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谜情

患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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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无法挤上救生艇的乘客,一些人等不及,跳入海中逃生,想自己游到海岸上。另一些人在甲板上等待直升机救援。但是船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整个儿倾覆了。

“跳海吧,不能坐以待毙。救援船只很快就会到,我们先游一会儿”,路晞芃依旧很淡定,“怎么样,敢跳吗?”

“你跳我就跳”,辛绮筠脱口而出。后来她才想起,这是《泰坦尼克号》里的台词。

两人果真挪到船身下沉的那一端,跨过栏杆,双双跳进了海里。虽然是夏季,夜晚的海水还是冰凉得让人猛打哆嗦。风大浪急,两人费劲地向着海岸的方向游去。很快前方传来轰鸣声,像是救援的船只到了。

“快游过去!”路晞芃高喊。

于是两人奋力游向前方的船只,很快船上的人发现他们,将他们救了上去。

那晚的经历,是辛绮筠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她在茫茫大海上,亲眼目睹那艘庞大的邮轮在眼前倾斜得越来越厉害,直至底朝天并几乎全部沉没。如果她和路晞芃没有跳海逃生,很有可能被压在船下,葬身海底。她浑身哆嗦个不停,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

她不由自主的靠紧了路晞芃,双手抱住他的胳膊,身子半隐在他身后,如同寻求庇护的惊弓之鸟,只露出一些儿眼角眉梢,怯怯的注视着黝黑的海面,海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救生艇,上面都挤满了逃难者。

路晞芃轻轻抽开胳膊,本能的把她揽进了怀里。

“好冷”,她在他的怀里抽搐颤抖。

“大家一起取暖吧”,同船一位刚刚获救的女士,摊开身上披着的黄色防雨斗篷。斗篷很大,在风吹浪打的救生艇上成了宝贝,足足罩住了12个人。

辛绮筠一直蜷缩在路晞芃的怀里,夜已深了,她疲倦不堪,却根本无法入睡,全身上下湿漉漉,虽然有斗篷抵挡海风,冰凉的湿意还是渗入每一个毛孔,连牙齿都在打着颤。

路晞芃则端坐着不动,他很平静地望着一艘又一艘载满乘客的救难船只驶往大海。马达的“波波”声单调而持续的响着,击碎了恐怖的死亡之夜。

经过长时间在茫茫大海中的航行,一行人终于被送回距沉船地点两个半小时航程的济州岛。

辛绮筠的鞋子丢了,上岸时,路晞芃很自然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辛绮筠昏昏然的倚靠在他的怀里。

路晞芃低头俯视辛绮筠,她那白皙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纯洁、明朗而又有些稚气。

辛绮筠有感应似的扬起睫毛,看到路晞芃那闪烁着的眼睛像穹苍里的两颗寒星,皎洁明亮。

先到达岛上的获救者被集中在岛上的空旷处,有个穿着工作服的韩国人用五

六种语言向大家交代注意事项,大概就是在原地等候安排,不要随意走动之类的。

路晞芃将辛绮筠放下。双脚触及陆地的那一刹那,辛绮筠有种重获新生的感

动,却又涌起凄凉而怆恻的情绪。

放眼望去,和他们一同上岸的大概有七八十人。孟喻莹和迟伟麟也在其中,他们都获救了。虽然非亲非故,辛绮筠还是感到很高兴,一起活下来的感觉,真好。她向他们走了过去。

月光下,孟喻莹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她漠然的抬了抬眼皮,连招呼也不打,阖上眼睛,对辛绮筠全然无视。

迟伟麟则大发感慨:“太好了,辛小姐,你也活着,听说死了好多人,好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邮轮了,打死我都不要!”

“为什么会发生事故?”辛绮筠知道邮轮沉没时,船上肯定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逃出来。人在茫茫宇宙中实在太渺小了,当灾难来临时,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苍凉感和无力感将她紧紧笼罩。

迟伟麟说他也不清楚,等会儿找人打听一下。

岛上的热心居民帮忙提供了热饮料和食物。有个年轻姑娘看到路晞芃和辛

绮筠的衣服都湿透了,辛绮筠还赤着脚,给他们找来两身干净的 T恤沙滩裤和

一双山地鞋。

鞋子偏大,但好过没有,辛绮筠立即穿上了。她迫不及待的想把那身粘湿的

衣服换下来,但四处张望,似乎没有可供换衣服的处所。远处有一片密林,她扯扯路晞芃的衣袖,“我想到树林里去换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守着。”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更何况,她并不怕路晞芃偷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早就被他看过了。

