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级武侠网游“剑网3”官方小说(全8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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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什么声音?”宇文二第一个喊出来。

“嘘……”郑曰松阻止他说话。五个人同时把耳朵贴在洞壁上,凝神倾听。

五个人在漆黑潮湿的洞穴里折腾到现在,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身上到处是撞伤和擦破的伤口。

由于害怕王遗风再埋设什么机关,五个人争执半天,决定采取分开行动的办法。但又害怕别人先找到出口,偷偷溜走。五个人均是门阀子弟,在大家族内生存,首要学习的便是怀疑,背信弃义那是家常便饭,因此疑心极重。

特别是在这地底深处,别人的陷阱里面,这五人更是惊弓之鸟。几经讨价还价,最终决定,郑曰松和蔡六走最前面,相隔两丈后,依次是宇文二、刘三和贺老五。遇到岔路,便由郑曰松在石壁上刻下记号,等到判定是死路出来时,由最后面的贺老五将记号划去。

五个人中只有宇文二带有火燎,但五人商定,只有遇到虫蛇,或需要仔细查看的时候才能使用。这也是为何宇文二走在中间的原因——两边都得把他看好,决不能让他独自逃走!

如此艰难地走了大半个时辰,五个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极致,不知这地洞到底有多长,不知王遗风是不是已经封死所有出口……突然间听到铛铛铛的声音,都是精神一振。

郑曰松低声道:“是人……是王遗风!贺老五,你到前面来,跟蔡六换换!”

贺老五暗器世家,听声辨位那是家常便饭。他立即与蔡六交换位置,走在郑曰松前面。

当……当当……

那声音时断时续,有时连续敲打几下,也有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五个人强压下狂躁的心等待,知道王遗风也在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行踪——只要王遗风还在这地洞里,就有希望!

当……当当……轰……

敲击声之外,还传来了水声。

转过一个拐角,五个人差点一起激动地喊出来——光!看见微弱的光了!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重新见到光亮,就让五个人惊喜万分。郑曰松挥手让他们镇定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当下紧咬牙关,几乎手足并用的朝光的方向一步步靠近,绝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渐渐的,洞壁越来越亮堂,水声也变得轰然如雷鸣。郑曰松做一个手势,招呼蔡六、宇文二靠近他。

不久,五个人蹭到了洞口。大厅内的奇景让他们惊讶不已,不过没人有心情感慨,他们的目光立即聚集在大厅中央的王遗风身上。

只见王遗风站在一根石柱前,手持一只匕首,正在石柱上凿着。他凿了几下,停住手,目光朝洞口看来。五个人身体紧紧贴在洞壁上,不让他看见。

王遗风没看见人,便有回头继续凿着石柱。

郑曰松做个手势,五个人跟着他无声无息地往回走了一段,蹲下来。郑曰松低声道:“老贼在想法子逃生。”

贺老五和蔡六不禁点头。

刘三道:“我看不然……难道他没有预留出路?”

宇文二道:“是啊,他费尽心力设计这个陷阱,怎么可能把自己也陷在里面?这是在引诱我们!”

蔡六道:“他在石柱上凿落脚的坑。石柱光滑,再加上他此刻伤重,不能跳上去,才至于此。这不是逃命是什么?他若要袭击我们,黑漆漆的洞穴深处不是更方便?现在有光,地方又宽大,正适合我们几个围攻,他只怕真疯了,才会想到在这里引诱我等上当!”

宇文二道:“那也解释不通啊,他纯心要我们等死,只需偷偷离去,我们找不到出口,最多半个月就死了,他这是做什么?难道他自己也忘了出口?”

众人想来想去,都觉得王遗风此举真是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用常理解释。

贺老五忽地眼睛一亮:“也许出现了什么状况,出口也被封死了。因为事发突然,老贼逃遁到此,根本没来得及去看。所以封闭入口之后,才后悔不迭,在这里慢慢凿路。”

宇文二、蔡六等人都不仅点头:“对、对!”

