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啮食美妓
荆州州尹马端叙一见张献忠领大兵到来,吓得忙出城迎接。张献忠进署一坐定,就传谕马端叙,让选美妓进献,因为他早就听说荆州多美貌歌妓。
标准版的狗奴才马端叙亲自往楚馆秦楼中搜罗,得艳姬十六名送进署内。张献忠细细打量,只拣中了两名,其他十四名分授给部下的将士。张献忠选中的两名歌妓,一个名琼枝,一个唤曼仙,都生得神如秋水脸同芙蓉,那种娉婷娇姿,的确堪称花中翘楚。
张献忠正兴致不错地吩咐备上酒宴,琼枝却不肯陪酒,更不肯唱歌,愤然起身把酒杯向张献忠掷去:“我虽是个妓女,岂肯给杀人如麻的贼人斟酒?!”说罢就往外走,张献忠在意外中大发其怒:“不识好歹的贱婢,待咱宰了你下酒!”
言犹未了,张献忠就霍地拔出腰刀来,忽然他却改变了主意,只是在琼枝的粉脖上剁了一刀,顿时鲜血直冒。可琼枝不仅没在疼痛中屈服,反而破口大骂:“逆贼,你只有杀人的本领,可我是不怕死的!任凭你怎样,我是死也不从贼!”
张献忠于是打了一声呼哨,马上就从他的帐中窜出几十条金毛的大犬。犬身高三尺,形状凶恶,吠时声音响亮。平日里张献忠烹啖人肉,吃剩下的都用来喂犬。吃过人肉的金毛大犬,双眼发赤,齿长出唇外三四寸,一见了生人,就怒眦啮齿,耸身搏噬。张献忠在酒醉的时候,常常逼无辜抓来的百姓和犬搏斗,这几十条恶犬一听张献忠的呼哨,能在眨眼间就将一个活生生的青壮年,啃啮得体无完肤,血肉四飞,而张献忠则看得抚掌大笑。也有的时候,如果掠来的女子不善**,惹得张献忠不尽兴,于是马上就会把尚还有他体味的那个赤身**的女子,推入犬堆中。顷刻间,这个女子就会被这群恶犬食得玉肤雪肉罄净,只剩下几段白骨森森的空架子。
每天张献忠都把这群他特意畜养的恶犬放在帐前,帐外再列卫士,自昏达旦,以防行刺。果然有一天晚上,一个人进帐行刺,不提防呼地一声,跳出十几条猛犬咬住了他的两腿,行刺者惨叫着倒在地上,卫士纷纷赶来,将他剁为肉泥。
弱女子之计
粉颈上鲜血直流却并没有在疼痛中屈服的琼枝只不过眨眨眼间,一个玉雪琢成的美人就葬身犬腹了。张献忠转身向曼仙狞笑道:“怕吗?”
曼仙忙用翠袖掩着粉脸儿,颤抖着低声说:“……胆子都惊碎了。”张献忠闻听,得意地哈哈大笑:“那你可愿意陪酒吗?”曼仙忙说:“妾得侍奉大王,侥幸万分,哪还会有什么不愿意?”
张献忠自然高兴,而曼仙又很会哄他高兴,尤其是在后帐中,这个杀人魔君被娆娆婷婷的美人曼仙更是哄魂飞魄散。虽然生平焚掠**无所不用其极,可谓**戮半天下,可张献忠却从来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柔滋味,于是一时间,张献忠被曼仙迷恋住了,终日在后帐欢饮取乐,七八天不升帐处事。
外面官军紧紧围攻,一个警骑进帐禀白,被打扰了好性致的张献忠一怒之下竟然割去了他的耳朵。第二个警骑又来入报,张献忠这次是命左右凿去他的双眼。又有一个探子鲁莽地进了帐,恰好张献忠捧爵狂饮,听说官兵围城,张献忠却向他派出执行刺探任务的警骑怒骂道:“蠢狗,你胆敢来败我的豪兴吗!?”