路晞芃只说声“走吧”,便抬腿往树林走去,辛绮筠穿着那双不合脚的山地鞋,拖拖拉拉的跟在他的身后。

月华如水,走进密林,月影婆娑,整个树林都沉浸于美丽而宁静的月色中。

密林深处有一块大石头。“我到石头后面去换衣服”,辛绮筠一边走一边说,“不许偷看。”

路晞芃低低的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就不再理会辛绮筠,自己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刚穿戴齐整,就听到石头后面传来了辛绮筠一声尖锐的惨叫,他蓦然回身,又听到辛绮筠带哭音的尖叫:“蛇!有蛇!”

他奔过去,正好看到辛绮筠**着的雪白肩膀。她迅即用衣服遮在胸

前,“不许过来,我没穿衣服!”

他站住了,硬生生的转开头去,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被蛇咬了?”

“唉……”辛绮筠慢吞吞的呼出一口长气,“我看花眼了,原来是一条树藤。”

路晞芃转回头来,辛绮筠正在绑裤子的松紧带,那身T恤短裤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肥大,松松垮垮的。

路晞芃伸出手去,一把将辛绮筠从石头后面拉出来,用力把她拉进了怀里,他用胳膊牢牢的箍着她,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声音沙哑而低沉:“既然你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要引诱我,我也不好辜负了你的心意。”他迅即俯下头去,他的嘴唇带着烧灼的热力,压着她柔软而清凉的唇。她的唇像早晨带着雨露的花瓣,让他忍不住想要深入品尝。

辛绮筠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根本不是存心引诱他,她想要抗拒,却觉得自己自己像突然被魔杖点了一般,不能动弹,也不能喘气,只是眩惑的被他吻着,任凭他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裹住了她的舌。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两排扇子般的长睫毛不停的颤动着,唇舌纠缠间,那压迫的炙热使她晕眩,那股强劲的热力从她的唇上奔窜到四肢,使她全身都紧张起来,周身都在发着烧。

热流也在路晞芃的身体里、血管里奔窜,燃烧着的原始欲望驱使着他,他将她抵在大石块上,手从她的T恤下摆滑入。

辛绮筠猛然清醒过来,她开始扭动挣扎,奈何路晞芃的力量大得惊人,她丝毫动弹不得。

辛绮筠因惊惧而浑身颤抖,她想要张口喊,嘴却被他的唇死死堵住。

“集合了!还有人吗?”远处有人用英文大声喊。

路晞芃不得不放开了辛绮筠,如果他们继续在这儿上演**戏,恐怕就要被丢在这岛上不管了。

辛绮筠惊慌失措的弯腰捧起地上的一堆衣物,向密林外冲去,穿着那双大鞋行动不便,她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到达人群聚集处。刚才交代注意事项的那名韩国人不满地指责,不是让你们不要随意走动吗?

辛绮筠忙向他道歉,那人让辛绮筠赶紧去候着,会有车辆接到附近的体育馆安置。前面已经走了好几拨人,就剩最后这些了。辛绮筠找工作人员要了个装食物的袋子,将一堆衣物塞进去,提在手上。

远远瞧见迟伟麟正对着自己招手,他和孟喻莹也还没走。辛绮筠走了过去,迟伟麟告诉她,邮轮是触礁了。“刚才听海岸警卫队的人说,那个可恶的船长,没能及时采取补救措施,而且在大部分乘客还没有安全撤离的时候就弃船逃跑了。”

辛绮筠不免哀叹现实与影片的差距实在太大,《泰坦尼克号》中的船长与船共存亡,而如今现实中上演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事故发生时,迟伟麟和孟喻莹看完演出正在餐厅吃宵夜,迟伟麟心有余悸的回忆说,餐厅里的灯瞬间全灭了,桌上的餐盘掉到了地上,人们四散逃窜,就像世界末日来临。有的人还从别人那里抢走救生衣,表现得跟动物一样。

一直默不吭声的孟喻莹忽然冷笑起来,“你是在说自己像动物吧?”

