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城的第二天邦央正给诺么擦拭背上的鲜血,一个人进了屋来,封子抬头一看是轩辕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封子连忙站起身来说:
“轩辕伯来了。”
“你让让,让岐伯给看看。”轩辕伯边邦央说着边闪开身子,给身的人让个空。
封子看那岐伯,三十多岁,一脸的风霜,两只眼睛里倒是精光逼人。岐伯走过来,先看了看诺么的背伤,然后在背伤的周围用手按了按,再让诺么弓身挺腰地动了动。岐伯说:
“没大事,皮肉之伤。只是看这皮肉伤肯定是受到很重的击打,居然没伤到筋骨,真是神奇。”
“哈哈,地母之子啊!”姬伯轩辕笑着说道。
岐伯从腰上解下葫芦,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石碟和一把骨匙,拨开葫芦往石碟倒上浓稠的药膏。一刹那间,屋子里就溢满了辛辣的药草气味,封子猛烈地咳嗽起来。岐伯对诺么说:
“我这药给你涂上,不出十天伤就能好,但是涂抹到伤口上很痛。”
“你涂吧。”诺么说。
“要不要给你个棍咬着?”岐伯问。
“不要。”诺么说。
岐伯用骨匙舀起石碟里的药膏,一片片地给诺么慢慢地涂了起来。诺么忍着痛,虽然没叫出声来,但是大家能看到他全身一直颤抖着。邦央黙黙地看着,黙黙地流着眼泪。
等岐伯涂好药膏,诺么全已是大汗淋漓了。
“头一天不要给他的背上盖东西,就这么晾着,夜里胳膊腿多盖点东西。”岐伯交待封子说。
“好的,好的。”封子应道。
“你怎么在这里?”姬伯轩辕忽然抬头看着邦央问道。
“怎么,岚古甸的人不能来有熊大城吗?”泪眼朦胧着的邦央色荏内厉地反问道。
“能来,能来。”姬伯轩辕讪然一笑,转头对诺么说道:“你小子幸运啊,今天医者岐伯刚好来到咱们有熊大城,还不快谢谢人家。”
“谢谢。”趴着的诺么勉强抬了一下头说。
“不用谢。”岐伯说道。
“咱们走吧。”姬伯轩辕说着和岐伯一起走出了屋子。
封子也跟着出了屋,屋里只剩两人,邦央来到诺么跟前轻声地问:
“还疼吗?”
“我要喝水。”诺么说。
邦央赶忙出屋去给诺么接水。
第四天的清早,邦央去陪诺么。刚进屋,诺么扑腾一下就坐了起来。
“后背不疼了吗?”邦央关切地问道。
“还有点疼。”诺么说。
“那你还不趴着?”
“告诉你,我想到了救鸷的法子!”诺么兴奋地说道。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我打不过天脐公,是因为他有把神殳。封子说昆吾山上的赤铜能炼神器,如果我也有一把神器,不就能去救鸷了吗?”诺么的心里想着少咸之野的那把鬼斧,两眼闪着光说。
“你上次去也没采来啊。”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是地母之子。”诺么认真地说。
“哈,你不是一直不信你是地母后土再生出来的吗?”邦央笑着说。
“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总是比以前变得高大了啊。”
“诺么,你不想爹娘吗?”
“想啊。”
“等和盟完了,带我到你家去看看。”
“那是一定的啊。”诺么看着邦央笑着说。
邦央也笑了,邦央伸出双手拿起诺么放在漆盖上的手,说道:
“你的手好大啊!”
