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谜情

黑暗与光明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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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颖带辛绮筠去的,就是她以前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房子。关颖打开辛梓骅的卧房门,走向书桌,将桌上的电脑机箱挪开,露出墙上的一个开关。她伸手摁下开关,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书架向外移动,竟然露出里面的一间密室。

辛绮筠走进密室,打开灯,立即惊呆了。一整面墙的书橱,里面装满了各种物理、化学、医学和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旁边的桌上还摆满各种装置设备、实验器材,简直就像一间实验室。

“原来哥哥也精通物理”,辛绮筠凄然而笑,“我居然不知道,哥哥是个天才。”她打开抽屉,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本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载了各种物理化学公式和现象原理。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了一句话:“沉浸于黑暗中,终将被黑暗吞噬”。下方贴着一张全家福,是兄妹二人和父母的合照,在辛绮筠的记忆中,这也是他们一家四口仅有的一张合照。但是照片上,爸爸和妈妈的身上,都用黑色墨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触目惊心。

辛绮筠久久地注视着那张照片,泪水慢慢涌进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第一次发现,这张合照中,只有她是笑容满面,而其他三个人,都面无表情。那时候的她还那么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享受着爸爸妈妈和哥哥的无尽疼爱。她从来没有想过,那几个疼爱她的人,他们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家中发生爆炸的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哥哥对她说:“筠筠,晚上文化宫那边有演出,我带你去看看吧。”

当时爸爸是反对的,说人多太拥挤,不放心。但禁不住辛绮筠的撒娇请求,最终还是答应了,反复叮嘱哥哥看好妹妹。于是辛绮筠兴高采烈地跟着哥哥去了,走到文化宫才知道,晚上并没有演出,他们又回来了。

文化宫就在家附近,来回不到半个小时,辛绮筠的人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爆炸声倾覆她温馨美好的家,粉碎了她关于未来的所有美好梦想。她从此告别了欢乐无忧的童年,在往后的日子里,噩梦如影相随。她一心想要找出害死父母的凶手,可是,真相如此残酷,她宁愿永远不知道真相,也不要面对这样椎心蚀骨的惨痛。她最敬重的哥哥,她在这个世上曾经唯一的亲人,竟然是害死父母的真凶。他带她逃离了死亡,却留给她破碎的人生,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如果你看到,你哥哥那一身的伤疤,也许就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关颖哀然哭泣,“那都是被你的爸爸虐待折磨的。我原来也不知道,他一直骗我说,是在学校经常和人打架受的伤,最近才对我说了实话。”

“虐待折磨?为什么?”辛绮筠将目光投向那张合影,照片中的爸爸,完全不是记忆中温和可亲的模样,他板着脸孔,神情漠然,那样冰冷而陌生。哥哥一身的伤?她仔细回想,确实没有见过哥哥**上身的样子,唯一一次,是她回家时撞见他和关颖在一起,他没有穿上衣,但是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楚,之后他很快把衣服穿上了。

“因为,他是你的妈妈出轨生下的,他才是关家真正的儿子”,关颖无限凄凉地叹气,“我对他也有很多怨气,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之前我差点闭经,也是他偷偷让我吃药导致的,我发现后无法原谅他,他才告诉我,他以为我们是亲兄妹,为了让我无法怀孕,偷换了我每天吃的维生素,却没想到,会对我的身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而在得知我并非关家豪亲生后,他又换成了另一种药,让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

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我应该恨他的,可是,我一点都恨不起来。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对我的爱,并不比我对他的少。所有的悲剧,都是我们的父母造成的,上一辈造的孽,却要我们来承担恶果,太残忍,太不公平!”

“你和关宸,是谁的孩子?”辛绮筠在关颖的泪水里,吞咽着自己的凄哀和苦楚。

关颖的眼光缥缈而凝肃地落在那张全家福上,“照片中的男人,你的爸爸,也是我和关宸的爸爸。为了弄清楚我们的身世,关宸到妈妈的老家去,姨妈禁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吐露了实情。当年关家豪和你的妈妈有婚外情,生下了你的哥哥。你的爸爸,不,应该是我们的爸爸,他知道后,为了报复,也勾引了我的妈妈,还接连生了两个孩子。这相当于是一场换妻的荒唐闹剧,多么可悲又可笑。”

辛绮筠凄苦地伫立着,惨切地望着关颖。这是怎样错乱复杂的关系?她和辛梓骅,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而关颖和关宸,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她一下子又多出了两个亲人。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她笑了起来,笑得泪水纵横。再开口说话时,喉音嘶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一直都知道,我哥在替海博天做事吗?”

