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林纵深复杂,人迹罕至,李灵尘和幼帝进去时有苒苒带路,一路顺畅,但出来时却迷了路,想尽办法才找到原路返回。
折腾了一下午,重返水兰城时天色昏暗,斜月升起,已经酉时。
出乎意料的是,大夏境内各城邦大多日落前就关闭城门。
但已经这么晚了,水兰城的城门竟然还是大敞四开!
城门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还有附近乡绅富豪的马车在这个时候专程赶来。
李灵尘和幼帝跟着人群进城。
刚踏入城内,湿润的水汽立刻扑面而至,溢着花香,沁人心脾,清新不腻。
城墙泛着莹莹光泽,映着城内的灯红酒绿。
水兰城的确不负花都之名,夜晚的繁华盛景令人眼花缭乱。
李灵尘和幼帝折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先是找到一家包子铺让幼帝实现了包子自由,随后又找到了一家比较清静的酒楼坐下,静待游湖画舫迎客。
李灵尘借着微朦的月色小酌几杯,幼帝虽然也很眼馋,但只能叼着烟袋锅独自惆怅。
窗外的湖岸上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商摊小贩争相吆喝,热闹非凡。
斜月红袖,烟花江柳,微凉的清风穿堂而过,将外界的混沌与杀气似乎完全隔绝,偶尔会有几个御兽师穿行在人群之中,他们负剑擎刀,背葫芦,挂拂尘,非常醒目,表情却也平静祥和,心思早就飘到了江边。
李灵尘自斟自饮,一边轻摇画扇,一边听着周围酒客们的谈话。
但这些酒客们常年混迹水兰城,李灵尘想了解的基本情况已经成了聊烂的谈资,他们讨论的大多是对三大花坊中各位美女花魁的点评,以及城内的一些风流韵事。
这些刺激的话题,除了让李灵尘的裤子变得有点紧,并没有什么卵用。
凭栏而望,目所能及处,湖水泛起璀璨涟漪。
此湖名为牡丹湖,湖边聚集着翘首以盼的寻芳客,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雍容华贵的乡绅富豪,他们坐在豪华精美的花轿上,外面裹着鲜红缎子,花轿旁围着几只强悍的勇斗灵兽,令人不敢近前。
牡丹湖上正是三大花坊之一的牡丹花坊。
那是一座搭建在水面上亮丽的楼阁,共有七层,周围绕着一圈三层环阁,这座绚烂华丽的建筑在夜幕的笼罩下闪耀着梦幻的灯光,环阁中央还有一座巨大的水晶鸟笼,里面囚禁着数百只二阶灵兽光火鸟。
这种灵兽的羽翼在夜晚时会闪烁莹亮流光,璀璨夺目,映得牡丹湖如同一片彩色的海洋般瑰丽。
湖心的巨大楼阁群周围集聚着还未挂灯的画舫。
它们正是今晚的主角,现在尚未登场,只能在漫天烟花中偶尔闪现出幽幽轮廓。
“水兰城这么多勾栏画舫,想必每年的供税肯定不少。”李灵尘感叹。
“呵,在这里被灵兽霸占之前,这些地方都是税吏开的,到了交纳供税的时候,各显神通,个个都是哭穷的好手。”幼帝不屑道。
“原来如此,自古勾栏多是非,这藏污纳垢之地,也需要点非常手段。”李灵尘说。
“啧啧,还藏污纳垢之地,待会儿你进了这画舫里面,可就不这么想了,到时候你就得大喊这是人间仙境了!”
他们两个正说这话,隔壁桌上突然传来了筷子轻轻击杯的声音。
伴随着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如丝绸般柔滑的低吟声轻轻唱和:
“小猪小猪长得胖,肥头大耳光又亮。
吞云吐雾不喝酒,馋得脑袋摇摇晃。
它的跟班自恃高,好高骛远心也傲。
蟾蜍非要贪天鹅,早晚屁滚又流尿。
今日幸得佳人邀,否则小命都不保。
若君能解坊主忧,画舫游湖乐逍遥。”
李灵尘听出唱和者是个女人,明明是轻佻无聊的语句,在她的口中却变得轻灵甜美,仿佛化作了美妙的旋律铺陈到了耳朵里。
李灵尘和幼帝自然听出了对方的戏谑之意,立刻朝此人的方向望去。
但见一名短发美女正回望他们,显然刚才轻敲吟唱的正是她。
美女身着一袭橘色千褶长裙,皮肤白中透粉,额前的短发整齐地梳起,一股清新利落的气息透着丝丝凉意。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像是两颗明珠闪耀着,茶黄色的眼瞳透着一股英气。
短发美女一只手轻轻握着筷子悬停在杯上,另一只手则轻托下颚,饶有兴致地望向李灵尘。
李灵尘见对方是故意揶揄自己,于是立刻起身,慢悠悠坐到了美女对面。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奴家并无名讳,叫我小荷就可以。”对方温柔回答。
“刚才听姑娘你刚才的唱段,想必是唱给我们听的了?”李灵尘盯着对方问道。
小荷的目光稍稍低垂,似笑非笑道:
“公子想多了,奴家平时很喜欢吟唱小曲儿,刚才见到公子和你的御灵很有趣,就忍不住即兴唱了一段,并无他意。”
“去你大爷的,还并无他意?那我也唱一段吧,你听着吧,我也并无他意!