郑曰松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绝然的神情。

宇文二道:“郑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对么?”

郑曰松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老贼。他做事极其细致,谨慎,想常人所不敢、不能想,做常人所不敢、不能做。他现在所做的,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

宇文二冷哼道:“那也就是你被他吓怕了而已。他是你叔,积威之下,自然以为他事事都出人意料。”

郑曰松冷冷地道:“你当人人都能做恶人谷主?恶人谷自隋末天下大乱开始,已经断断续续存在了上百年之久,为何之前一直没有谷主?一千多乌合之众,何以能被他一人收服?便如剑圣、浩气盟主谢渊等人,你让他孤身入谷,只怕也毫无办法。仔细想想吧!”

众人被他说得一怔。须臾,刘三叹道:“是啊……王遗风之为王遗风,绝非任何人可以揣测……那你为何认为他是在想法子逃生?”

郑曰松眼中射出冷冽的光,说道:“若说当世还有人了解老贼所想,就只有我了!依我所见,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陷阱,而是老贼为自己准备的坟墓!”

“坟墓?”

“对!”郑曰松断然道,“老贼当年屠灭自贡,乃是为了一女子而怒发冲冠。我敢肯定,老贼定然将那女子埋在这洞里,也想着死后与她同穴。”

“哈!怎么可——”

“你们想想!”郑曰松厉声截断宇文二,“咱们进来这么久了,若是陷阱,不知已触动了多少机关。可有吗?有吗?那块岩石设计得如此巧妙,这洞里却空空如也,所有陷阱该有的机关,哪怕最普通的暗箭、刺坑都没有!贺老五,你是暗器行家,你发现有任何朽坏的、不能用的暗器或机关么?”

贺老五摇摇头:“完全没有!”

“哼!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这根本就是坟墓,而那块岩石,就是墓道尽头的封门石而已!”

他这番话说出来,余下的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刘三才道:“郑兄不愧是老贼身边最信任之人,这番推论无懈可击。但老贼此刻所做,又是为何呢?”

郑曰松道:“这有何难?老贼已料到,不是出首他的人,也会有浩气盟的人最终追到这里。他中毒甚深,自知无法抵御,才冒险将我们引到这里,用封门石困住我们。也许老贼当时以为自己能出去,却没料到伤重,支持不了多久,无奈之下才想尽早凿出一条生路。”

刘三道:“但我看那石柱离洞口还远得很,别说他,便是当年号称半仙之体的纯阳真人吕洞宾,也没法平地升起十丈之高。他爬上石柱,又能如何?”

郑曰松道:“这就不知道了。老贼或许留下什么机关,或是事物,只有登上最高的石柱才能爬出去。他受伤之前,也许真能上到那石柱也未可知。”

宇文二道:“妈的!拿下老贼,自然知道怎么办!”

“对!”蔡六也道,“拿下老贼,自然有办法!”

“不,”郑曰松口气冷得像冰,“是杀了他。”

他站起身,目光从四个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宇文二等人都被他眼中勃发的杀气震得身子一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郑曰松慢慢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各有主意。与我结盟,与恶人谷结盟,甚至掠夺大光明殿都是真的,只不过谁也不想沾上杀死王遗风的名声。但我告诉你们,现在我们是在死地!王遗风的奸诈远超尔等!你们想要轻轻松松抓住他,白日做梦!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杀了他,我们谁也跑不了,等着在这地底活生生饿死吧!”

“好!”蔡六脸上露出杀伐之色,挺身站起来道:“我与郑兄共进退!谁再虚情假意,我蔡六第一个先杀了他!”

“呸!”宇文二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站起身来:“都到了这田地了,谁他妈先捅一剑后捅一剑,还有什么分别?老子第一个上!”