一边说着一边把诺么的手竖起来,把自己的手贴上去,和诺么的手比着大小。在诺么宽大粗壮的手掌里,邦央的手更显得娇柔纤细:
“哦哦,比我的两个手还长。”
诺么本来温柔的双眼,突然闪起灼热的光来。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把邦央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手里,呼吸粗重直直地望着邦央。邦央觉到了诺么的异常,心莫名地狂跳起来,她试了试想把手从诺么的大手里抽出来,却没**。心缭乱,眼迷离,脸羞赧,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诺么火烈烈的目光。四目相对,诺么身僵喉燥,心中似有一头猛虎在咆哮,邦央骨柔舌颤,心中似有一条水蛇想把诺么紧紧缠绕。笨拙的诺么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俯下身子在邦央的额上轻轻亲了一口。邦央身子一颤,嘤咛一声把头抵在了诺么的怀里。诺么亲了亲邦央的黑发,轻声地问道:
“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有点晕眩。”邦央轻声回答说。
诺么松开了邦央的两手,用一只胳膊揽起了邦央的肩,低头看着邦央。一会儿,邦央把脸贴在诺么的胸膛上,仰起脸去看诺么,两人相互看着,痴痴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邦央轻轻地闭上了眼……
一声咳嗽,封子进到了屋里,两人赶紧分开。
“哈哈,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封子哈哈笑着说。
“你来的可是时候了!”邦央粉红着俏脸,把可说得又重又长。
“唷,诺么能坐起来了。”封子打叉说道。
“好多了,不太疼了。”诺么说。
“看来那个岐伯的医术还真是不简单啊。”封子赞叹地说道。
“诺么,你能坐起来,我就不陪你了。我回岚古甸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昆吾山。”邦央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什么?你又要去昆吾山?”封子问诺么。
“是啊,你不是说昆吾山的赤铜能练神器吗?等开发来昆吾山的赤铜,炼成神器,我好用那神器去救鸷。”
“那昆吾山的赤铜,也就是个传说。有那十六个角彘守着,谁也没上去看见过。”封子说。
“那你上次为什么让我去?”
“这……咳咳……”封子咳嗽了起来。
“既然有这个传说,还有十六个角彘守着,就说明一定有。”诺么肯定地说。
“鸷这孩子掉在那天脐里,十有八九小命是没了。”
“……”诺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初春,一路过来的山都有了朦胧的绿意,只这昆吾山却还是赤岩刚木,枯草如刺,从山上流下来的血泉凝寒如冰。
太阳初升,照在身上已经有了暖暖的感觉,站在山前,诺么掂了掂手中的骨耒对骑在夫诸上的邦央说:
“十六头角彘一起围上来,我肯定打不过它们,所以我要尽快一头头干掉它们。你不要打,你一打反倒添乱。”
“能行吗?”邦央担忧地问道。
“能行。这些角彘很笨,以前的人只是被它们的阵势给唬住了。”
“你这骨耒一下两下也杀不死它啊。”
“我先削角,再拍晕,你就负责把它们捆起来。”诺么看了看邦央肩上挎着的绳子说。
“我这绳子可是准备来救你的。”
“放心,我不会第二次被它们堵在山洞里。”
“那好吧。”邦央边说边下了夫诸。
二人言罢,诺么在前,邦央在后,一起向昆吾山走去。两人刚上了个小山坡,又是风动木摇,一头嚎哭着的角彘头挺着赤红的尖角就冲了过来。天神一般的诺么面朝着角彘站好,等角彘冲到跟前一个转身闪开角彘,手里的骨耒侧着抡向了角彘的尖角。“哐”的一声,狂冲着的角彘被打地一下顿住,尖角掉了下来,头上汩汩流着血。那角彘还在懵着,诺么赶忙抡起骨耒朝角彘的头奋力拍下,那角彘晃了两晃就倒了下来。邦央赶紧上前,把角彘的嘴和两个前蹄捆了起来。
一前一后又两个角彘挺角冲到,诺么如法炮制一一干掉。诺么干掉第十头的时候,却见剩下的六头角彘嚎哭着,从不同的方向一起向自己冲来。诺么心说,不好!撑起骨耒高高跃起,躲了过去。邦央一见顾不得去捆刚打晕的那头角彘,捡起桑矛跃上夫诸冲了上去。“砰,砰,砰,砰!”邦央的桑矛抡在了角彘们的身上,角彘们转身冲向邦央。好个夫诸不亏是灵兽,驮着邦央在角彘间腾挪凌跃,六头疯狂冲来冲去的角彘却沾不到它的毫毛。
邦央没绑的那头角彘,晃晃悠悠站起来了,昂头朝天嚎哭起来,诺么急忙赶过去补上一骨耒。补完一骨耒,见邦央无碍,就寻机会一头一头地去削另外六个角彘的角。削掉了这六头的角,没绑的那头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诺么又去补上一骨耒。没有了角的六头角彘昂着流着血的头,挺着尖利的獠牙,还在不停地冲向邦央,邦央的矛也还是不停地拍打在角彘的身上。诺么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就拍倒了四头,他对邦央喊着:
“你快去绑!”