关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冷落了我很多年,在你越来越深地卷入

阴谋事件后,才终于重新亲近了我。一方面,是他割舍不下对我的感情,另一方面,他也想从我这儿得到关于你的消息和行踪。他几次打听你的事情,还叮嘱我不能告诉你,让我觉得很疑惑,但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直到有一天,我过来给他打扫房间,无意中碰触到了墙上的那个开关……我走进了这间密室,走进了这个可怕的世界……”

关颖的喉咙收紧,泪光模糊了,“我爸他……我还是把他当作爸爸,他毕

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知道他为什么会冲过去,替海昊逸挨了棍子吗?因为那天梓骅来我家时,我质问他,逼他说出那个密室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对话被他偷听到了。如果那晚挨打的是海昊逸,即便他没有死,路晞芃也必定要被判重刑,我爸知道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他只有尽可能的,把后果的严重程度降到最低,他也想用这种方式给梓骅敲响警钟,希望他能够有所觉醒,不要继续错下去。可是,我爸的苦心,还是白费了……”

“原来那晚,你是故意引我和海昊逸去酒吧找你的。还有之前在丽都医疗美容医院,也是你给我哥通风报信,让黄美丽迅速赶回来的吧”,辛绮筠悲叹,“颖姐姐,你明知道我哥是在犯罪,还那样帮他,你成了他的帮凶啊。”

“我能怎么样呢……”,关颖顿了顿,嘴唇在颤抖着,“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犯罪的是路晞芃,你该怎么办,你会举报他,把他送进监牢,让他被判处死刑吗?”

辛绮筠沉默了,关颖说的没错,将自己深爱的人送上绝路,那种感受,定是痛不欲生,换作她,也做不到这点。

“我竭力劝说他,劝他收手,不要再错下去了。我的话,他是有听进去的。特别在得知我和他不是亲兄妹后,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关颖将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怀孕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之前他答应我,等到事情了结,和国外的违禁药品交易完成后,就可以从海博天那里得到一大笔钱,带我到国外定居,生儿育女,过上平凡幸福的日子。我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他一定也已经厌倦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辛绮筠怔怔地盯着关颖的腹部,那里还是一片平坦,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渐渐隆起,新的生命随之诞生。辛梓骅和关颖,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姐姐,关颖的肚子里,还孕育着她的小侄儿,深入骨髓的血脉亲情,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能够一家三口幸福的在一起。可是,那么多无辜的牺牲者,那一桩又一桩的人间惨剧,还有她在爆炸中丧生的父母,如果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我哥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他”,辛绮筠恳切请求,“能告诉我吗,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他应该是在海博天那里,你最好不要去”,关颖困难地说,“明天海盛集团要举办一个大型庆典活动,梓骅告诉我,药品交易会在庆典举办的过程中秘密进行,他会负责确保交易的顺利进行。”

辛绮筠愕然望着关颖,“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去告发吗?”

关颖用手蒙住脸,好半天,才疲倦的抬起头来,“如果你去告发,我也不会怪你,他确实罪孽深重。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他的结局如何,我都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感情风风雨雨的见证,我会好好把他抚养成人,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他关爱,让他在光明中成长,不会像他的爸爸那样,被黑暗吞噬,走上歧途。我会告诉他,只要内心充满阳光,再多的风雨都会过去,这个世界,也是一片光明的。”

辛绮筠失魂落魄地回到路家大宅,月嫂大松了一口气,“你可回来了,宝宝正饿得直哭呢,之前挤出来的冻奶已经吃完了。”她一阵内疚,匆匆上了楼。怀抱宝宝,看着他在自己怀里用力吮吸,小嘴嘟嘟的动个不停,辛绮筠想到关颖怀着的孩子,胸口处窒息般的疼痛起来,直从齿缝里吸着气。

