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麵和花朵(四卷本)

第七章 歡樂頌:四隻小天鵝獨舞之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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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但是你對理發師的問話也是可以不回答的。沒看到群眾的情緒嗎?但是到了後來的回憶錄中,莫勒麗·小娥又得便宜賣乖地把一切先見之明都歸到自己身上說,如果這樣的問話還要回答,那你也就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世界和在巴掌裏花樣翻新了;你也就無法把世界握在手中和玩於股掌之上了;你的回答就是對他一切價值係統的認同,你什麽都不回答,聽著就像沒聽著,這時把他當做一個做針線時的收音機,你洗臉就是洗臉,洗頭就是洗頭,不就是對他最大的否定世界在你麵前不就出現一條新的通道嗎?你對世界馬上就主動了。

問你話的人倒開始在那裏心虛。她答都不答,是不是從反麵證明我這問題本身有問題呢?不屑於答吧?太膚淺了吧?太不夠答的層次了吧?後麵幾個問題的提出,他也隻好當做一個人為的程序,就好像過去美眼·兔唇回答到後麵的問題開始對“操”怯生生的沒有底氣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回答就是一個“操”字對不對行不行可以不可以她倒不想說“操”字了呢,現在理發師心裏對接著的不回答也做好了思想準備純粹是為了程序沒有這個程序就無法洗臉洗頭一切都是為對方考慮才接著問下去和拖了下去,才怯生生又問了“你最近還工作嗎?”一直到“今年我不準備去度假了”的話。當然莫勒麗·小娥躺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她在那裏躺著享受和真的把理發師大有深意和一唱三歎的問話當成了一個做針線時的收音機或純粹就是一首催眠曲如同正在進行的形體上的輕柔按摩一樣。果然,我們眼睜睜地看到她在天幕上摩天大樓的美容院裏的躺椅上給睡著了。

天幕上就是一個睡著的美麗的頭。我們這時都看不見塞爾維亞的理發師基挺·六指了。頭顱被固定成一個特寫,我們隻能看到基挺·六指的小手在一個闊大無比鬆軟如麵包的白臉上拍打或一個小拳頭在腦袋上捶夯。小手和小拳頭和闊大無比的臉太不成比例了。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心理無比的放鬆本來臉也不大也是桃紅小臉和瓜子臉現在就自發地膨脹成鍋蓋或是麵盆一樣的大臉了,一雙本來是粗壯的男人的手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兩個男人的合手現在由於心理的膽怯和萎縮就變成了幼稚的膽怯的還不懂世事和人事的小孩的手。一切都不敢太大膽呢,一切還都是一種試探,這樣做這樣拍打和這樣捶夯是可以的嗎?本來有挺熟悉的技巧,在千萬張笑臉上已經做過一遍又一遍了,但是從今天開始,一切又成了頭一次。成了大閨女上轎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