邦央一纵夫诸,跳了开去。诺么迎上两头角彘一一拍晕在地。邦央捆绑着,诺么举着骨耒等有晃晃悠悠要站起来的,就补上一耒。捆好了角彘,两人把它们头对头拖到一堆,邦央再用绳子把它们结连在一起。十六头角彘拼命地扑蹬着没绑的后腿,鼻子里发出一片杀猪般的呼哼声。诺么把十六个彘角一一捡来,捆扎好丢在中间。邦央查看完有没有遗漏,直起身子望向太阳。本想看看是什么时辰,却看得邦央心中一颤,那太阳竟是赤血欲滴的一团。诺么见邦央抬头望着,也向天上望去,心中也是一惊,心想,上次只顾着和角彘厮杀,倒是没抬头看这太阳是如此骇人。时已近晌午,诺么对还在恍惚着的邦央说:
“走,我们上山去寻寻吧。”
邦央看看这山上的木叶都像燧石的刃片,枯草皆像蓬着的竹刺,转身对夫诸说道:
“夫诸啊,山上皆是利刃尖刺,你就别去了。”
夫诸趴伏下来,表示应允。邦央从夫诸的背上拿下水囊,跟随诺么向山上走去。
昆吾山耸立着刀削般的峰头,尽是赤红的岩体。两人好不容易翻遍了三个山头,连一块拇指大的石块都没见到。站在最高的山峰顶上,诺么很失望,邦央说:
“那个封子尽会胡扯,他当初就是想撵你出城。走,我们回去吧。”
诺么不死心,他拉着邦央向西边的斜坡上一片形如刚刺的树林走去。小心拨开丛丛刚刺艰难地穿过树林,面前豁然开朗,两人看到了一处绝壁上的平台。平台上一堆形如刚刺的枯枝上,趴伏着一只赤红的大鸟。大鸟长着尖勾的鸟喙,锐利的双眼正紧盯着诺么和邦央。这是一只巨大的苍鹰,诺么握紧了手中的骨耒,看了一眼邦央,一步一步地向苍鹰走去。
苍鹰看到有人向自己走来,突然人立而起,诺么和邦央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只见那苍鹰生着鹰的头,却是人的身子。人形的肩,两条长长的胳膊上长着鹰的羽翅,人形的手,指尖上长着鹰爪的勾刺,无羽的胸腹上长着两个女人的胸乳,下身上覆着灰白相间的绒羽,人形的腿下边长着两只鹰隼的利爪。两人站住了,苍鹰一展双翅从枯枝里跳了下来。诺么看这苍鹰和自己差不多高,身上不像是多有力量。邦央向那苍鹰的身后枯枝堆看去,那就是一个大鹰窝,窝里有九个赤红色鹅卵形的石头。那苍鹰用两只胳膊扇了扇翅膀,高声唳道:
“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声音尖细刺耳,邦央回道:
“我们是爬上来的。”
“你们杀死了角彘?贪婪的人们啊,我不杀你们!你们回去吧,回去告诉天下的人们,要想开发我这昆吾山,先要祠我以初犊初驹的白牛白马。”
“你是谁?”邦央问道。
“我是这山的山神。”
“我们没有白牛白马,我们也不要开发你这昆吾之山,我们只要你身后窝里的石头。”
“胡说八道!那不是石头,那是我的蛋,我已经孵了一千年!”
“那不是你的蛋,你这人形的身子,怎么能下出蛋来?你长着两个胖大的女人胸脯,难道孵出的小鹰会吮你的奶?孵了一千年,你就是再孵一千也孵不出东西来,因为那根本不是你的蛋,那是天地日月的精……”
“胡说八道!”一声暴唳,那苍鹰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根赤红的血矛,向邦央猛然刺来。
诺么一声惊呼,想用骨耒去格,却是来不及了。邦央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就防备着那苍鹰,见棍子刺来,急忙闪身躲开,可等那棍子抽回去的时候,她却大叫一声。诺么去看邦央,邦央右手捂着左边的胳膊,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诺么赶紧扶着邦央往后退,边退边看苍鹰手中的棍,只见那棍的矛尖后面刺出四个像鹰爪一样的尖刺。那苍鹰见两人向后退去,一展双翅,回到窝里趴伏下来。
诺么见那苍鹰并不跟过来,连忙停下来,放下手中的骨耒,从邦央的背囊里拿出草药和和葛布。轻轻脱下邦央的革衣,一道很深的口子,抹上草药用葛布包扎好,诺么看着皱着眉的邦央,轻声地问道:
“很疼?”
邦央迎着诺么关切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诺么从地上捡起骨耒,向那山神走去!