结果这个探子被割去了舌头。不想刚刚坐定,又有两个探骑入报,张献忠这次听也不听,只管命左右凿了一个报者的牙齿,而另一个则被削去鼻头。这样不用半天功夫,二十几名警探,个个削耳剔目,断指割舌,缺唇折足,折臂锯胸,随后的警骑探子吓得再也不敢进去禀报了。
忽然那一天,张献忠的那几十条狰狞恶犬七孔流血,死得一只也不剩。看样子,是中了剧毒。张献忠大怒,把管理豢犬的和守帐的侍兵一齐杀了;同时他自己也事事留神,生怕有人入帐来谋害行刺。
那天,张献忠出去了一会儿,回到帐中,却见曼仙正在那里独酌。张献忠笑道:“美人倒很会自己作乐,也不给咱倒上半杯?”曼仙忙盈盈地立起身,斟了个满杯奉给他,已事事小心生怕遇害的张献忠一见杯中火光闪闪,不觉有些心疑,就把杯酒一推:“美人,还是你先饮半杯吧。”
这一推,杯子一倾,酒就溢了出来,溅到地面上一些,顿时地面上火星四迸。张献忠马上大惊:“酒里怎么有火?”曼仙机灵地强辨道:“酒烫得过热了,所以就是这个样子了。”
张献忠又是一脸的狞笑向着她:“那么你就先喝给我看!”曼仙只好一口呷下,又斟了一杯递过去,张献忠才放心地接酒在手,还没等他饮下,曼仙已是酒毒发作,挨身不住,仆地而倒。
张献忠不知道曼仙是毒酒发作,赶忙撇了酒杯,俯下去搀曼仙,却见她口鼻中都流出紫血,而人早已玉殒香销。张献忠越发疑惑,唤过一个近侍,令他把壶内的酒喝了,结果也一样地流血而死。张献忠这才明白了:“这个贱婢子居然想要谋死咱家,那天毒死爱犬的,不是她又是谁!?”
张献忠于是喝令一声醢了,霎时左右乱刀齐下,把一个轻颦浅笑的美人儿,立刻剁得稀巴烂。而张献忠犹余怒不息,下令将城中所有歌妓尽行杀了。张献忠又把州尹马端叙传进帐,不由分说,一刀就结果了他的性命,让这个无耻小人死得其所。
这时官军在吕大器的率领下已围住了荆州,眼见得岌岌可危,张献忠又怒斥左右,为什么官兵攻城,探子不来禀报。没一会儿,随着天崩地塌的一声巨响,官兵轰倒了城垣,从烟雾迷漫中抢杀进城。
张献忠忙飞身上马,不管是自己的人马还是官兵,只管奋力挥大刀,杀出一条血路,一口气奔出了北门。
张献忠的罪恶罄竹难书
张献忠狂奔了一昼夜,背后孙可望等也引败残人马四万有余,陆续赶上。喘息一定,就决定根据所在地点,向涪州进发。
涪州一点提防也没有,冷不丁被张献忠兼程赶到,兵不血刃地就得了手。涪州尹素知张献忠凶暴,早吓得逃了个无影无踪。
张献忠又在涪州故技重施地令人悬榜文,招考士人,还附加了一条,凡知书识字却不来应试者,一例斩首。榜文一出,涪州士人自署外甬道,直至大堂暖阁,都拥塞得满坑满谷。张献忠叫兵士围住了众士人,逐一点名,每点一人,即杀一人,从辰至午,杀戳士人共三千七百九十五名。那些应命赴试的涪州士人都是携着笔砚来的,到被杀时,手里犹还握笔挟策,其死状犹觉可惨。
张献忠又下令,能赋一诗的赏百金,授为进士;能握笔写字的,立赏五十金。各地士人都不敢去送死,只有一个贫士,大着胆子献颂德诗一首,张献忠果然马上就赏给百金。一传一,十传百,贫士又纷纷争赴。
张献忠命士人们,能诗的列在左边红旗下,不能作诗的列右边白旗下,暗遣兵丁在士人背后装置大炮,轰然一声,硝焰四射,铅丸乱飞,那些士人焦头烂额,断臂折足,惨呼痛嚎声震达四野。
张献忠又命人将将死未死、残缺不全的士人一齐驱入河中,一时河水为之再次停滞不流。张献忠杀得士人绝了迹,放心地大笑道:“这些读书人最是可杀,如若不然,异日青史上不知会给我写上些什么!”