这个娘们可真骚,天天晚上累断腰,要问多少钱一晚,倒贴农夫舔臭脚……”
幼帝咧嘴大骂,还要继续编出更下流的荤词儿,却被李灵尘捂住了嘴巴。
小荷倒是有些惊讶,微笑道:
“想不到这头小肥猪还会说人语,实在有趣。”
“有你娘的趣儿……”幼帝又挣扎着骂了一句。
它之所以这么生气倒并不是因为小荷在唱段里说它又肥又胖,而是因为它一路以来一直馋酒,但李灵尘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跟它同饮。
对于这件事,幼帝早就气得牙根直痒痒,现在又被小荷提到了痛处,自然无比愤怒。
李灵尘一边按住幼帝的嘴,一边问道:
“小荷姑娘,咱们就别绕弯弯了,还是开门见山说点正事吧。
我们两个今天随便找了一座酒楼,又随便挑了一个地方坐下,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被盯上了。
花坊主的通天手眼我已经领教了,就是不知道还有何赐教?”
小荷缓缓放下筷子,目光移向外面热闹的湖景,叹道:
“良辰美景,公子还真是心急啊,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姑娘还真说对了,我来就是为了吃豆腐,凉的热的无所谓,大而管够就行!”
小荷脸色微红,俏眉跳了跳,无奈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好了。
公子此行,可是为了领主大人而来?”
“嗯,不过我听说想见她挺麻烦的,好像还需要通过三位花坊主的挑战。”李灵尘说。
“没错,牡丹坊主的琴棋书画,月桂坊主的诗词歌赋,以及水仙坊主的千杯不醉。
只有挑战者全部完成了三个挑战,才有资格面见领主大人,至于最后是否能够成功,还要看领主大人的心意。”
李灵尘扬了扬眉毛,不解道:
“也就是说,就算通过了挑战,如果烟雨领主不满意,还是可以直接否决咯?”
“是这样的。”小荷回答。
“呵呵,真是难以理解又合情合理。”
“不过公子不用担心,领主大人从不会以貌取人,如果能够通过三个挑战,大多数都会得到领主大人的应允。”
“……”
小荷的话实在扎心,让李灵尘满头黑线,心中不禁腹诽:
奶奶的,小哥儿虽谈不上英俊出众,但也自恃风流倜傥,听这死丫头的意思,敢情要是以貌取人那我就得被请出去呗!
李灵尘强压火气,摇着画扇道:
“那你又是替谁做事?”
“奴家是牡丹坊主的亲随,今日在此恭候公子,也是牡丹坊主的意思。”
“哦,这么说来,你家主人想要见我咯?”
“抱歉,我家主人的意思是,让我在此恭候,然后亲自请公子回去。”
小荷虽然言辞恳切,但可看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
李灵尘摇扇的动作微微一滞,漠然道:
“那你家主人还真是客气。”
“公子不要误会,牡丹坊主身体抱恙,实在不方便接待你了。”
“哦?是今日抱恙还是近期都会抱恙?又或者只要我来就会抱恙?”李灵尘问。
小荷目光一凝,正色道: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得了一种怪病,无药可医,容貌也受到了影响,羞于见人,本想让领主大人找人接替花坊主之位,但一时间没有合适人选,所以……”
“呵呵,绕来绕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我这猪哥堪比神医,包治百病,劳烦姑娘带我们去面见牡丹坊主,保证药到病除。”
李灵尘信心满满,松开了捂嘴的手。
幼帝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愤然道:
“让我治病?行啊,我就两个条件,一是让我喝酒喝个够,二是让我把刚才的歌唱完,这丫头得给老子的歌背下来,唱个三天三宿!”
幼帝刚一说完,小荷竟然起身来到李灵尘和幼帝身侧,扑通跪在地上。
“公子如果所言非虚,奴家满足这位灵兽大人提出的两个条件,如果公子不弃,奴家也愿意陪侍公子!”
李灵尘立刻去搀扶小荷。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这猪哥就是喜欢开玩笑,它说的话你不用当真。”
“什么叫我的事不用当真,那你意思她陪你……”
幼帝没有说完,这次直接被李灵尘兜头拿毛巾勒住了嘴。
“姑娘请起,我也有话直说了,如果我们真的成功解决了牡丹坊主的麻烦,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要算我通过了她的挑战,毕竟琴棋书画这四样我可一样都不会。”
小荷微微一怔,诧异道:
“看来公子并未打听这花坊主的挑战具体事宜。”
“此话何意?”
小荷若有所思,微笑道:
“没什么,反正这也并不重要了,只要公子能够治好牡丹坊主大人的病,大人一定会让你通过她的挑战的。”
“如此甚好,请姑娘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