贺老五也站起来道:“不管老贼怎么死的,我总要在他脑袋插上几十只铁钉,带出去给恶人谷的人看个分明!”

刘三淡淡地道:“郑兄说得对,在这天不管地不收的地方,我们五个一体同心才有生路。若我等有幸杀出此洞,便结为异姓兄弟,从此闯**江湖,再不分彼此!”

“好!”郑曰松向四人抱拳行礼,说道:“便这样说定了。老贼奸诈,最擅于捕捉人心,诱之以利,又或挑拨离间、分而治之。恶人谷中奇士、能人并不少,何以竟甘心听他一家之言?恶人谷一千多人,为何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就在于此!所以待会咱们下去,绝不要问一个字说一句话,直接将他杀掉,才是万全之策!”

“正该如此!”宇文二抢先道:“谁要开口,咱们必先将他拿下!”

“喏!”其余三人也一起点头。

“等等……”郑曰松迟疑道:“完全不说话,也不利于围攻……这样吧!愚兄痴长两岁,先打这头阵!宇文兄、蔡兄策应,贺兄看准机会下手。刘兄有伤,便在外围盯着,指挥我等攻击。以刘兄的人品胸襟,我等断不会质疑的!”

五人此刻性命攸关,都不再矜持,或是怀疑,当下计议已定,便向大厅走去。

王遗风凿了许久,只凿出浅浅的三个坑。一是石质太坚硬,又光滑,很难下刀。二是匕首本来就不好凿,而且他还得留心不能让刃尖迟钝了,否则等会可不好对敌。

当年苦心营造这个地下洞穴,时间长达三年,耗费金钱无数,务求固若金汤,不留一处漏洞。如今想的却是怎样才能从这囚笼里逃出去。王遗风觉得世事弄人,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他并不后悔。一旦做出决定,王遗风就绝不回头,哪怕一条死路也要走到底。

况且谢长宁……王遗风一想到这个灵动的家伙,就牙根痒痒,既想一巴掌打死她,又想要留条命,探知她背后的秘密。如果有命活下去的话……

一阵冷风从头顶灌下来,带着些许泥土的味道。王遗风抬头看那洞口,隐隐有草叶在洞口外摇晃,一些枯叶徐徐落下。天色依然明亮,洞口的光影快速变化着,天空一定吹着猛烈的风,把云和成百上千的天灯飞速吹动。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在异地,今日八月十五,定是花灯绽放,喧哗热闹之日。

在此地,却是全城大祭,天灯冉冉,送别魂灵之时。

送别好,如谢长宁所说,大家伙热热闹闹,都去了那地府吧!

“哈哈!”

王遗风长笑一声,转过身来。他只是闲闲一转身,身体只侧了那么一寸,郑曰松这一剑就擦着他的身体刺过,刺在石柱上。

真是雷霆万顷的一剑!

这一剑倾尽了郑曰松全力,因他早已算好,若王遗风避开,剑刺在石柱上,剑身必然崩裂。

那就让它彻底炸开好了!

郑曰松拼着内息受损,当剑尖刺中石柱时,仍往前猛冲。

王遗风的目光正好在他绷紧的脸上,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

他的眼角闪过寒光,蔡六双刀高举过头顶,正从台阶上往下跳。他身在半空,身法不乱,双腿曲起,双肩沉坠,看来并非以灵巧为主的明教弟子,而是西北“双刀门”的高手。他左脚在右脚之前,身体略向右倾斜,应是要扼守右侧,伺机进攻。郑曰松右手持剑,他的薄弱处恰恰在右侧,如果这是精心安排的,那么蔡六的功夫就值得郑曰松信任。

蔡六的左侧,宇文二跟着纵下。他身在空中,剑却并未拔出来,但右手紧紧按在剑柄上,身体往前弓得很厉害。

这是七秀坊的拔剑势,原本是简单的抽剑出鞘,却被公孙大娘独辟畦径,将其化为极隐蔽亦极猛烈的杀着。昔年公孙大娘在长安“舞凤楼”第一次舞剑,刚拔剑而出,剑气便刺破屋顶,落了半屋子的瓦砾,惊煞众人,从此名声大震,人称“一剑穿云”。