迟伟麟嘿嘿干笑两声,“我那还不是为了你。”

“是吗?”孟喻莹尖着嗓子,“你抢来的救生衣可是穿在自己身上,不是穿在我的身上。你上救生艇的时候,连回头瞅我一眼都没有。”

迟伟麟面色讪讪,无话可说了。

辛绮筠听出是怎么回事了,像迟伟麟这种吃软饭的小白脸,一看就是靠不住的,大难临头肯定先顾着自己逃命。相比之下,路晞芃简直是高风亮节了,辛绮筠瞬间释然了,即便刚才被他狠狠占了便宜,但是看在他始终没有丢下她的份上,似乎不该计较太多了。

此时辛绮筠才发现,路晞芃并不在这里,目光转了一圈也不见他的身影,难道他还在密林里面?她急了,车子马上就要来,他不怕被遗弃?她顾不上别的了,想回密林找他,却见他慢悠悠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刚才那个韩国人对路晞芃大嚷,骂他不守规矩,路晞芃直接漠视,从那人身边绕开,走到辛绮筠面前。

“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辛绮筠觉得心脏紧缩,眼眶湿润,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反常。

路晞芃凝视着她,他的眼光平静而深沉。这种镇定使辛绮筠冒火,他居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他的眼里,她就是那种主动送上门,可以供他随意轻薄的女人吗?

她重重的喘着气,转过身子,不要再自取其辱。但是,她被拦住了。路晞芃紧紧的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深邃的目光似乎直入她的灵魂深处。她被这眼光折服了,怔怔的,有些迷茫,有些瑟缩。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有多久,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我想好让你还债的方式了。”

“什么意思?”辛绮筠完全料不到,路晞芃会在这种时候提还债的事情,她甚至天真地以为,他会既往不咎了。

路晞芃的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停驻在辛绮筠的脸上。这种专注的注视使辛绮筠不安,她觉得他在透视他,甚至在审判她。终于,他再度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因为你的调查,害死了我的女人,你要用自己来偿还!”

辛绮筠惊愕的睁大眼睛瞪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种无言的谴责与抗拒。

“不愿意?”路晞芃把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你欠我的可是一条人命,再说了,是你主动招惹我的,是想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吗?”

怒火从辛绮筠的胸腔里升腾起来,她的眼里冒着火,高声怒喊起来:“你凭什么就认定我是主动招惹你?我根本就没有!你这个自恋的男人,你以为你的那些女学生都爱慕你,我也应该和她们一样吗?我告诉你,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自我感觉良好!讨厌你的自以为是!”

辛绮筠一口气喊完了,正好接送的车子也到了,她直冲了过去,像个火力十

足的火车头,第一个冲上了车。上车后,她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就一直两眼盯着窗外,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予理会,连身边坐了什么人也没兴趣关注。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辛绮筠以为到达目的地了,侧过头,才看到路晞芃坐在她的身旁,仰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她起身想走,但路晞芃的腿横在那里,她过不去。

“你可以从我的腿上跨过去”,路晞芃虚眯着眼睛,气定神闲。

辛绮筠的那股倔劲儿上来了,还真就抬起腿来。车子突然又开动了,辛绮筠刚跨过左腿,猝不及防之下便跌坐在了路晞芃的大腿上,那姿势极其暧昧,是双腿分开骑上去的。

“还说你没有主动招惹我”,路晞芃的唇贴着她的耳朵,“你现在这个姿势,摆明了是当众勾引我。”

“你……不要脸!”辛绮筠气势汹汹的将他推开,直起身,另一腿也跨出来,用力过猛,加上车子摇晃得厉害,她因为惯性冲了出去,如果不是路晞芃及时拽住她的胳膊,非栽倒在地不可。而她被这么一拽,整个人都扑到路晞芃的身上。

隔壁座位上的乘客好奇的望着他们,不知道这对男女在闹腾什么。

“不想被人看笑话就老老实实坐着”,路晞芃将辛绮筠的身体牢牢钳制住。

“让我坐好,总不能一直坐在你的腿上”,辛绮筠羞恼却无可奈何。

路晞芃很不情愿的放松了辛绮筠,却不肯让出空间,只斜眼看着辛绮筠艰难的从他身上挪开来。司机像是故意要和辛绮筠作对,把车开得飞快,颠簸得厉害,导致两人的身体不断碰触摩擦,温度也持续升高,辛绮筠似被高温所灼烫,脸上发热,而心跳加速。

在里面的位置上坐好后,辛绮筠的呼吸仍不平静的鼓动着胸腔,可恶的路晞芃,他只要往里坐,把外面的位置留给她,简单省事,可他偏不肯,故意要为难她、戏弄她。“捉弄我很好玩吗?”她终于忍不住愤然质问。