张献忠又捕来美貌女子,**一过,又砍去一足,大脚女子则剁手臂一只替代,他让人把许多玉臂和金莲堆积起来,再次烈焰焚烧。张献忠还命兵士把铁杆烧红了,刺入女子的**,他给这种做法取了个名义,叫作“探红门”。张献忠又让人把长木缚在驴子背上,木顶作成圆形,将女子裸缚手脚,把圆木塞进阴中,然后鞭驴飞奔,驴子狂奔起来,圆木震动,由**而进胃肠,再透入心肺,最后直从口中穿出,而那个受刑的女子早惨嚎痛号而死。
张献忠又令人捕捉缙绅,乡村城镇,到处搜捕,凡致任的文官武职兼富室世家,不论老少,一个个绳穿索缚,老年的燃火烧须,挖去两眼;年轻的焚去头发,割下睾丸,且不准呼痛,稍一呻吟,就要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塞在呻吟者的口里。
张献忠这样地惨戮**恶,不过几个月,涪、泸各地的百姓就几无活口,而道早无行人,室中更无炊烟。张献忠见没处找百姓发泄,就离了涪州,又仍回了川中。
在成都的张献忠又大杀绅士和平民,两川之地,数千里无人烟。同时张献忠以“西王”之称,改元大顺,封孙可望为大元帅,总督兵马;封刘文秀抚南将军,李镇国西安将军,文能奇为征北将军,温目让为总兵官;又命伪宰相严锡命撰文祭天。
到了那一天,张献忠亲自登坛,主持唱礼的严锡命见他南面而立,就说祭天应北面行礼。张献忠不理不睬,严锡命就高声喝道:“请西王北面行礼!”这下子可惹恼了张献忠,他怒叱武士扭严锡命下坛,刖去了双足,然后依旧让双腿鲜血淋漓的严锡命上坛读祭文。
读毕,倔强的严锡命又喝行礼,张献忠长揖不拜。严锡命又喝道:“大礼须三跪九叩首。”张献忠不听,严锡命又高声喝跪,惹得张献忠又大怒起来,拔出佩剑就要杀,孙可望谏道:“今天是大王祭天吉期,不应杀人,还是逐他出去吧!”张献忠于是喝令将严锡命乱棒打出。
被逐的严锡命不由得仰天大笑,他因为不得已接受了张献忠的伪职,所以事事和他唱反调,故意激怒他。但严锡命的双足已经刖去股骨,他只能伏在地上,一步一爬地回家去了。在严锡命经过的一路上,留下了一道粗粗的异常清晰刺目的血轨迹。
张献忠祭坛毕,乘车还署,路上碰见一个粉琢般的小孩,张献忠不觉非常喜爱,就令左右抱回署中。在署中,张献忠把小孩的衣服脱去,露出雪花似的一身嫩肉,张献忠越看越爱,就让亲随去找来一名琢花匠人,命他用火烙,将那小孩的遍身,烙作卐字纹,并赐名锦孩儿。
谁知烙不到一半,早惨嚎厉哭得嗓子都哑了的锦孩儿就被活活地炙死了,一个活蹦乱跳的鲜活漂亮可爱的小生命就这样成了一具冰冷的僵尸。张献忠万分心疼,但他绝不会自责,而是理直气壮地迁怒匠人技艺低劣。并且马上张献忠就命人把这个倒霉的匠人掷进炉中,也活活地炙死,名义是替锦孩儿报仇。不想这个小孩原来是伪总兵温自让的幼子,一听说爱子被张献忠活活灼死,他咬牙切齿地痛哭一场,恨恨地领了所部六千兵马,悄悄投到关外去了,为的是引清兵复仇。
张献忠又下令大肆搜捕两川太医,共得七百四十四人,他让人铸成了铜人百个,铜人遍体都点有穴道。然后外置布幕,召太医按穴下针,如其刺错了穴道,针不得入,张献忠就将针反过来刺那个太医自己,任其惨叫着遍身流血,张献忠则笑着说出理由,这叫给铜人出气。
大事休矣
明廷中的诸臣在闯兵未围京城以前,已半年多没有领着俸金,那些手握重权的大臣们平日卖官鬻爵,就是十年没有俸金也不妨事,只是苦了一些清水衙门里的闲职官吏,如翰林院、大理寺、光禄寺、工部、户部、员外郎中、给事中、御史、兵部、礼部等属员。
那些皇亲大臣们是装穷,而这许多官员却是真穷。又值乱世,京中米珠薪桂,没有官俸,又不能不吃喝,各官员只好典衣质物,暂为糊口。有几个最贫困的官吏,连朝衣也没有第二件;而留着上朝穿的,已破蔽得不能典卖。穷困让家中的婢仆多已走散,甚至看门执阍的小僮都用不起。最苦的是未带眷属的官吏,尤其是翰林院,职使本来清苦,所得的俸金不敷用度,所以不敢挚眷,寓中不过一个老仆,或是小僮,日间烹茗执炊,晚上司爨铺床;如今饔餐不济,僮仆们多是势利小人,富贵时自然前呼后拥,落魄却怎能肯伴主受苦,早逃之夭夭了。那一班穷苦翰林,上朝时穿着官冠,俨然一个太史公,一退了朝,卸去官服,露出里面敝破的短衣,执爨担水,劈柴煮茗,都是自己动手。又有几个翰林实在穷极了,甚至到街上测字看相赚几个钱。不会测字的就替寺院里的和尚抄录经典,借此弄口饭吃。
在这样的背景里,朝臣们朝聚暮散,把上朝视作到卯,每天五更,循例入朝排班,一经退班,就各人去干各人的事了。而那些尸位素餐的大权臣身虽在朝,心里早已暗自打算怎么样能让脚底下抹上最光滑的油,以便能脱身得最快。而范景文、邱喻等几个朝廷重臣,这时虽然赤胆忠心地为国设谋,却也一筹莫展。至于崇祯帝所信任的中官内宦曹化淳、王之心、王则尧等,则干脆昼夜在那里密议如何献城。
崇祯十七年即公元1644年的三月十六日,李自成攻打平则、西直、德化、彰仪等城门,炮声震天,彻夜不绝。
“贼兵众多,城内守备空虚,区区京城,只怕朝不保夕了。”说罢,崇祯帝潸然泪下,周皇后也涕泣不止,袁贵妃在一旁更是哭得呜咽凄楚,侍立的宫女们也一齐痛哭起来,连那些内侍太监也不住地掩泪。崇祯帝忽然收泪向宫女内侍们说:“你们事朕有年,今日大难临头,朕不忍你们同归于尽。快各人去收拾收拾,赶紧逃生去吧!”