这一势劲力猛烈,且有与敌人同归于尽之意,跟七秀坊飘逸阴柔的武功相去甚远,是以七秀坊女子很少学得,就连十三钗也无人以此扬名。当此生死关头,宇文二使出这一招,必然得了真传。他的目标应是绕过石柱,出其不意地偷袭自己。

王遗风的目光没有看到贺老五,这个暗器高手一定会依靠石柱的掩护,躲在自己身后出手。他应在郑曰松等人展开攻击之后,才会从通道里出来。

同样没有看见刘三和崔大。刘三在城墙上受了自己“幽阳逐影”一击,左臂算是废了。霸刀山庄之刀法,最讲究上盘功夫,双臂双手通透,才是霸气所在。刘三虽不至于因此残废,但想要在此刻举剑杀人,恐怕很难。崔大没有受伤,而且功夫不在郑曰松之下。适才巨石落下时,王遗风听到了砸碎身体的声音,应该就是崔大了……

这些念头闪过之前,郑曰松的剑尖刚刚触及石柱,等他想得通透,郑曰松的剑已经弯曲成弓,弓身朝向自己,不到一尺之远。所有的力量都蓄在剑身弓起之处,只要再弯一分,剑就会猛烈崩断,碎片会象闪电一般穿透自己的身体。

然而郑曰松是绝不会凝而不发的。

从他无声无息地突然杀到面前,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必杀死自己,才能让众人再不犹豫,死心塌地地助他成为恶人谷谷主。至于大光明殿的财富,与权势比起来只能屈居第二。

真是郑王两家的好子弟啊!

王遗风手不动,身不移,却吐出一口气。内息撞击在剑身上,铮的一声脆响,剑身比郑曰松预计的时间提前崩裂了!崩裂出的五块碎片,猛地向四周激射!

因剑身未绷到最有利的位置,就被王遗风强行崩坏,碎片散射。其中三片射向王遗风腰间,但王遗风衣服早被河水浸湿,又被他冻成冰,仿佛冰甲。吐气的瞬间,他身体急速转动,碎片撞上冰甲,立时滑了出去。

啪啪啪啪——

郑曰松手刚扔开剑柄,就连拍四掌,王遗风只用右手回击,与他硬对了这四掌。郑曰松向后滑出两丈远,双手覆满冰霜,手臂痛楚难当,几乎举不起来。他却心中大喜,因为分明看见王遗风抿紧了嘴,嘴角依然渗透一丝血。

只听高处有人喊道:“双刀缠他右侧!”

刷刷刷——蔡六象个滚石一般落在王遗风与郑曰松之间,双刀翻飞,一口气劈出二十几刀。刀身在光柱里闪烁,霎那间大厅内无数光团飞速移动。

刘三站在大厅入口处,紧张地俯瞰下方的一切:蔡六在水里翻滚,那是“双刀门”的绝学。

“双刀门”在西北之地,常常面对西域游骑的攻击,因此练就一套刀法,只往马肚子下钻,在马腹部下手,往往杀了马匹之后再杀人。游骑兵们对“双刀门”真是又恨又怕。

这套刀法的架子特别矮,讲究滚、转、挪、挤,被攻击的人就看见脚底下刀光闪闪,须臾双腿就被切断,或是小腹要害被袭。蔡六人矮,身子滚起来浑圆一团,全然不顾自己上身的危险,招招尽往王遗风下盘猛砍。

王遗风双腿连踢,在间不容发间躲过刀锋,但他也被蔡六这一番不要命的冲击逼得连连后退——在石柱之后,就隐藏着宇文二!