路晞芃却闭着眼睛不搭理她,像是睡着了。辛绮筠憋了一肚子气,车子在体育馆外停稳后,她站起身,发狠的踹了路晞芃一脚,路晞芃吃痛之下双脚往回缩,辛绮筠趁机从他的腿和前座间的空隙挤了过去,急匆匆地下了车。

之前的获救人员被分散安置到旅店、教堂等地,辛绮筠他们是最后一批,安置地点在体育馆。体育馆内的篮球场上搭建了数十顶紫色的帐篷,宛如紫花朵朵绽放。

工作人员说因为帐篷数量有限,必须两人一顶,自由组合,排队登记领号牌。先前到达的人都已经安置好,在帐篷内休息了。只剩下最后乘车到来的这几十人,大家蜂拥而上,都想先抢到帐篷。辛绮筠不想和人家争抢,在外围等候。

路晞芃来到辛绮筠身边,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辛绮筠面前,“你把这袋东西留给我,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辛绮筠蓦的涨红了脸,她居然将那袋衣物落在了车上,里面还有内衣裤。“我忘记了”,她夺过袋子,底气不足的解释。

路晞芃扯了扯嘴角,一脸的似笑非笑。

“你的衣服呢?”辛绮筠见他两手空空,换下的湿衣服不知去向。

“早就扔树林里了,还带着衣服多麻烦”,那一身的名牌,路晞芃却满不在乎。

辛绮筠自嘲的一笑,人家上万块钱的的衣裤不当一回事,她却把几百块钱的裙子当宝贝舍不得丢弃,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工作人员是名中年韩国人,他很快登记完了,抬头看了路晞芃和辛绮筠一眼,将最后一块号码牌丢给路晞芃,“只剩下088号帐篷,给你们了。”

“喂!”辛绮筠脱口喊。她想质问,怎么可以不问清楚就随便把人家男女安排在一起,但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那工作人员堵了回去,“就剩最后一顶帐篷,你要是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他显得很不耐烦,而且耷拉着眼皮,哈欠连天。

“不是的,我们很满意”,路晞芃很适时地接话,“谢谢你,你辛苦了。”

辛绮筠听出路晞芃这话不怀好意,她想跟那工作人员说清楚,路晞芃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故意用那位工作人员听得懂的英语对她说,晚上如果睡不着,还可以做点别的。

那工作人员会意地窃笑起来,临走还打趣说,这里晚上有点冷,不过抱着取暖可以御寒。

“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耻”,辛绮筠气鼓鼓的瞪着路晞芃。

“哪里无耻了?我说什么了吗?”路晞芃一本正经的问。

“你……”辛绮筠气结。

路晞芃晃了晃手中的号码牌,“如果你想露宿外头,我没有意见。”

辛绮筠呆站在原地,看着路晞芃走向角落里的一顶帐篷,猫腰钻了进去。

偌大的室内没有其他人走动了,大家都在帐篷内休息,连工作人员都不知去向,只有几盏壁灯漠然的放射着昏黄的光线。

虽然是7月,但济州岛早晚温差大。而体育馆古朴陈旧,阴冷潮湿,这会儿辛绮筠感觉到寒气袭人了,她瑟缩着,无处可去,终究还是来到了帐篷外。

帐篷的拉链没有拉上,可以看到里面的空间足够容纳两个人休息,且保证了私密性。内部铺着防潮垫,还备有毛毯。路晞芃躺在防潮垫上,双手枕着头,他似是早已料到辛绮筠会来,特意给她留出了位置。

辛绮筠脱掉鞋子进了帐篷,将拉链拉上。她在防潮垫上坐下,感觉还挺柔软舒适的,她曲起双腿,双手抱膝, 垂首默然。

“你打算坐到天亮吗?”路晞芃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你管不着”,辛绮筠没好气地说,她赌气般的继续坐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路晞芃也躺着不动,他注视着辛绮筠的背影。她背脊挺直,朦胧的光透射进来,勾勒出她肩膀和腰部的弧线,美好而修长。一头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挽了个髻,露出颈部柔和的线条。那轻轻柔柔的光线烘托着她,环绕她,在这样一个简陋寒碜的空间里,竟把她的背影衬托得如诗、如幻、如梦……他出神的看着她,神思恍惚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辛绮筠动了动,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点点往后挪,再缓缓躺下,将身体蜷缩起来,背对着他。

“你不冷吗?”路晞芃瞥见旁边叠放整齐的两条毛毯,他忽然感觉到了寒意,坐起身来,取过其中一条,想给辛绮筠。

辛绮筠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睡着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她已经疲累至极,刚才又沉闷的呆坐许久,实在撑不住了。