罡风骤起,林木刚枝敲打,声如碎雷。
邦央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着诺么,诺么没有答理,诺么的眼紧紧地盯着山鹰的双眼。
罡风**胸起斗志,碎雷壮胆激雄心。
诺么走了两步,就向那苍鹰猛冲过去。那苍鹰见诺么冲来,振翅而起,一个俯冲两只鹰爪向诺么搏来。诺么挥耒扫向鹰爪,苍鹰收爪翻身打了旋落在地上,手中就多了个赤红的血矛向诺么刺来,诺么转身竖耒**开血矛,挥耒向苍鹰扫去,苍鹰振翅起在空中躲开,血矛由上而下向诺么刺来。诺么俯身一个翻滚躲了开去。诺么这一翻滚起身,就到了鹰巢的跟前,那苍鹰一见诺么到了巢前,高声怪唳,瞬间翻飞在诺么的身前,“刷刷”两矛就向诺么刺来。诺么一一闪过,但是右臂还是被划破。知道血矛上有尖刺,诺么也闪出了足够的距离,也还是被划伤。诺么盯着血矛慢慢向后退着,他看出来了,那四个刺是活的,可长可短,爪刺也可向前可向后。苍鹰看着诺么向后退去,也不追杀振翅翻身又覆在了鹰巢上。
诺么回到邦央的身边,邦央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
“没事,只划破点皮。”
“那矛上的刺是活的。”邦央一边掀开诺么的衣裳给诺么揞着草药,一边说。
“我也看出来了。”
“走吧,别打了,你这旧伤还没好透,再弄一身新伤。”
“不打怎么救鸷?”
“你这人也打不过神啊。”
诺么没答理邦央,看着邦央把药揞好了,提起骨耒又向那山神冲去。
每当把山神逼到鹰巢跟前的时候,血矛上的刺就会像条毒蛇噬向诺么。没多长时间诺么的身上又添了两道口子,看看天色已晚,邦央不让诺么打了,两人穿过树林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下来。
第二天,诺么的身上又多了八九道口子。
第三天的早晨,邦央执意要下山,坚决不让诺么打了。诺么坚决不同意,诺么想起了自己在青丘之山打山咕噜子,办法就是打出来的,不打了,怎么去救鸷?看着邦央那么坚决,诺么就跟邦央商量着,再打一天,明天早上一定下山。邦央看着诺么,看着诺么身上的伤,她是心疼诺么啊。受不了诺么的一再央告,邦央答应了再打最后一天。
第三天和前两天没什么两样,诺么的身上又多了八九道口子。眼见赤日已西,邦央说不打了,诺么说,再打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一定要打到那巢上去,至少看看到底是鸟蛋还是封子要的铜石。一天打下来诺么总想趁那山神不备,跳上那巢里看个究竟,可山神总是很精警,每次都能挡在他的前面。
最后一战!西天的赤日正艳,西山的崖台上彩云飞渡,林木如炎。
啸声如雷,在如雷的啸声中,地母之子挥耒再次向昆吾山神冲去。
从昆吾之山山西的崖台上望去,夕阳就像一个暗血色的浑球,静静地搁在遥远的地平在线。
崖台之上,诺么的暴喝,山神的亢唳,一声紧似一声!邦央则在一旁焦急地喊着诺么,天快黑了邦央怕诺么的心不在了。她几次冲上去,想把他们分开,可是一人一神打在一团,她根本揋不上去。邦央流着泪喊着诺么啊,诺么现在浑身是血,她真怕他会死在这里。
最后一战!诺么的骨耒翻滚如怒涛,他不能停下来,他根本就停不下来。山神的血矛穿刺如闪电,山神也不能再退了,已到了巢边,再退诺么就打到了她的巢里。
夜色降临,月亮猩红的挂在半天,满天的星星眨着猩红的眼。
邦央带着祈求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山神的亢唳凄厉刺耳,暴躁中诺么不躲血矛横着一耒向山神扫去,山神的血矛直直地刺向诺么的胸口。邦央惊惧地高叫了一声“诺么!”诺么向后含了含胸,矛尖还是刺进了他的胸口,当四个爪刺向前疾出去抓诺么胸口肉时,“嘭!”的一声骨耒掼在了山神的身上,山神连同血矛一起**了开去。诺么的胸前血流如注,血流如注的诺么跃上了山神的鹰巢,他举耒就向石卵砸去,星火四溅,诺么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鸟卵。那山神见诺么打她的蛋,疾唳如刀,腾身举矛疯狂地向诺么砸来。诺么向后躲开,山神接着又是一矛,诺么再向后退,退后了小半步他的身子突然顿住,一动也不动了。山神是向他退后的身子打去的,这一下就打了个空。山神楞了个神,这是怎么止住的,好像有人在他身后一把托。
邦央知道这是诺么的心不在了,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诺么!”
