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起火了,一开始只是淡淡的烧焦的味道从走廊里传过来,越走近,烟味越浓烈。
停尸房严密,大门紧锁,膈音效果很好,除了时不时飘散出来的烟味,不见火光,也听不见求救的声音。
“孟师哥,郝教授,你们在里面吗?”顾斓的手啪啪拍在门上。
没有人回答。
顾斓有些急了,敲门的声音更大了。
“孟师哥,你们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快开门啊……”
回答的是,一片静默。
“完了,完了,怎么会起火……”守门的大叔惊慌失措,想做点什么,又无从做起,急得在原地打转。
“别完了完了瞎喊,赶紧把门打开啊!”林师姐冲守门大叔一声咆哮。
守门大叔如梦初醒,想折返回去拿钥匙,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钥匙给任副院长了。”
“只有一把钥匙吗?备用钥匙呢?”林师姐大声问。
“就两把,一把在主任办公室。但是主任出差了,下个月才回来。”守门大叔快哭了。
我往走廊里扫了一眼,找到一个灭火器.
“你们让开……”我打开消火栓,一头冲了过去,准备用蛮力破开。
就在这时,门突然从里边打开,孟兴贤一身狼狈地从里边出来,看到我的瞬间很惊讶,但很快恢复镇定,无比虚弱地说道:“里边起火了,郝……郝教授他们还在里边……”
此刻停尸间里早已浓烟滚滚,随着大门的打开,火光跟着窜了出来,我的刘海被烧出个豁口,额头一阵滚烫。
越来越浓烈的浓烟不停席卷整个走廊,我手里拧着的小小的消火栓,此刻似乎毫无作用,刚想近一步,浓烟呛得我连连咳嗽,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好在消防车来的很快,在我扶着孟兴贤退出走廊的时候,消防员已经提着水管冲了进来。
救护车紧随其后,将已经晕过去的孟兴贤及时送去医院。
我们剩下几人被强制隔离在外,警察来了之后按照规矩录了口供,等忙完之后回到纹身店,天早已经黑了。
这一天过的太刺激甚至惊悚,晚上躺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我给孟兴贤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他父亲,“小姜大师……”
声音之外,我听到了孟母的哭泣声,很悲切,很哀伤。
“孟同学怎么样了?”我问。
“很不好!”孟父的声音很颓废,“他在大火中受伤了,背上全是伤口,医生还在做紧急处理。”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这一刻什么都问不出口。
简单的安慰了几句,我挂断了电话,用手机在网上看新闻。
研究院起火的事情,网上有大致的介绍:大火至两死两伤。
死者分别是云城大学的昌天成教授和郝胜杰教授,伤者是研究院的任副院长和云大大四学生孟兴贤。
其中,任副院长伤情很严重,在重症加强护理病房里住了三天,最终不治而亡。
关于起火的原因,官方给出的原因是:正在调查。
而私下有人猜测,说是因为停尸房里存放了一些易燃物的物,不小心失火;
也有人猜测是‘人蓄意纵火’;
更有人说是遇到了鬼,因为当时停尸房里除了四个人,还有一具从上阳墓里挖出来的女尸。
女尸下葬一千年有余,开馆后不见丝毫腐烂,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恐怖的灵异事件。
如今,火起在停放女尸的房间里,怎么想都像是女尸在复仇。
女尸不甘被人挖出来,放进实验室,供人研究,这种亵渎的行为,足够让她复仇千千万万遍。
因为这个猜测,网上甚至一片人心惶惶。
连顾斓都睡不着,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问我这场火,有没有可能是‘女尸制造’的?
“不会!”我给了顾斓一个很肯定的答案。
女尸早在千年前已经死亡,魂体消陨,保她尸体不腐的是锁尸玉,她缠上孟兴贤只是因为执念,一个由执念幻的阴灵,是没有纵火本事的。
“如果不是女尸,那又是什么?”顾斓纠结起来。
我没有回答。
“难道真的是意外起火?”顾斓又说了,“我听林师姐说了,停尸房了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之前一直放着很多东西,女尸放进去后,有一部分还没来得及搬出来,会不会是那些东西自然起火造成?”