内侍和太监们大半是曹化淳和王则尧的羽党,一听这话,争先抢后地各人去收拾了些金银细软,一哄而散出宫去。但宫女们却不肯离去,她们跪下齐声说道:“奴婢们蒙陛下和娘娘的厚恩,情愿患难相随,虽死无怨。”
崇祯帝惨然点头叹息道:“你等女流,犹有忠义之心,那班王公大臣往时坐享厚禄,到了贼兵困城,不但策略毫无,甚至弃朕而遁,这都是朕之不明,近佞拒贤,豢养了这些奸贼,如今悔也莫及了。”崇祯帝说到这里,禁不住顿足捶胸悲恸欲绝地放大声嚎哭起来:“想不到朕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反倒做了亡国之君,自愧有何面目去泉下见列祖列宗!”
周皇后也伏在案上,凄凄切切地和袁贵妃相对痛哭。满室一片凄惨,今人书至此,犹为之鼻酸。过了半天,周皇后含泪劝道:“事到如今,陛下不如潜出京师,南下调兵,大举剿贼,或可使社稷转危为安。”
崇祯帝一听,马上含怒收泪道:“朕自恨昏瞀,以致弄到了这个地步,朕已死有余辜,还到哪里去?哪里有肯替国家出力之人?今日朕唯有以身殉国就是了!”
正说之间,忽见田贵妃所生的九岁的永王慈炤和周皇后所诞的七岁的定王慈炯,两人携着手,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见父皇母后都哭得双眼红肿,不觉天性相感,也哇地哭出来了。崇祯帝心上一阵地难受,又扑簌簌地流下泪来,伸手把弟兄两个拥在膝前:“可怜的孩子,贼兵围城,危在旦夕,为父是快和你们长别了,唉!可叹你们为什么要投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纪也得遭杀身之祸?……”崇祯帝说到这儿,声音哽咽,已语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周皇后拖住定王,搂在怀里,脸儿紧贴着脸儿,抽抽噎噎地哭个不住:“趁此刻贼兵未至,陛下就放他们兄弟两个一条生路,叫他兄弟两人暂往妾父家里。天若见怜,他们兄弟两个得以长大成人,他年有出头之日,也好替国家父母报仇。”说到仇字,周皇后早哭得泣噎幽咽,一口气绝住,回不过来,两眼一翻,就晕倒在盘龙椅上,宫女嫔妃们慌忙叫唤。
崇祯帝一边拭泪,一边起身,一手一个,拉了永王、定王,正想出宫,忽见内监王承恩慌慌张张地进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贼兵打破外城,已列队进了西直门,此刻李国桢将军正在激励将士守卫内城,陛下快请出宫避难吧!”