“被宝宝弄疼了吗?”路晞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柔和的语调却加剧了她的疼痛。

“不是,是我的心很疼”,辛绮筠咬住嘴唇,咬得发痛。

路晞芃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望着正在吃奶的宝宝。

“关颖怀孕了”,辛绮筠低低地说,眼睛里有一抹飘忽的,凄凉的微笑。

路晞芃吸了口气,深思地说:“我给我们的孩子取好名字了。路昭懋,昭懋,光明盛大的意思。”

昭懋,光明盛大。昭,是光明、明白事理的意思,而懋,有勤奋努力之意。通过勤奋努力,创造光明的未来,多么美好的期许。辛绮筠心中酸甜苦辣,充满说不出的一种情绪。“光明会照亮黑暗吗?”她茫然地问。

“当然会”,路晞芃很肯定地说,“只要内心是光明的,就不会沉浸于黑暗中,更不会被黑暗吞噬。我们应该时时刻刻相信美好,相信光明会冲破黑暗。”

辛绮筠的嘴边浮起一个虚弱的微笑,他已经清楚了解一切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哥的?”

“其实我很早就怀疑过他,只是一直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卢威和他关系那么好,按理说,他至少应该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他对卢威似乎非常信任。所以我让你不要把我们对卢威的怀疑,透露给你哥哥”,路晞芃沉重地叹气,“真正让我确定,是在我爸出事之后。我一直确信,军师就是你身边的人,才会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根据莫语晴的画像,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可能性最大的,如果排除程跃,就只剩下了你的哥哥。郭敏娜的婆婆虐杀孙女的事,军师如果不是你们事务所的人,也照样能够从郑慕楠那里知道。我和你哥哥的交往不算太多,但我能感觉到,他藏着很重的心事,也许和小时候的遭遇有关。从那晚发生在酒店的情况来看,再结合过去的种种,就能够得出结论了。

“我该怎么办?”辛绮筠有气无力地问。

“劝他去自首。他必须赎罪,但是,为他保有一点尊严吧”,路晞芃哑声说了一句,便再无言语。

辛绮筠也沉默无声。四周那么安静,静得让人心寒,怀中婴儿的吮吸吞咽声,是唯一温暖人心的音符。

阳光天使协会成立十六周年庆典活动在海盛大厦一楼大堂举行,现场向市民开放,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歌舞助兴,人山人海,就像过节一样热闹非凡。

路晞芃和辛绮筠刚到达现场,就见海昊逸和莫语晴分开人群向他们走过来。

两人都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海昊逸会和莫语晴在一起。

“我叔叔收到恐吓信件,寄信人称要在今天的庆典上制造恐怖袭击。但我叔叔坚决不肯取消庆典,恐怖袭击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也无法确定,所以只能请警察来维护现场安全了。”

辛绮筠惊惧地环顾四周,这里人潮密集,又是室内,不容易疏散,的确是恐怖袭击的上佳场所,一旦恐怖袭击真的发生,将会造成重大的伤亡,“是什么形式的恐怖袭击?”

“恐吓信上没有说。不过警方已经设想了各种可能性,安排了严密的监视,也加强了警备力量”,莫语晴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海昊逸却显得忧心忡忡,辛绮筠知道他肯定不是在担心海博天的安全,而是另有原因。

“海总,如果你害怕,可以先离开”,莫语晴半开玩笑地说。

海昊逸微皱了下眉头,“我怎么可能害怕。”

莫语晴歪着头打量他,“看你一张苦瓜脸,不是害怕是什么。”

海昊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地笑了笑,“第一次听人说我是苦瓜脸,我得去照照镜子,看看苦瓜脸是什么样的。”

莫语晴扑哧笑了起来。

辛绮筠没心思理会他们开玩笑,拉着莫语晴问:“有没有看到我哥?”她知道辛梓骅一定会出现。

“刚刚我还看到他的。”莫语晴东张西望,“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小辛”,石曜辉边喊边跑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肖樱,还有程跃、刘远航和蒋春玲,事务所的人全来了。

“我们收到了署名为正义使者的传真,上面写着,要在这里制造毒气恐怖袭击,就匆忙赶来了”,石曜辉语气焦急而愤怒,“这次的正义使者,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吧,他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残害多少无辜的生命!”