“就算停尸房变成储藏室,能有什么东西造成自燃?”我再次否定了顾斓的话,“而且女尸放进去已经有半个多月,一直没意外,偏偏这么巧,郝教授一行人进去了起火。”
“那……”顾斓像是想到了什么的,很快又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
然后很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下午,在接到孟师哥电话之后,你就一直很着急,他当时……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不及我回答,她再问:“或者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起火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如是回答,我也在猜测,或许和顾斓的猜想一样。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顾斓道:“对了,你知不知道那具女尸怎样了?”
“听林师姐说好像没事。”顾斓道。
“没事?”
“嗯,听说只是被火熏黑了一些,不像郝教授和昌教授,全身烧成焦炭一样……”顾斓说的一阵胆寒,“林师姐说她有同事后来去看了郝教授的尸体,哎……太惨了……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研究院那边,准备怎么处理那具女尸?继续研究?”
“发生了这么怪异的事情,哪里还敢继续研究?听说好像找了个术士,准备把女尸从新下葬。”
让女尸重新入土为安,确是最佳处理方案。
……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想去医院看孟兴贤,却被一个年轻的男人拦在了病房之外,他告诉我说孟兴贤还没醒。
我原路返回,想着过两天再去看他。
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半年的时间。
而且,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我再次见到孟兴贤是在监狱里。
他被判刑的罪责是:偷盗随葬物品。
因为有自首行为,只判了有期徒刑六年零八个月,至于郝教授三人的死亡,被判定为意外。
孟兴贤入狱之后,我去看了他一次,那是研究院起火后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的长头发被剪成了寸头,穿着监狱统一的蓝马甲。
他依然很瘦,精神却比之前好了很多,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我的时候,他笑了。
“小姜师傅,谢谢你!”通过电话,我听到他如是说道。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最想知道的就是:研究院停尸房里的火是不是他放的?
但是,我并没有问出口,而是问他:“我记得之前你跟我提过,借着工作之便,偷窃墓穴中随葬品的事情并不少见,那些人中,除了郝胜杰教授,是不是还有研究院的任副院长,以及昌天成教授?”
孟兴贤像是并未料到我会问这个,却也并没打算瞒我。
他说:“郝胜杰和昌天成都是云大的教授,两人从年轻的时候就坑壑一气、狼狈为奸,后来又勾搭上任副院长,这些年他们三个人不知道偷偷从那些新墓里偷了多少东西,后来估计年纪大了,害怕失手影响名声,就开始打那些实习生的主意,用论文、毕业证之类威胁学生,让学生帮他们偷窃。”
这番话,孟兴贤说的很缓慢,也没有之前那样激动的情绪,他很冷静,就想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你之前还说过,在你找锁尸玉的时候,被一群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他们就是这三个人吧?”我再问。
孟兴贤看着我,没说话,算是默认。
“你是怎么找到锁尸玉的?或者说,你用什么威胁郝教授几人交出锁尸玉?毕竟之前那找了那么久,他们也不肯给你,甚至让你以为他们已经将锁尸玉卖掉。”我说。
“我也没做什么。”孟兴贤笑了笑,
“那个神婆你还记得吧?她是郝教授找来的,想用孽麻激我一激,让我死的更快一点,结果遇到了你,你帮了我、救了我。那个神婆本事不大,但好歹会点东西,她其实早看出来我被阴灵缠上了,觉得我死定了,所以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当时就吓傻了,我随便用女尸威胁几句,她直接把郝胜杰做的那点坏事全抖落出来。”
“后来,我拧着她丢到郝胜杰面前,经过她对女尸好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加上郝胜杰自己也心虚,就把锁尸玉交了出来。”
这一番话,孟兴贤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行动起来有多难,我能想象。
不过事已至此,我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在离开之前,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研究所失火那天下午,你是故意把郝胜杰他们三人,一起带到停尸房的吗?”
“是!”孟兴贤毫不犹豫道。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一个肯定的‘是’字,已经给了我最想要的答案。
他判刑是因为偷窃,而非‘故意杀人’,法律上认定了郝教授三人死于意外,那……就是意外!
哪怕是孟兴贤故意制造出的‘意外’。
(这里为了一次性讲完孟兴贤的事情,简短地跳了六个月,下一章时间重新回到正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