崇祯帝顿时面容惨变,声音打颤地说道:“大事休矣!”然后命王承恩速领他往国丈府去。王承恩在前导路,君臣两个携了永王、定王出宫。苏醒过来的周皇后又追出宫,立在门口,凄惨哀切地嘱咐定王道:“儿啊,你此去,莫忘了国仇家恨,你苦命的母亲在九泉……”
崇祯帝不忍再听,见定王也哇地大哭了起来,就忙把他的小手一顿:“国已亡家已破,如今早不是哭的时候了!”定王吓得不敢出声,永王到底年纪略长些,暗暗饮泣抹眼泪。父子三人和王承恩出了永定门,耳边犹隐隐闻得周皇后的惨呼声,崇祯帝低垂着头向前疾走,一边走一边下泪,到得国丈府门前时,崇祯帝的蓝袍前襟已被泪水打得透湿两重了。
托孤已无人
“陛下少待,等奴才去报知国丈接驾!”王承恩说罢,三脚两步地去了。
崇祯帝木立在周国丈府第前的华表柱旁,左手携了永王,右手执着定王,好一会儿不见王承恩回报,崇祯帝耐不住了,就携了两个儿子,慢慢地踱到国丈府第的大门前,但见兽环低垂,双扉紧扃,静悄悄地连看门人也没有一个。崇桢帝从大门缝向内一瞧,但见里面悬灯结彩,二门前的大轿车马停得满坑满谷,丝竹管弦之声隐隐地从内堂透将出来。
崇祯帝诧异得几乎怀疑是王承恩走差了府邸,正在这时,却见王承恩气得脉涨面赤,喘吁吁地走出来:“国家危难,可恶周奎这厮却在家柳翠花红地庆耄耋,做八十大寿,朝中百官都在那里贺寿,奴婢到了中门,有家仆出来阻止,奴婢说是奉旨而来,那家奴也不放进,只说国丈有令不准。奴婢再三地央求也不行,万分无奈,奴婢只得高声大叫国丈接旨!可恨周奎明明在里边听见了,却不仅不出来接旨,反叫恶奴出来把奴婢一顿乱棍逐出来。”
怀宗不由得大怒又大惊道:“竟有这等事,周奎也欺朕太甚了!”然后就命王承恩在前,崇祯帝和两个皇子随后跟着,可刚才王承恩进去的大门早被有了准备的周家奴才上了闩,而不是如同刚才一样地虚掩着。
王承恩气愤已极,对着国丈府大门,一顿拳打足踢,好一会工夫,随着里面的谩骂声,大门忽地开了,跳出一个黑脸短衣的仆人,破口大骂:“有你娘的什么屌事,得这个样子打门!?”
王承恩喝道:“圣驾在此,休得撒野,快唤周奎出来接驾!”那仆人听了,不仅一点没害怕,甚至毫不在意,只管瞪着两眼,大声道:“圣驾个屌!国丈有令,再敢来纠缠,就打死勿论!”王承恩气得咆哮如雷:“周奎这老贼目无君上,待咱家进去和他理论!”可他还没等走进大门,那仆人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往大门的阶陛外狠狠一摔。王承恩从地上爬起来,要再奔上去,被崇祯帝一把拖住道:“走吧!还与这些小人争执什么?”
王承恩痛哭着气愤愤地说:“奴婢拚着这条性命不要了,也要为陛下讨个公道!”言犹未毕,“蓬”地一声,那仆人合上了门闩。崇祯帝重叹一口气:“承恩呀,你不用这样气急,这都是朕平日太宠容小人之过!事到今朝,朕也不再去求救他们了,快回去吧!”
君臣父子一行,垂头丧气地往宫来的一路上,耳畔炮声震天,喊声和哭声混作一片,崇祯帝听得仰天垂泪道:“朕何负于臣,他们却负朕至此!”
经过庆云巷时,猛听得前面鸾铃响处,尘土蔽天,崇祯帝大惊于“难道贼兵已进城了吗”,王承恩也慌了手脚,忙道:“陛下且和殿下暂避,待奴婢去探听消息。”正说时,早见三十骑疾驰而来,要想避开已万万来不及了。
渐渐走近,渐渐看清马上的人个个鲜衣美服,正中一匹高头骏马上端坐着的正是皇亲田宏遇。田宏遇一见了王承恩,忙拱手微笑,一眼瞥见了崇祯帝在旁,慌忙滚鞍下马,行礼不迭。祟祯帝阻拦道:“路途上不便,田卿行个常礼吧!”
到田宏遇知道陛下携殿下欲托孤周奎的整个过程,他慷慨而忠诚地表示:“陛下若有是意,就将两位殿下交给臣吧!”怀宗很是欣慰,回头唤过永王、定王吩咐道:“你两个随了外公回去,须小心听受教导,孝顺外公就与朕一般。千万不要使骄任性,须知你们是已离去父母的人了,不比在宫里的时候……你弟兄一定要勤心向学,朕死也瞑目……”崇祯帝一面嘱咐不停,一面哽咽不住,一面用袍袖频频拭泪,两个皇子也牵扯住父亲的袍袖,齐声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崇祯帝咬紧牙关,厉声道:“事情紧急,你弟兄就此去吧!”说毕回身对着田宏遇连揖了三揖:“朱氏宗祧都拜托卿家了!”田宏遇慌得不及还礼,忙噗地跪在地上,流着泪说道:“臣受陛下深恩,怎敢不尽心护持殿下,以报圣上于万一。”
崇祯帝含了一泡眼泪,目送二皇子随田宏遇疾驰而去,直待瞧不见了影儿,犹惨然地徘徊观望。王承恩禀道:“时候将晚,陛下请回宫吧!”崇祯帝凄然地说:“朕的心事已了,还回宫去做什么?”
王承恩大惊道:“陛下乃万乘之尊,怎可以流连野外?”崇祯帝流泪说道:“贼兵已破外城,杀戮焚掠,可怜叫朕的百姓无辜受灾,朕实于心不忍,朕愿在此,等贼兵杀到,与百姓同尽!”
