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受到领导的警告,导游没等我问就说,他不能透露具体的赔偿数额。他只说,那老太太果然是有素质的,没有漫天要价,不像她女婿,狮子大开口。但是不管怎样,段玲玲之死,她的家属也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最后还是达成了双方都能接受的赔偿协议。“再说,我们这个团大多数人都办了意外保险,在保险公司那里也可以拿到赔偿。”
在“胖大叔”,导游只吃了一碗炒面片,却喝了一瓶酒,说是要借酒浇愁。回塔努尔草原的路上,他保持沮丧状态。他老板说了,旅行社赔偿的部分,由他个人承担百分之八十。这就意味着,在今年这个为期四个月的旅游季里,他基本颗粒无收。
他给我们看他的微信头像,是个吐着舌头笑的小宝贝,3岁左右。“肖大哥,咱俩同龄,你和嫂子的孩子多大,起码上中学了吧?”我含糊地嗯嗯,逢到这种情况,我和撷梅都尽量敷衍。我儿子已经上高一了,但他不是撷梅的孩子,现在跟着我前妻。
导游说:“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还有个老大,是儿子,放在我父亲那里养着呢。我现在的老婆是89年的,比我小将近20岁呢,对我那是真好啊。人家那是黄花闺女跟的我啊,我能不对人家好吗。”
这导游大概是职业病,每天必须排出一定量的话出来,否则憋着难受。今天他没带团,和童娘娘一家的赔偿谈判也轮不到他多说,便在回草原的车里释放当日的话语流量。
“你以为我愿意叫你们参加这自费那自费项目,你以为我愿意把客人往商店拉?我也是读过师范大学、上过讲台的人哪,我也要面子啊。但我一想起我老婆,一想起我姑娘,我就豁出这张脸了。我不挣钱,她们吃啥?我前妻不付抚养费啊,我还要给我前面生的儿子生活费。肖大哥,你和嫂子参加了所有的自费项目,谢谢,谢谢,我的确有提成,但你们花了钱确实可以看到更多、玩得更多。”
我拍拍他,“理解、理解。”
他却把车窗一拍,怒道:“可是段玲玲一死,我今年全白忙了!从6月到现在的收入全贴进去不说,下面9月的,等于是我欠的。我干起来还有什么劲哟。怎么她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的团里死呢?怎么不在上海死不在北京死,偏偏到九彩滩来死呢?你说,是不是她老公和那个幼儿园老师合谋啊,奸夫**妇,勾搭成奸,谋杀亲夫,不,谋杀亲妇!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我说:“那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能让段玲玲离开车子然后一去不返呢?怎么才能操纵她的行动,怎么不让她回到车上?”
他摇摇头,继续说:“其中有隐情!不是意外,是谋杀。如果是谋杀,那就和我没关系了吧?我一毛钱都不用赔。”
撷梅从前排回过头来说:“如果是谋杀,就要看,谁是段玲玲之死的受益者。”
我斥道:“你胡说什么?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导游打开车窗,让旷野的风吹进来。其实他也没有真认为这是谋杀,只是发泄一下情绪。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安排另一件事,“等下我们回去,把段玲玲家的两间房退掉。帮他们把行李收拾一下,你俩也在场给我做个证。到时把东西直接拉到机场去。他们说了,留在房间里的没什么贵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