但路晞芃以为辛绮筠是故意不理睬他,这让他感到气恼,带着一种难解的微妙情绪,他伸过手,碰了碰辛绮筠的头发,她依旧不动,他干脆将她的身子扳转了过来。

辛绮筠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路晞芃的脸离她的那么近,他灼热的气息扑到她脸上,她的心猛跳起来,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在她张口惊叫之前,路晞芃迅疾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呼吸急促,全身心都笼罩在一份突发的**里。辛绮筠感到他身子的颤动,看到他眼睛里炙热的火焰。他的头向她俯来,喉咙里低低的、喃喃的说:“我想要你。”

辛绮筠无法说话,只是拼命摇头,眼神迷茫无助的、祈求似地望着他。

但是路晞芃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心脏里涌满了急需奔放出来的东西,身体里的火焰也熊熊燃烧着想要往外冲。他松了手,却马上将他灼热的唇压住了她的口,手臂还箍紧了她,不容许她挣扎一下子。

辛绮筠紧张失措,路晞芃的嘴唇带着强力的需索,她想闭紧牙关,可是,她做不到,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像着火似的燃烧起来,连思想都烧起来了,因为她根本不能思想了。她觉得自己逐渐幻化成了一团烟,一团雾,一团虚无……她的双手无意识的环上了他的腰,身子贴住了他的。她的神志开始朦胧,好似又回到了那艘即将沉没的邮轮上,那样的惊恐混乱中,路晞芃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安定的力量,温暖的感觉如潮水对她包围而来……

一切都平息下来后,四周寂然阒静。辛绮筠仍浑身**着,她的眼里充塞着泪水,眼神迷离的望着帐篷顶。她的心脏抽紧,头脑昏乱,她居然在这种人群混杂的避难所,在一顶临时栖居的帐篷里,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路晞芃,简直是毫无廉耻、荒唐不堪!

时间过去了不知道有多久,辛绮筠听到路晞芃的声音,低低的,像一声微喟般的叹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是第一次?”

辛绮筠仰着头看他,他那对眼睛看起来深深幽幽的,里面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但辛绮筠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惊喜的成分。

路晞芃确实毫无惊喜之感,他以为辛绮筠生性开放,那些羞怯、慌乱、抗拒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辛绮筠转开头,带着些微哽塞。

路晞芃哑口无言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不稳定的响着:“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

辛绮筠的嘴角微向上弯,一个近乎凄楚的笑容浮上了她的脸庞,她的眼里雾气朦胧,闪动着眼睑,半晌才吐出了声音:“不用道歉,你放心,我不会缠上你的。就像你说过的,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天亮之后各奔东西。”

路晞芃沉默着,他迅速穿好衣裤,又将辛绮筠抱起,给她套上T恤,穿好沙滩裤。辛绮筠任他摆布,不动也不说话,却无法控制的颤抖着,这种颤抖在她的四肢蔓延。

路晞芃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不由自主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住。

路晞芃的怀抱很温暖,他的臂膀结实有力,辛绮筠有些贪恋,有些沉迷,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从路晞芃的怀里挣脱开,背对着他躺下。

路晞芃侧头注视了辛绮筠好一会儿,拉过毛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他的目光触及她身下的防潮垫,垫子是蓝色的,落在上面的那一抹血迹显出暗沉的紫色,他的目光也黯淡了几分。他低叹口气,也躺了下来。

辛绮筠迫切希望自己赶紧沉睡,以免再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但是,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用各种方法催眠自己,仍然无法入睡。她僵硬的躺在那里,心脏沉入了冰冷黝黑的深海里,不知在那暗沉沉的海底挣扎泅游了多久。蓦然间,广播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像轰雷似的把她震醒。是工作人员通知大家起床,要分发早餐了。

辛绮筠一骨碌爬起来,下身的疼痛让她猛抽了一口冷气。她强撑着钻出帐篷,步履蹒跚的穿过帐篷区,走出体育馆。她想出去透透气,但是外面下着小雨,清晨的风拂面而来,晨风里有潮湿的雨意,凉凉的扑在她的额际和颈项里。她只好站在门口的环型屋檐下,仰首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出神。站久了,酸痛得难受,她扶着墙,在台阶上坐下。她不愿再回到帐篷里,经过了昨晚,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路晞芃相处了。