过了一会儿,崇祯帝忽然问王承恩:“这个地方,数哪里最高?朕要登临,一望城外的黎民,被流贼**得怎样了。”涕泣哀恳也不见皇帝答应回宫的王承恩一见有机可乘,忙应道:“陛下如欲眺望外城,须驾还南宫,那里有万岁山也称煤山,登亭即可望见京师全城。”
你为什么生在帝王家
日色早已西沉,暮夜已阑。月色昏蒙,寒风凄冷,京城外的火光惨红如血。暮鸦喳喳哀鸣,顺风吹来,一阵阵凄楚的啼哭声夹杂着的炮火喊杀声,昼夜不绝,令人惨不忍闻。
崇祯帝与王承恩步至南宫,登上煤山,倚在寿皇亭的石栏边,遥望城外烽火烛天,哭喊呼嚎声越发犹若鼎沸,兵器撞击声、马啼踢踏声亦隐隐可辨。火光四处不绝,眼见得闯兵正在那里大肆焚掠,繁华的首都变作一片焦土。忽然空中的皎皎月光被浓云遮掩,大地在黝黑中,越发四处都现出凄凉惨败之景象。怀宗凄然泪下:“黎民何罪,惨遭荼毒?!”言下黯然,徘徊了很长时候,才对王承恩道:“朕心已碎,不忍再看,卿仍扶朕下山吧!”
入乾清门,到乾清宫,崇祯帝提起朱笔,草草书了手谕:着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诸臣夹辅东宫太子慈烺。
崇祯帝书竟掷笔长叹。这时王承恩已出宫探听消息去了,只有一个小内监侍立在崇祯帝身侧,崇祯帝就命他将朱书持赴内阁。小内监捧着上谕到了内阁,一看阁臣们早已走得一个都不见,小内监把硃谕圣旨置于案上,回身也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第二天,廷臣已不来上朝了,只有范景文等几个大臣还进宫侍驾。君臣相见,都默默不作一语,唯有相对流涕而已。
半晌,崇祯帝挥手令他们退出,自己负手踱到皇极殿上,俯伏在太祖高皇帝的圣位下,放声痛哭,直哭得泪湿龙衣,声嘶力竭,也没内侍宫人来相劝。崇祯帝孤伶伶一个人,愈想愈觉感伤,索性倚在殿柱上,仰天长嚎起来。三十五岁的崇祯帝独自嗷哭,从清晨直直到日色斜西,泪尽血继,实在哭不动了,才收泪起身,走到承仪殿中,呆呆地坐着发怔。
三十五岁的崇祯帝怀宗在位的十七年,丧乱累累,他几无一日安枕地操劳国事,而竟不免于国之亡家之破。坐了半天,他神思困倦,就斜倚在绣龙椅上,沉沉睡去。忽见一个峨冠博带的人走进来,提了一支巨笔,在殿墙上写了个斗大的“有”字,然后掷笔回身就走。怀宗正要叱诘,蓦然寒风刺骨,一觉惊醒,方知是梦。他定了定神,离了承仪殿,步入后宫。
周皇后和袁贵妃等也彻夜未眠,一见崇祯帝进宫,忙迎接出来。崇祯帝瞧见皇后、贵妃都蓬首垢面,神形憔悴,不由得叹了口气,把梦境说了一遍,有个魏宫人就说:“‘有’字上半大非大,下半明不明,这是大明残破凶兆。”
崇祯帝听了,脸色惨然大变,但他什么也没说。正这时,猛听得门外脚步声杂沓,两个内监气喘汗流地进来禀道:“曹化淳已开城降贼,陛下宜速急出宫躲避。”说罢三脚两步地走了。崇祯帝还在疑惑不定,襄城伯李国桢也汗流满面地抢步进宫,叩头大哭道:“逆阉献城,贼兵已攻陷了内城,陛下请暂避贼锋,臣率所部,与贼兵拼死巷战去!”说毕飞奔出去。
崇祯帝也慌忙出宫到奉天殿上,他还想召集众臣,计议善后,四顾内侍宫监,多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崇祯帝没法,只好自己走下殿来,执着钟杵,把景阳钟当当地撞了一会儿,又握着鼓槌,将鼓咚咚地打得震天响。然后走上宝座,专等众臣入朝。
谁知等了大半晌,廷臣半个也不见来。怀宗长叹一声,下了宝座,回到后宫,恰好王承恩气极极地跑进来大叫:“贼兵进了内城,此刻正在焚掠惨杀,陛下快请移驾避贼!”
