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总是粗心的。第二天起来,郁葱林下楼时已是满脸春光。他没有看出在拖地的郁彩琴有什么两样。他向她道了谢,谢她昨晚扶他上床。她只是笑笑。接着,他对她说,他与同学们约好了,今天开始,一同去云南旅游。听了这话,她心里浮起一丝酸楚。有钱人家多好,城里人多好。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想走抬脚马上就可以走。这才是青春哪!只是这个青春并不属于每个人!
吃了早饭,郁葱林像来时一样,拎上他那个旅行包,走了。
一会儿,郁健堇从外面回来了。她与郁彩琴一同忙着,把老人家们的药水一一挂上。然后她把郁彩琴叫到了办公室里。她说:“彩琴呀,我的诊所要关门了。我年纪大了,不想忙来忙去了,想趁着腿脚还灵便,出去旅游旅游。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又给你找了个下家。市级机关幼儿园刚办了一个分园,需要一个保健护士。我就把你推荐了过去。刚才做晨练时,与她们陈园长说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去报到。”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一切又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无可说不。郁彩琴像只在河流中漂**的小船,没有一点自主权可言。她只能点头,只能说“谢谢姑姑”。
第二天一早,郁彩琴最后一次拖完了诊所的地,擦完了诊所的玻璃大门和郁健堇的办公桌,便向刚回来的郁健堇告别。郁健堇特别多给了她一个月工资。
她拎起一个旅行袋,骑上她的自行车,去了市级机关幼儿园。
她成了幼儿园的保健护士。
白天,在孩子中间她是快乐的。但晚上,她会想郁葱林。她在想,她被辞退,是不是与郁健堇不愿意让她与郁葱林在一起有关?
一个半月后,她感到身体总是怪怪的,总有些不适。她突然想起例假好久没来了。她一惊。到街上药店红着脸买来试孕纸一试,是阳性,即试纸说她怀孕了。
她不甘心。再偷偷到区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呵,真的很绝望呀!就那么一晚上……现在该怎么办呀!
堕胎?她是学医的,她实习过堕胎。可那是怎样的一场残酷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卵子受精后,25天时,胎儿的心脏就开始发育。36天时,小手小胳膊还有脊椎就开始长成。45天,胎儿就有心跳,51天就会打嗝,就会动手动脚……堕胎时,要一钳一钳地钳下胎儿的小手小脚,还有它的头颅脊椎,再在体外把它们拼起来,看看少没少一块。然后再把刮勺伸进子宫去,把剩余的残片一点点刮干净。胎儿太小,不能反抗。它太疼,却无力哭叫。但上帝在看,母亲的良心在看!当时她走出手术室时就对同学们发誓,这辈子只生孩子决不打胎。但上帝好像专门要开她的玩笑似的,竟让她未婚先孕了。
她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她在肚子大到快要看出来时,辞了幼儿园的工作。她在郊区找了一个私人出租房住了下来。她每天帮房东李大妈、赵大叔摘摘菜,做做饭,有空就在田野的空气中溜达一阵。她心情好了一些,她在想象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会是如何可爱。
生活嘛,只要标准低也不愁过的。李大妈、赵大叔是忠厚人,他们并不问她什么,还让她一同吃饭,把她像亲闺女一样待。
随着胎儿快足月了,她心头有些慌。这天她一早起来,铺开信笺,给姨妈李玉凤写了封信,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告诉了她。
接信后李玉凤那个急呀。这丫头,攀高门不成,还把自己的名节给搭了进去!
她急急赶来,她赶到出租屋时郁彩琴已见了红。李玉凤打电话叫了120,把郁彩琴送进了郊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