山神正要向后退开,诺么突然扑向前抱住了山神,把脸埋在了山神丰硕的胸脯上。
山神大吃一惊,神慌意乱中她用手去推诺么的头,推了几下没推动,就血矛砸诺么的头,这一砸诺么头上的血就流了下来。邦央见此情景,握紧手里的矛就往上冲。山神砸到第三下的时候,手上就萎顿无力了,她垂下了手臂,鹰头扬向天空,鹰嘴里“咕咕咕”不停地叫着。
冲到鹰巢前的邦央停了下来,她惊骇地看着眼前这情景,脚步开始向后退。邦央想起了诺么吸吮自己的血,她知道这是汾阴脽的那个诺么,这是地母之子的那个诺么。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觉得这个诺么是那么的陌生,离自己那么远。恐惧由心而起,四肢百骸皆是恐惧!
有三顿饭的光景,诺么松开了山神,被松开的山神悠忽一下就不见了。诺么舔着嘴唇,脸上露出婴孩般满足的笑容。邦央看着,心突然收缩起来,她真怕诺么向自己扑来。
诺么吃饱啦,诺么该睡啦,诺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人慢慢地倒在鹰巢里睡着了。邦央爬上了鹰巢来到诺么身边,借着猩红黯淡的月光看着诺么。诺么睡得很安详,看看嘴角上也没有血,也不知道他在山神的身上吸吮的是什么。想起在汾阴脽,诺么吮的可是自己的血啊,那时身子上的苦痛有谁能知道啊。再看看诺么身上的伤都已结上了血痂,没见着有流血的地方。邦央挪过来一块鸟卵石,在诺么的身旁坐了下来。
山神去哪儿了?诺么的吸吮伤害了山神?山神受伤跑了?山神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上次在汾阴脽,诺么因身上涂满地母生产之血,心回不来了。这次不会吧,现在身上是他自己的血。
自从爹娘被雷伯咆害死,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人,虽说杀了雷伯咆,报了杀父之仇。可是在岚古甸人的心里她就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没人愿意和她亲近,一个人的心是暗着的。在岚古甸做女罕也试着相好过两个男孩子,可那不过是对男女之事的好奇,提不起自己的心。直到遇到了诺么,看见他的那一刻,天底下的一切都亮堂起来。日子有了念想,吃东西也有了滋味。诺么为救自己在牛首山弄丢了半个心,自己也曾独自到牛首山去找过那山神,可是山里山外喊了三天就是不见山神出现。担心诺么啊,怕他大白天里心突然没了,再碰上个事,那可怎么办啊……
邦央这样心乱如麻地想着,心里就有不详的感觉。
天亮了,天亮了诺么就醒了。醒来的诺么抓起身边的骨耒就起身四下打量,问道:
“山神呢?”
“山神被你打跑了。”邦央说。在汾阴脽吸吮自己的事,邦央就没给诺么说,心里觉得诺么还是不知道这事为好,所以这次事她也没说。
“被我打跑了?”诺么一脸茫然地看着邦央。
“是的,你最后一耒把山神打跑,就躺下睡着了。”
“是吗?”诺么摸了摸头,头上都是干了的血痂。
邦央认真地向诺么点了点头,然后关切地问: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诺么动了动胳膊腿,又在身上左拍拍右打打,疑惑地看着邦央说:
“没有伤了。”
“怎么可能没……”邦央说了半句就打住了,她上前在诺么的身上查寻着,真的没有伤口。邦央心中一惊一种邪异的感觉,一下子笼罩了她的心,她慌忙对诺么说:
“没有就好,水囊里还有点水,你吃点喝点咱赶紧下山。”
“我不吃,你吃吧。睡了这一觉,我不光不饿还觉着浑身都是劲。那山神再来,我一定能把她打败。”诺么眼里闪着光说。
“那好赶紧走,我到山下再吃。”邦央边说着边走到鸟巢的边上,跳了下来。
“别忙啊,还没带上这鸟卵石呢。”诺么说。
“不带了,我的胳膊还伤着呢。”
“就是要这些东西去救鸷啊!”诺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