化為廢墟的古城中圍殲了帕廷國土內最後的叛軍抵抗力量;其二,在新運抵的火炮支援下,共和國衛隊憑著一腔國仇家恨衝進教團聖域魯瑪城將聯軍旗幟插在了大聖堂的頂端,半島方麵的抵抗幾近被敉平隻剩少數叛軍乘船逃離盤踞在地中海幾個島嶼之上。現在聯軍主力正向東揮師北黑森與在那裏掃**殘敵的北黑森王國軍匯合,共和國衛隊也開始北上穿越黑境森林準備加入喬納森所屬的攻擊方向,兩軍預定的會合地點不是別處正是南黑森公爵如今的老巢,前黑森國都法蘭克福德。
“……總算要結束了。”放下電報看了看窗外熟悉的景色,喬納森直覺得好像昨天自己還是那個頭腦頑固隻知道劍術和騎士精神的傻小子,而現在他將接替父親的職責成為一名一城之主,不管他準備好了沒有。
“嗬啊啊啊……還沒睡呐。”心情複雜的喬納森剛感慨了一句,身後就傳來卡米耶嗬欠連天的懶散聲音。
“你不也沒睡,何況是我了。”喬納森的澎湃心情壓抑了他的疲勞,現在他想睡都睡不著。
“咱要還是個無官一身輕的冒險家早就睡了,可惜現在咱是斯普林族長,自己睡之前得給族人先找到安心休息的地方。”卡米耶抱怨著走到喬納森身邊,“咱看看電報上都寫了啥……喲,情況很不錯呀。”
“拿下南黑森,帝國的動**就到此為止了。”喬納森點頭道。
“嘿,這裏麵有咱一份功勞。”卡米耶笑道。
“是啊,要不是當初有你把莉薇小姐喚醒,帝國還存不存在如今都是未知之數。”喬納森屬於那種典型的不會看氣氛的人,連誇人都誇不到點子上。
“誒,敢情咱的功勞就是把莉薇挖出來啊。”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卡米耶當時就嘟起了嘴,真說的話這份功勞還要算在把地麵砸了個坑出來的昆汀頭上。
“當然不是,但你不得不承認我們倆能成長到今天這個樣子都是拜莉薇小姐從旁幫助,不對嗎?”喬納森表情誠懇地反問。
“嗯,算你說得對好了。”好在卡米耶不是那種喜歡把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的人,“現在想想真是段奇特的旅程,要不是有她在咱可能一輩子都沒法知道是誰對咱爺爺下的毒手,你也可能已經跟你父親一起戰死在這裏了。”
“十有八九吧。”喬納森跟著歎了口氣,“對了,既然說起她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嗯?”見喬納森的態度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卡米耶直覺地感受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很重要。
“莉薇小姐受傷的事情,你知道麽?”這件事很難開口,喬納森最終還是選擇了說給卡米耶聽。
“你說什麽,受傷?這怎麽可能!”果然卡米耶對此一無所知,她臉上的驚愕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這份驚愕的理由就跟喬納森自己聽說當時差不多,都是因為對李維太有信心以至於不相信他會受傷。
“怎麽不可能,她也是血肉之軀啊。”麵對跟自己幾乎一樣的反應喬納森歎氣更深了,隨後他便把李維的傷情和未來可能的情況詳細地講給了卡米耶聽。
“這……咱不知道……”想想前些日子因為見不到李維自己心中多少還有點不快,頓時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浮上卡米耶的心頭。
“啊,我理解,不管怎麽說我還曾經闖到她的住處質問過她,她是沒了辦法才跟我說起這些的,她不想讓我們有多餘的擔心。”而這份愧疚喬納森自己已經嚐過一次了。
“咱們就不能幫她做點什麽嗎?明明她都幫了咱們這麽多。”卡米耶不甘心道。
“做好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了吧。”喬納森聽了輕搖搖頭,“我是在那之後才明白她對我們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和企圖,你、我、所有人在遇見她了之後都有所改變,唯有她永遠是筆直地朝著自己設定的目標前進,不管我們這些俗人理解她也好不理解也罷。現在想想,這要換成我可能早就放棄變心了。“
“……明白,收拾了那些叛軍,然後幹掉他們的幕後老板真神!”沉默了片刻,卡米耶有些陰鬱的表情再次變得晴朗起來,她仿佛在為自己鼓勁一樣叫道。
“哈哈哈,說得好。”喬納森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事情處理完了就去睡吧,養足精神,然後我們替莉薇把叛軍的老巢攪個底朝天!”
“嗯!”
就這樣卡米耶興高采烈地去睡了,喬納森卻沒有休息而是離開駐紮地前往了一個地方,那裏埋藏著他最後的心結。
家人。
獨自一人站在被大火焚毀的伯爵府前,喬納森看到的不是黑漆漆的洞窟而是自己曾經在這裏度過的那些歲月。即使到現在喬納森也很難承認那些日子中有多少快樂,他對自己的母親印象十分模糊,所知的也隻有她在生下了夏洛特之後就從伯爵府中消失的事情和街頭巷尾無數個版本的傳聞,這些傳聞不管是哪一個都不那麽好聽。
自然而然地,年幼的喬納森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女性和巫師的血統失去了信任,少不更事的輕狂讓他屢屢在父親麵前惡語相向,而這些話顯然是至死都依然深愛著自己妻子的布蘭德伯爵所無法接受的。因此父子二人在喬納森懂事之後關係就一直非常緊張,結果是雖然布蘭德伯爵沒有放棄身為父親的教育職責卻始終無法和自己的兒子敞開胸懷溝通,而正處於逆反期的喬納森則一頭沉浸在武藝練習中全然不肯諒解自己的父親。
現在即使想和解,想問清楚當初的真相,那個執拗的笨兒子卻找不到機會了。
沉默著走進被煙火熏得漆黑的走廊,喬納森發現自己還記得這裏以前的一切陳設和人——客廳、大堂、喜歡私下說閑話的傭人們、總是對自己很嚴厲的老廷臣,當然還有那個看來無所事事總喜歡鑽進書房裏一看書就是一整天的父親。
不由自主地喬納森的腳步停在了書房前,以前他從來不喜歡這裏也沒有進來過幾次,如今的這裏隻剩下一堆漆黑的木炭。他試圖回想起自己和父親在這兒有過什麽往事,想起來的是在他很小很小時候父親曾經把自己抱在腿上看書,直到覺得無聊的小喬納森開始打擾他閱讀才隨便指了牆壁上的一塊磚告訴他那後麵藏了很重要的東西,騙得根本夠不到那裏的喬納森費了半天勁試圖去翻開那塊石磚。
等等,那塊石磚?
視線落在那塊石磚上,喬納森卻發現原本平滑的牆麵稍稍向外凸出了一塊,可能是大火過後石頭膨脹讓原本封砌不嚴密的磚塊離開了牆體,也可能是那塊地方本來就有什麽東西!
“!”喬納森連忙走上去抓住了那塊轉,沒用什麽力氣就把它從牆麵裏抽了出來,他探尋地將手伸進牆洞裏麵,觸感好像是一片已經保存了很久的羊皮紙。
“難道說……”喬納森將那卷羊皮紙抽出來,紙麵已因年久而泛黃又被大火時候的熱浪烤得幹巴巴的,不過接著手中油燈的火光喬納森依然能夠看清楚封條上的一行字跡。
吾兒喬納森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