刘三再往左侧看,贺老五并没有下去,而是挂在洞壁上,悄无声息地往右边爬去。

四个人,四个绝杀,围堵重伤之下的王遗风,成功击杀他的机会几乎……不!刘三摇摇头,绝对会成功,因为居高临下,他已经看出王遗风的颓势了!

郑曰松那一剑看似未成功,其实是最凶狠的一击,逼得王遗风绝死一战,才勉强避开。他踉跄后退,身法已然散乱,仅仅是侥幸才未被蔡六所伤。但他根本已无力防守后背了!

宇文二藏身在石柱后,听脚步声也听出了王遗风的不堪。他全身绷紧,手臂却放得很松。拔剑势的核心并不在拔剑的开始,而是在之后——剑身将出未出之时,以腰身之力,带动松沉的手腕颤动,既而将这颤动之力传递到剑尖。

这实际上是甩鞭子的手法,公孙大娘将其化在剑法内,因其剑身柔软,剑尖便如鞭子末梢一般急速颤动,将剑气完全释放出去,简直天衣无缝。

可是刘三知道,以宇文二的修为,想要刺中王遗风仍然困难。真正的杀着,是在贺老五身上。

贺老五暗器固然厉害,但他真正擅长的,却是暗孥。他的暗孥极精确,当初在成都府偷袭王遗风时,便是以暗孥射中。无论郑曰松的剑、蔡六的双刀,还是宇文二的拔剑势,其实都是在为贺老五掩护。

当宇文二拔剑势使出,剑身因为剧烈颤动而发出尖锐的啸叫声时,就是贺老五出手的机会!

蔡六把王遗风逼得连退数步,转到石柱背面了!

铮——

宇文二的拔剑势出手,果然声若惊鸿,震得整个大厅都在隐然震动,嗡嗡回响!

王遗风侧身避开了最初的剑气——他右腿一弹,撩起地上一片水花朝蔡六射去,射到时已变成无数冰粒。蔡六防无可防,只得就势一滚,为王遗风让出后退的地方,也为贺老五让出了攻击的角度!

嗖——

在剑声的回响达到最高之时,刘三听见了嗖的一声响——贺老五出手了!

刘三一瞬不瞬地盯着王遗风,但见他连退三步,每一步都踏在蔡六将要滚到的地方。刘三霎时屏住了呼吸——蔡六舞的是刀,其实滚的是方位,只要方位准确,哪怕两手不动,刀也能准确看准对方。然而王遗风竟然每一步都抢了先机,蔡六的攻击顿时混乱起来。

这三步同时也避开了宇文二连续刺出的三剑。在第三剑刺出时,宇文二的脚步已被带得乱了,向前多了半步——半步就够了。

王遗风身体前倾,三根指头伸出,拈花一般轻柔,却准确地抓住了宇文二的剑尖,内力透过剑身,震得与宇文二浑身一震,手臂顿时冻僵,无法弯曲。王遗风往前一带,宇文二直扑出去,哧的一声轻响,剑尖刺入刚刚滚到位置的蔡六胸口,直透而过。

呃……

蔡六沉闷的惨叫声发出来时,刘三没有看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左侧洞壁上的贺老五身上。刚才那一声嗖,却并不是贺老五的暗孥。在他将发未发之时,一只四棱铁尖拖着根长而细的索,从下方射了上来。

贺老五全神贯注在王遗风身上,而且那四棱铁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操纵暗孥之人,学艺第一天练习的,便是不为任何外物所动,除非是直冲自己而来的攻击。四棱铁尖离他身体尚有一尺,贺老五于是纹丝不动。

四棱铁尖却在贺老五脑袋上方两尺来远的洞壁顶上一弹,横着飞了两尺,撞上了一块向下凸出的岩石,啪的又是一弹。便听啪啪啪之声不绝,四棱铁尖在洞壁乱弹,长索抖动,霎那间将贺老五和他的暗孥紧紧缠在了一起!