雨点飘到辛绮筠的头发和面颊上,她的眼前浮上了一层雾气,整个视线都模糊了,她茫然斜倚着墙,神志与思想,都陷入一种半虚无的境界里。

有人坐到她的身边来,将一杯热咖啡递到了她的面前。“喝点热饮,会暖和一些”,路晞芃熟悉的声音让她轻颤。

她半侧过头来,从睫毛下面幽幽的看着他,他满脸的倦容,显然也没有休息好。“谢谢”,她尽量平静地说,接过那杯咖啡,送到嘴边。

“小心烫!”路晞芃提醒。

但是辛绮筠心神恍惚,没有听进去,张嘴就喝下一大口热咖啡,烫得她条件反射般的松了手,杯子砸在右腿上,热烫的**又浇在她的裤子上,渗透进肌肤。

辛绮筠痛得眼泪都迸出来了,用手捂住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你坐着别动”,路晞芃焦急的吩咐,飞速跑去取来两瓶矿泉水,打开其中一瓶递给辛绮筠,“把凉水含在嘴里。”

辛绮筠听话的含了一大口凉水,路晞芃又打开另一瓶矿泉水,将辛绮筠那短裤的裤脚拉高,对着她大腿上的红肿处反复冲洗。

幸亏那杯咖啡的温度还不至于烫伤太严重,用凉水处理后已没有什么大碍。但后来分发的面包,辛绮筠一口也吃不下了。

“不好意思,害得你受了伤”,路晞芃带着歉意说。

辛绮筠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她所受的伤,岂是一句道歉的话可以弥补的。她在路晞芃面前伪装得很好,维护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努力表现出对那荒唐一夜毫不在意。但是在路晞芃看不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情忧郁而落寞,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在男女之事上放得开的女人,只不过比较随性、没心没肺,以至于引起路晞芃的误会,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要送这么多的逃难者回国,需要一定的时间安排,工作人员告知要继续在济州岛逗留一天,隔天会送大家上飞机。

体育馆内的住宿安排还是比较周到的,饮水机、桶装水和一次性纸杯安放在篮球场地的两侧。馆内有男女浴室,工作人员分发了毛巾等洗浴用品后,辛绮筠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浴室,她脱掉衣裤,低下头,看到自己白皙的肌肤上仍残留着昨夜欢爱过的痕迹。

她站在淋浴花洒下,用力揉搓自己,似乎想将那些痕迹清洗掉,可是这根本就是徒劳,周身皮肤泛起一片鲜艳的桃红色,红彤彤的刺目。她蹲下身,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路晞芃在她身上烙下的印记,永远洗不掉了。失去的东西,也再难挽回。

走出浴室时,辛绮筠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想起放在帐篷里的那袋湿衣物,想拿来洗干净晾干,走到帐篷外,路晞芃正好从里面钻了出来。路晞芃看着辛绮筠,她的面颊有些苍白,嘴唇上没有血色,两眼却又红又肿,她哭过了。他的内心深处,浮起一阵酸楚的柔情,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不规则地跳动着,呼吸也不稳定了。

“我……来拿东西”,辛绮筠解释着,她不希望他误会,误会她是有意接近他。

路晞芃明白她的心思,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你觉得我在这儿不方便,晚上我到别的地方去住。”

“还有地方住吗?”辛绮筠禁不住关心他。

路晞芃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一个大男人,在哪里都可以对付。”

“没这个必要”,辛绮筠到底不忍让他无处安身,“反正只是再凑合一晚,无所谓了。”是的,何必那么在意,又何须躲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真正将它当作一段露水情缘,潇潇洒洒地结束吧。

这样一想,辛绮筠便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路晞芃了,虽然心底仍在隐隐作痛。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心痛,而且是近乎窒息的疼痛。

路晞芃微微一怔,他探究般的望着辛绮筠。

辛绮筠避开他的目光,弯腰入内取了那袋衣物,直奔浴室而去。她将衣服清洗好晾在浴室里头,然后去排队等候打电话。体育馆内开通了三部长途电话,专供避难者和国内的家属联络。

一听到辛梓骅的声音,辛绮筠的眼眶再度发热,喊了声“哥”,喉咙就哽住了。

“筠筠”,辛梓骅估计是着急上火,嗓音都哑了,“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昨晚看到网上的新闻,担心得一宿没睡。”

辛绮筠将情况跟哥哥说了个大概,后面的人还等着打电话,她不好霸占太长时间。

辛梓骅叮嘱千万注意安全,航班信息确定后告诉他,他会到机场接。

放下话筒,辛绮筠长出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感觉,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