崇祯帝愀然心痛地说:“事已到今日,朕还避他做什么?你去午门外瞭望着,见贼人进宫,来报朕知道。”王承恩含泪叩了个头,匆匆地出去。
祟祯帝在后宫里,召集后妃嫔人等都聚在一起,命宫女取过一壶酒来,自斟自饮,连喝了五六大觥,这时太子朱慈烺侍立在侧,崇祯帝让他快逃命去吧,太子对着怀宗和周皇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凄凄惨惨地哭着出宫门去了。崇祯帝把脸儿向着一边,只作不曾看见太子的一举一动,可眼眶中的泪珠却点点滴落在酒杯中,然后他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周皇后和袁贵妃并长公主昭嬛,都环坐在崇祯帝旁边痛哭,宫女嫔人也环立饮泣。
“大势去矣!朕自继位后,大有励精图治之主张,更有励精图治之行动,奈何时不利兮骓不逝!外有后金连连攻疆,内有贼寇匪民的烽火愈燃愈炽,而朝内廷臣们的门户之争不绝,疆场则将骄兵惰,……唉,天亡我非战之罪也!袁将军啊,朕知悔了,朕不该信任宦官!……朕也曾痛下诏罪己,却闻者不感;飞檄勤王,又征者未赴,朕生平大误,就在于宠任阉珰,各镇将帅必令阉人监军,屡次失败,可惜当时犹未之悟。至三边尽没,仍用阉竖出守要区,以至于有了贼临都下,阉人献城……唉!”
怀宗且痛诉且痛哭了一会儿,又对周皇后道:“卿可自己为计,朕不能顾卿了。”周皇后一听,全身立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臣妾侍奉陛下,已十有八年,可陛下从不曾听臣妾一言,致有今日……”她说到这儿已哭得说不下去了,就转身进内去了。
过了一会儿,宫女来报皇后娘娘自尽了,崇祯帝不觉泪落如雨,半晌他强抑了抑自己,又对袁贵妃说:“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贵妃含泪站起来道:“妾请死在陛下之前!”她当即解下鸾带,系在庭柱上,伸颈自缢。谁知鸾带断了,袁贵妃直堕下地。一见她又苏醒过来,崇祯帝忙从壁上拔下一口剑来,狠着心向袁贵妃连砍几下,直到她又昏死过去。
又将所御的嫔妃砍倒了四五人后,崇祯帝正要出宫,芳龄十五且生得袅袅婷婷玉容异常娇艳的昭嬛公主一把拖住了父亲,一张稚嫩如春叶的小脸儿上泪落纷纷,宛如一朵带雨的梨花,崇祯帝不禁又痛心女儿不已,尤其是想到了如此美貌的女儿终不免受贼人**。
“你瞧外面贼人杀进来了!”崇祯帝出其不意地大喊了一嗓子,然后乘女儿不备地一回头,用左手把袍袖掩了自己的脸,右手拔刀出鞘,一剑砍在昭嬛公主的肩上,顿时昭嬛公主惨呼一声,就卧倒在血泊里痛苦地挣扎呻吟。崇祯帝欲待砍第二剑,怎奈两手颤个不止,再也提不起剑来,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花容惨变,鲜血骨都都地冒个不住,崇祯帝一把掷了剑,流着泪对她哀叹着,又重复起那句话:“你、你、你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
这时王承恩来报外面的乱状,崇祯帝叫他在前引路,自己易靴出了中南门,手提一杆三眼枪,偕王承恩等十数人往齐化门走来。
他的这支三眼手枪是从西方来的,中国最早发明了火药,并且也是最早把火药用于军事,而火器兵器自十四世纪经由阿位伯人传入欧洲后,就变成了在十六世纪初由葡萄牙人拿来的佛朗机(即西式火器兵器)和西洋大炮。为了挽救国家危亡,崇祯帝用徐光启从澳门召来葡萄牙炮师、炮匠大批地铸造大炮及枪支,可是这如何能改变饥民起义、饥兵哗变、驿卒揭竿,与东北后金政权的咄咄逼人,加之财政困绌,天灾迭起,危机四伏,江河日下,大明王朝终将走向衰落亡国的命运。
繁华早已逐流水
崇祯帝与王承恩等十数人君臣已走到能见城门上那把大石锁了,不提防守门的兵士赶来,挺着一杆长枪就往人丛中乱掷。四处逃生的百姓吓得一声喊,回身就跑,崇祯帝也只好回头反奔,恰好又逢着闯兵进城,难民更是四散狂奔。难民的后面就是守城的败兵,败兵被闯兵追急了,狼奔豕蹿般潮涌下来。结果崇祯帝被众难民败兵一拥,连跌了两个跟斗,到七跌八磕地爬起身来时,衣襟已经扯破,脸上抹满泥土,手上也划碎了,鲜血淋漓。