贺老五奋力一绷,啪的绷断了索里的牛筋。然而索里另外缠有铜链,其中更埋着八根一寸来长的钢针,就等着他用力绷紧。贺老五痛呼一声,钢针深深刺入身体,痛得他眼睛看出去一片血红。

“老五!”刘三失魂落魄地喊了出来。

贺老五失去力量,往下坠落。下方却有个黑色的身影同时向上,两人在空中交错。贺老五怦然摔在水里,鲜血从他喉部汹涌而出,如同翻滚的开水。被切开喉管的一瞬间,他一定提起全身功力,想要给那黑影致命一击,却忘了身体被长索缠绕,根本无法反击。是以死的时候,气血往头顶上冲,才使得鲜血喷涌得如此猛烈。

刘三伸手摸剑——紧张和恐惧之下,他的手本能地摸向右侧后背,却忘了他此刻并没有如在霸刀山庄一样背刀,而是左侧悬挂佩剑。刘三摸了两下,这才重去摸剑。他头上汗珠泼水一般往下淌,耳朵里砰砰乱响,心中有个声音狂叫着:“这是陷阱!是陷阱!王遗风不是一个人!陷阱!”

嗖——

刘三剑锋赶在四棱铁尖射上来之前,堪堪拔出一半,铁尖在剑身上一弹,顿时斜着弹开。刘三纵身往下跳,身在空中,但听啪的一声脆响,仿若长鞭**之声,四棱铁尖突然从黑暗中,直向刘三左侧扑来!

刘三反手一剑,砍中铁尖之后的长索,嗖嗖嗖的响声中,长索缠住了剑,却也缠死了自己。刘三哈哈大笑,站稳了身体,双手一扯。长索那头的人吃不住力,跌跌撞撞地从暗中跑了出来,看身形却是个娇小的女子。

便在这时,叮叮当当的刀剑相交之声,骤密如阵鼓,震得人心中剧跳。跟着宇文二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中透着痛楚和绝望,必然吃了致命一击。

剑声又起,这次是郑曰松,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然而王遗风却始终不发一声。刘三正想着要如何策应郑曰松,那女子突然身体往前一扑,在地面刚刚漫过足背的浅水里打了一个滚。

女子在浅水里不停滚动,大片水花向刘三扑来。刘三临危不乱,抱定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思,只要长索缠在剑上,女子就奈何不了自己!

那女子一边翻滚,一边绕着刘三打转。刘三慢慢收紧长索,想要逼她靠近。蓦地女子再一滚,身体忽地凭空消失。

刘三没有料到大厅中央横贯过一条阴河,心中一惊。但手中传来的长索仍然绷紧,他确信女子没有离开。

谢长宁却在阴河之中,被水冲得飞快往前。她双手极快的交错抓握长索,传到刘三手中,便如她没有动弹一般。可她也知道,以刘三的功力,不会被瞒住太久。

刘三忽觉长索绷紧的程度起了变化,目光立刻朝谢长宁消失之处左侧一尺看去。突然噗的一声轻响,他目光所在却毫无动静。刘三大骇,目光急速搜索,但见距离他所预测的地方一丈远处,寒光闪动。

刘三狂吼一声,但右手不敢放松,左手在本能挥动时牵动了伤口,速度缓了这么一缓。四棱铁尖便从他左手的指尖飞过,噗的一声射入他的咽喉。谢长宁手腕一抖,四棱铁尖切开他的喉管,弹了出来。

刘三慢慢跪倒,伸手想要捂住咽喉的洞口,热辣辣的血却更加凶猛地往外喷射。刘三耳边嗦嗦直响,那是肺里的气息从洞口往外喷射的声音。这声音多熟悉啊,仿佛夏日的风声……

霸刀山庄那炙热的夏日景色一晃而过,刘三咧嘴想笑,蓦地眼前一片白光,便永远坠入了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