“毒气恐怖袭击?”莫语晴呆住了,很显然,警方设想的恐怖袭击方式中,并不包含毒气这一种,“我要赶紧去向领导汇报。”她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莫语晴离开后,海昊逸才担忧地说:“我怀疑,这是叔叔自导自演的。他谎称遭到威胁,目的是把所有对他不利的人引到这里来,一网打尽。”

辛绮筠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发现了罗丝的身影,她和一个外国小伙子在一起,两人好像在商议什么。“你刚才怎么不告诉莫语晴?”她问,

海昊逸苦笑了一下,“我不敢相信警察。”

石曜辉想了想说:“如果是毒气,应该是藏在某种装置里面,我们分头去寻找,如果发现可疑物品,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立即通知我,我来处理。”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辛绮筠刚走出几步,手机铃声就响了,屏幕上闪烁着“哥哥”两个字,她的心跳霎时间乱了节拍。

“如果想阻止毒气恐怖袭击,就上23楼来,我在大会议室等你”,辛梓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只能你一个人上来,如果还有别人,我马上放毒气。”

辛绮筠咽下了喉咙口堵塞着的硬块,“好,我马上上去,就一个人。”她暗中观察,确认没有人注意她,才独自绕开人群,进了电梯。

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飞速跳动着,“叮咚”一声响,23楼到了。辛绮筠浑身抖颤得非常厉害,脑子是麻痹的,机械化地迈动着脚步,走进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宽敞通透,四面落地窗,视野极为开阔。墙上悬挂着几块电视屏幕,里面播放的,是一楼大堂里的画面,在这里可以监视到楼下庆典活动现场的情景和人们的举动。

辛梓骅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辛绮筠,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那晦暗的背影,和整个大会议室的装修色调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我劝告过你很多次,不要介入太深,但你非要追求真相”,听到脚步声,辛梓骅没有回头,依旧两眼直视窗外,“现在终于知道真相,你满意了吧?”

辛绮筠的喉咙里堵塞着,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少年时代,我最爱看各种犯罪小说,然后空想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幻想着街上到处都是尸体,那些尸体都是我的杰作,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阳光照在那些尸体身上。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也终于有了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辛梓骅缓缓转过身来,“从爸爸发现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地狱里,那种日子究竟过了多少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被爸爸毒打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一直殴打我的腹部和背部,这样不会暴露了我身上的伤。不光这样,他还用烟头烫,用啤酒瓶的碎片扎,各种残酷的手段,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妈妈却视而不见,一次也没有阻止过。后来我一边挨打,一边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他们。”

辛梓骅鸷猛的眼光越来越强烈,锐利的盯在辛绮筠的脸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辛绮筠泪眼迷离地望着哥哥,“我从来不知道,爸爸这么残忍,就算不是亲生,也不该下这样的毒手,哥哥是无辜的。”

“人的内心充满了黑暗”,辛梓骅沉郁地说,“爸爸只爱筠筠你一个人,把你宠成了公主,我却连个奴仆都不如。

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上高中后,爸爸就不愿意继续供我上学了,我只能自己打工赚学费。有一次我到河里游泳时,碰巧遇见在河边散步的海博天,他看到我浑身是伤,马上看透了我的不幸遭遇。他也受到家人的漠视,感同身受,他说他想要拯救更多和我一样有不幸遭遇的人,如果能够得到家族的产业,就会具备这样的能力。可惜的是,只要有哥哥在,他就做不到。我当时对他说,我去杀死你的哥哥吧,只要你能说到做到。”

不久后,海博天的哥哥在住院期间不幸死亡,死因是心脏麻痹。是辛梓骅乔装打扮成护士潜入病房,偷偷调换了输液的药物,神不知鬼不觉。

哥哥死了,父母忧思过度,无心再经营事业,海博天如愿以偿,巨额财产都到了他的手里。他兑现诺言,立即牵头成立了阳光天使协会,拨出专项资金,用于资助陷入困境的少年儿童。