三十五岁的崇祯帝脚酸腿软,头昏目眩,想反正自己是抱定必死之念了,跑又何必呢,索性一盘膝就坐在了大街的石级上,一边喘息,一边还不住地用袍袖拭泪。正这时,难民中忽然抢过一个人来,噗地跪在地上,抱住崇祯的双膝放声痛哭。崇祯帝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冲得失散了的王承恩,不觉叹口气道:“朕和你倒还有缘再见一面。”
王承恩收泪道:“贼兵前锋已离此不远,李将军正率卫兵在那里死战,陛下请回宫去,免落贼人之手。”
后妃遗恨
王承恩搀扶着崇祯帝一步一挨地仍回到南宫,因为崇祯帝实在不愿回那有他的女儿、他的嫔妃们的呻吟和鲜血和挣扎的内宫。
王承恩搀扶崇祯帝到了万岁山,在寿皇亭前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崇祯帝蓦然想起了慈庆宫的懿安张皇后:“朕出宫时太仓猝了,未曾通知张皇后,你可领朕谕旨,告诉她贼人进城,必然**宫眷,所以让张娘娘赶紧自裁了吧,勿坏我皇祖爷体面!”王承恩领命,忙三脚两步地下山去了。
熹宗皇帝的中宫张皇后在熹宗宾天后,退居慈庆宫,崇祯帝继统后,封她为懿安张皇后。张皇后性情温婉,且很持大体,严于礼节,举止严正,不轻言笑,不独当日熹宗在世时很是敬惮,就是肆行不法的客、魏也对她心存三分惧。但张皇后对上虽持礼严肃,待奴遇下却极宽洪,些微小过,从不过于苛究,所以阖言的宫侍内监,也没一个不敬服她的。
崇祯帝得承大统也是出于她的力量,所以怀宗对于张后,谊属叔嫂,敬礼实无异于母后。每到朔望,崇祯帝后总是亲经慈庆宫,朝谒张皇后。张皇后偶感小恙,崇祯帝就会遣嫔人问疾,日必数起。张皇后病愈后,便上疏谢恩。
明宫历代后妃,谢恩用奏疏的,只有张皇后一人。因为张皇后退居慈庆宫,自谓身为寡鹄,终岁不肯轻易出宫门,所以谢恩才用奏疏相代。
当王承恩到了慈庆宫一宣谕,再经由慈庆宫的宫女传谕进去。不多一会儿,宫女就泪盈盈地出来告诉他:“张娘娘已遵旨自尽了。”
魂散万岁山
在万岁山寿星亭上的崇祯帝,听喊杀声金鼓声连天,伴以惨哭痛啼不绝,默想城破国亡,君自当殉社稷。
恰此时四顾无人,寿皇亭旁一株梅树,权枝生得并不甚高,就解下身上的鸾带,爬上亭边的石柱上,把丝绦系在枝枒上。然后崇祯帝下山去,将胸前的衣襟反过来,啮碎了小指,血书数行于襟上:
朕德薄匪躬,上干天咎,逆贼直逼京师,虽朕之不明所致,亦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今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切勿伤百姓一人!
崇祯帝写罢,把血书遗诏藏入衣襟,然后再上煤山,到了寿皇亭前,看着那株梅树,无限怆然地叹道:“这树是朕亲手所植,不想今日竟伴朕绝命!”
三十五岁的崇祯帝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已没了泪,无泪的他无限怆然无比惨然无尚慷然地爬上石扶栏,把头颈套进了丝绦,然后双脚一登,身体早已离空,高高地悬在树枝上了。
王承恩出了慈庆宫,正急急地上山来,打算复旨说张娘娘已归天了,可到了亭上,不见崇祯帝,忙出亭四望也不见影踪,正在惊疑,蓦然间一抬头,见崇祯帝已悬在亭旁的树枝上,不由得痛且惊地大叫一声,然后就昏倒在地。
半晌,王承恩苏醒过来,急急地爬上石栏,想要去解救时,而崇祯帝的身子早已冷若寒冰硬若坚石,舌头吐出唇外三四寸,鼻孔和眼中都在流着血。
王承恩捧着崇祯帝的双足,捶胸顿足地痛哭了起来,他在心里深深自责,恨自己走得太慢,以致来不及救皇上。王承恩哭着哭着又一转念,想做了堂堂的皇帝尚如此结果,休说咱一个太监了。王承恩一经想到这儿,顿觉天下万事皆空,于是收泪止了哭,向崇祯帝深深地拜了几拜,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陛下请略等一等,奴婢王承恩也来了。”
王承恩说罢,也解下一根汗巾来,待要爬上石栏去系时,一回想自己是个太监,怎好和皇上并肩对缢?便重又跳下石栏,把汗巾系牢在崇祯帝的脚上,又在下面打了一个死结。然后王承恩将头伸在结内,身体往下一蹲,就也勒死在崇祯帝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