辛梓骅成了海博天的恩人,海博天也对他另眼相待。看着海博天的脸上满溢着幸福感,辛梓骅却高兴不起来,他有感而发,“如果我的父母死了,也许我也能体会到你那样的快乐。”

海博天豪爽大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尽管开口。”

于是,一个月后,辛梓骅实施了计划,父母在他亲手制造的爆炸中丧生,爆炸装置,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

“我没有体会到海博天的那种快乐,正相反,内心很空虚”,辛梓骅看了泣不成声的辛绮筠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我自由了。再也不用被爸爸虐待到遍体鳞伤,也不用面对妈妈那张冷漠的脸,我的世界,终于太平了。”

泪水在辛绮筠的面颊上奔流,“程跃的家人,也是被你害死的吗?”

“程跃的哥哥郑冲,是阳光天使协会资助的第一批优秀贫困生,他和庄艳红是一对恋人,而庄艳红是关颖的好朋友,因此我也和郑冲认识”,辛梓骅悲哀地摇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做,但是,他偏偏偷听到我与海博天关于杀害他哥哥和制造爆炸的对话,还来斥责我,劝我去自首。为了灭口,我制造了又一起爆炸,那天程跃正好不在家,逃过了一劫。当我知道你们事务所的程跃是郑冲的弟弟后,非常吃惊,这大概是命运的捉弄吧。”

“你夺走了程跃家人的生命,还想把罪名强加给他,哥哥,你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了”,辛绮筠的眼里满盈着泪水,辛梓骅的脸在她的泪光中摇晃,像一个潭水里的影子,“对不起,如果我能多关心哥哥一些,哪怕只能给哥哥带来一点点的光明,至少也会让你感觉到,黑暗不是永恒的,是我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筠筠,你是我最黑暗苦难的岁月里,唯一的光亮,所以,我虽然痛恨父母,却很爱妹妹,我说过要保护好妹妹,这是真心话”,辛梓骅微笑了,牵动的嘴角扭曲而僵硬,“可是,无论我怎么劝说,你就是想要知道真相。我的底线是,不让你成为牺牲品,所以,我只能准备其它的真相,先把卢威推了出去,后来又把罪名扣在程跃身上,好让事件尽快结束。

海博天一直想让你死,如果被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就不能保护你了。其实我挺后悔的,莫语晴很聪明,还懂得犯罪心理画像,早知道刑警队会招收这么一个新人,我还不如让卢威活得更久一些。不过,任惜默死后,他就变得很不正常,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自己给暴露了,还是只能先解决掉他。”

“保护我?”辛绮筠激动而惨痛,“我因为哥哥你策划的犯罪事件而一次次身陷险境,我和我爱的人受尽了折磨。还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去,这是保护吗?还有关露,她也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竟然连她也一起害死。”

“我不想害死她的,但是她实在太愚蠢,太不知好歹。再说了,亲妹妹又怎么样,我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一无是处,只让人觉得厌恶!”辛梓骅说着,双目忽然盯住了墙上的屏幕。

海博天上台了,正在发表他热情豪迈的演讲,“孩子们才是中国的未来,给他们创造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让他们毫无拘束地发展个性,并丰富他们的才能,这是作为父母应该肩负的责任。希望为人父母的,都能够多关爱子女,除了物质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多倾听他们的心声,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海博天虽然心狠手辣,害死了很多人,但他确实将许许多多的孩子从苦难中拯救出来,改变了他们的命运,给了他们光明美好的未来”,辛梓骅静静地说,“善与恶,是与非,又有谁能够说得清。”

“你这么为海博天卖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辛绮筠也盯着电视屏幕,在另外的屏幕上,可以看到路晞芃、石曜辉等人正在四处寻找疑似毒气装置,但是忙碌了许久依然一无所获。

“一开始是因为被赏识,被需要,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充满了非凡的意义”,辛梓骅挺了挺肩膀,“后来长久沉浸在黑暗中,就越来越看不清前路的方向了。每一次犯罪过后,内心总是很空虚,很荒芜,觉得只有更加完美的犯罪手段,才能够填补内心的空虚,如此周而复始,永远得不到满足,欲求没有止境,实在很悲哀。”

电视屏幕上显示,海博天结束了演讲,阳光天使协会合唱团的成员们随后登台,将献上精彩的合唱节目。

“合唱团将演唱三首歌曲,最后一首歌曲结束前,海博天会进入密道和我会合。歌曲结束,就是恐怖袭击的开始”,辛梓骅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到时只要我打一个电话,行动立刻开始。这座大厦里所有的警察,还有我们的其他敌人,都得死。当然,我会保护好筠筠你的。”

“哥哥——”辛绮筠惊恐地大喊,“恐怖袭击会造成大量无辜的牺牲者,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哥,求你了,不要成为大规模杀戮的罪犯,不要让黑暗毁灭了你!”

辛梓骅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僵住,却不发一言。

“哥,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孩子积点德吧!”辛绮筠带着哭腔喊,“颖姐姐怀孕了,她说无论如何都会把孩子生下来。你去自首吧,争取戴罪立功,获得减刑,你们一家三口将来还可能有团聚的机会。”

辛梓骅怔住了,他低下头,望着地面,半晌,他重新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珠黑而模糊。他走近辛绮筠,缓缓抬起手来,搭在她的肩上。

“哥——”辛绮筠哀痛欲绝,“我求你,去自首吧。”

“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让我考虑考虑。”辛梓骅语气诚恳,他将辛绮筠摁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而后他的目光又飘向电视屏幕,蓦然间,他的眼睛发直了,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屏幕。

辛绮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其中一块屏幕上出现了路晞芃的身影,他匆匆向几个气球用的充气罐奔去,他一定是怀疑,那充气罐里面装的就是毒气。

辛梓骅的脸色变了,“他这是在找死,卖气球的小贩,都是竹下帮的人假扮,没有人救得了他了。”

辛绮筠的背脊上一阵寒栗,她迫切想要打电话提醒路晞芃,却惊恐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句流畅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脑中闪过刚才辛梓骅将手搭在她肩上的动作,她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吸入了某种药物。

“哥……”她呜咽着,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悲痛和绝望将她整个儿攫住了。

辛梓骅却未理会辛绮筠,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路晞芃转身走到旁边,取出手机,看样子是准备向石曜辉汇报情况。倏然之间,一名卖气球的小贩从斜里窜出,直取路晞芃的后背。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小贩的手里握着一把尖刀,他是要一刀结果了路晞芃的性命。路晞芃正专注于拨号,根本没有留意身后的情况。

辛绮筠浑身的血液都快冻结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却无能为力,她的心脏在收紧,像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陷在一份最凄惨的、垂死的挣扎中。

辛梓骅的眸子也显得呆滞,嘴唇闭得很紧,沉重的呼吸急促的掀动了他的胸腔,这样的状况,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千钧一发之际,意外再度发生,一个女人扑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路晞芃,小贩手中的刀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很快马超和罗丝都冲了过来,制服了小贩。辛绮筠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是吕雅菱,生死关头,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儿子挡了那一刀。路晞芃抱着她,悲痛地喊着什么。

“伟大的母亲啊”,辛梓骅感叹着,发出了一声使人灵魂震颤的呼唤,“妈妈——”

听到辛梓骅这一声呼唤,辛绮筠的泪水决堤而下,她泪眼凝望着哥哥,只感到心魂俱碎。

“对不起,筠筠。”辛梓骅终于转向辛绮筠,“我让你吸入了一点药,分量很轻,过一阵子就会好,也没有什么副作用。”他说完向会议室门口走去,他打开门,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望着她。

“再见了,筠筠,祝你幸福”,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碎,“替我转告关颖,我爱她,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已经看不到孩子出生,也不能陪着他长大。如果有来生,我会再来找她,弥补我对她的所有亏欠。”

他没有再回头看辛绮筠一眼,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辛梓骅刚离开,会议室的门再度被推开,是刑警队的人赶来了。

“你哥呢?”莫语晴的眼光在四周搜寻。

辛绮筠瘫在沙发上,蠕动着嘴唇,费力地想说什么。

莫语晴忙靠近她,俯首细听。

“他……刚走……”辛绮筠有气无力的。

“人刚走,快追!”莫语晴高喊了一声。

其他几名刑警飞快地冲了出去。

“你怎么样?”莫语晴关切询问。

“没事……不用管我……”辛绮筠断断续续地说,“我歇一会儿……”

莫语晴急着要执行任务,也没再说什么,匆匆走了。

辛绮筠继续望着屏幕,一楼大堂的人群已经紧急疏散,而警方与竹下帮那群伪装成小贩的歹徒展开了搏斗,场面一片混乱。

屏幕上没有出现辛梓骅的身影,海博天也不知去向。

莫语晴赶到一楼,正碰上路晞芃。吕雅菱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了,他留下来寻找辛绮筠,找到藏毒气的装置后,大家才发现辛绮筠不见了。莫语晴告诉他辛绮筠在23楼会议室。

刑警队的人没有追上辛梓骅,海博天也在一片混乱中消失了踪影。大厦各个出入口都有警方的人守着,并未发现他们离开。就在前两日,罗丝带领的国际刑警和海都公安局刑警队正式展开了合作,今日共同围捕辛梓骅和海博天。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人还在大厦内,另一种,还有其它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罗丝推断。

马超点点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公安局增派的警力已经赶到了,我们马上搜寻大厦周围所有可能的通道出口!”

辛梓骅是乘坐专用电梯下楼,和同样乘坐专用电梯的海博天在二楼男洗手间内会合。专用电梯外还有一层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只有使用遥控器才能开启,人进入后又迅速合上,从外面完全看不出痕迹。

男洗手间的杂物间内有一扇隐秘的小门,开启后便进入秘密通道。无论毒气袭击是否成功,辛梓骅和海博天都会按照事先的约定从这里离开海盛大厦。

会议室里的辛绮筠感觉慢慢恢复了力气,她一步一个颠踬,一步一个踉跄往外走去,被撕裂的痛楚从胸口一直抽痛到全身,她已无法运用思想,也无法去判断面前的情况。

不远处传来“叮咚——”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路晞芃走了出来。他一眼看到辛绮筠,疾步向她走来。辛绮筠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未语泪先流。良久,他捧起她的脸,他看到她那对含泪的眸子,那样无助,那样凄惶,那样充满了无尽的哀伤。而他的眼里同样凝着泪,像燃烧着火焰,那样清亮,那样充满了烧灼般的痛苦。

“你的妈妈,她怎么样了?”辛绮筠轻声问。

“没有伤中要害,很快就会好的”,路晞芃吸了口气,好像那一刀是刺在他自己的身上,痛得咧嘴,他的语气却是欣慰的,无比坚定而有力,“光明已经驱散了黑暗,暗夜过去,天亮了!”

秘密通道的出口上方是下水道的井盖,有一段楼梯与之连接。辛梓骅当先上去,将井盖向上打开一点,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井盖推到一旁,钻了出去,随后又将海博天拉上来。

井盖位于海盛大厦附近的一个公共停车场,辛梓骅带着海博天直奔旁边停放的一辆黑色轿车。

“站住!”马超等一帮刑警追了过来。

“快走!”辛梓骅和海博天迅速上了车,辛梓骅发动车子,加大油门往前逃窜。

同一时间,数辆警车呼啸而至,疾驰追赶,马超等人也迅速上了车。

路晞芃和辛绮筠,还有调查事务所的其他人出了海盛大厦,只听到不远处传来“啪、啪”几声枪响。还有喇叭声、玻璃破碎声混成一片。

众人都猜到发生了什么,揪着一颗心,定定地望着前方。辛绮筠本就靠着路晞芃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听到这样的动静,身子狠狠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路晞芃紧搂住她,给予她无声的慰藉。

辛梓骅驾驶的车子在警方的追击下,猛然调转,一头扎进了海盛大厦对面的海边小道。车子忽的像醉酒般,S状横冲直撞起来,继而冲向了海边的护栏,撞断护栏,冲向大海上空。伴随着轰然一声爆炸巨响,整辆车子如同巨大的火球般下沉,霎那间,巨浪汹涌翻腾,海面上火光熊熊。

紧随而来的警车呼啸着,那悲壮的哀鸣声划破天际。

“哥哥——”,辛绮筠的声音冲破了云层,冲向了整个穹苍,在海天之间,在街边的高楼大厦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