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达旺把淳于复救出树林后,放在水潭里靠着身子,快步奔回马脚村中找援。
他来到二叔金有德家门,急切敲门呼喊:“二叔,快点开门,我是达旺。”
金有德正在睡梦之中,突然夜半里被人敲门惊醒,心头难免有气。就从**起身,掌上油灯后,嘴里怒骂:“这个蠢汉,天不亮就来敲门闹鬼,大喊大叫,真是病得不轻。”
他打开屋门来看,不待把话责骂,金达旺却急着说:“二叔,我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告诉你。”金有德问:“什么天大的事?”
金达旺便将今夜轩辕山屠龙一事如实说了出来。金有德听得如醉如梦,把手拍着脑袋发笑,愕然笑问:“达旺,敢情你是在说梦话不成?”金达旺说:“我是从不骗人的。”
金有德知道他从不说谎,心中已有八九分信了,拍手称快。他是个精老头,瞬间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商机,便阻止达旺去找其他村民帮忙,把手打个嘘声,把他拖入屋内秘密商议一番,想要从中饱赚一笔好处费。
叔侄两个敲定计策后,带上一应家伙,走出屋来,举着火把上山。二人先不去管水潭里的屠龙勇士,一手提刀,一手举火,闯入山林里来,去那大槐树下寻找。果然看见了被金达旺砍成数段的蛟龙肉身,血淋淋般腥臭。一条青绿龙尾,仍在草丛里摇晃扑腾。
金有德把刀拨弄几下,笑嘻嘻说:“发财啦!发财啦!达旺,真有你的本事。”金达旺说:“这蛟不是我斗杀的。”
金有德说:“你的功劳也不算小,若不是你,那汉子早就没命了。二叔连夜舍命前来帮你,到时你拿了官府厚赏钱,可别忘了要给叔叔一份回报。”金达旺只顾点头。
金有德抬头看树,隐隐看见一个龙头被刀钉住在了树干上,便笑说:“达旺,咱们叔侄两个,先把这条恶龙尸骸给收起来,免得白天被人抢走。到时候我们无凭无据,有理也说不清楚,那可就帮别人做了嫁衣啦!”
金达旺觉得有道理,就爬上树去,把那个死龙头一并收拾下来,将所有残碎的龙骸装入一个麻袋里,回到村中,放入一个柴房里拼凑。叔侄忙完这件事后,这才想起那名屠龙勇士,便又准备家伙物什,去那水潭查看情况。
过不多时,淳于复神智苏醒后,睁开眼睛查看,却见自己浸泡在水潭里,浑身肌肤冰冷,冻得麻木不仁。。
只见边侧放着两把交椅,睡着两个汉子,正是金达旺与金有德。旁边一个柴火架上,烧着两只铁锅,冒出滚滚热气。
淳于复双腿早已僵麻,寸步不能移动,嘴里也说不出话。便把手拍水示意。
金达旺睁眼醒来,连忙唤醒二叔。两人把他抬出水潭,倚在一把弧椅上歇睡,盖上毛茸茸被子暖身。
金有德从锅里舀出一盆草药浓汤,用布擦洗祛除腿脚冷气。金达旺也在另一个锅里舀出半碗老母鸡汤,给他喝下暖胃驱寒。两人一番悉心照料,瞬间把淳于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金有德见他心神已经回转,就伸着大拇指夸赞:“你这汉子可真厉害,原以为你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就做下了这般大事。若不是被达旺连夜敲门来说,俺还不敢相信。俺活了六十岁,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等铁胆壮士,真是一位天兵神将。”
淳于复微笑着说:“我一时大意,差些丢了性命,多谢你们救我回来。”金有德说:“听达旺说,他看见你被那条青龙死死缠住,他便拿着柴刀,把那条恶龙剁个稀巴烂。达旺有这副豹胆,也是很了不起。”
淳于复说:“那你还敢欺负他?”金有德欢笑:“诛灭这条恶龙,达旺也有一份功劳。日后传扬出去,那就是远近闻名的屠龙英雄,谁还敢欺负英雄?”
淳于复微笑:“达旺是条好汉,丝毫不惧危险,真是铁胆汉子。”金达旺笑说:“我看见你没有出来,所以就在外面等着。我听到龙吟声后,就进去查看情况,发现你被恶龙缠在树上,所以我就爬上树去,用刀把它给砍死了。”
淳于复点头:“多谢你及时赶来相救,不然今夜我非得见阎王爷不可。”金达旺挥手羞笑。
金有德唏嘘地说:“真没想到,为祸多年的轩辕山妖怪,竟然会是一条凶恶蛟龙,难怪吃了那么多人。幸好今夜被你们两位好汉杀了,不然长大以后,以后还会害人。”
淳于复吐气:“原来世上真有蛟龙,以前我还不信,今夜总算见识过了。所谓天公造物,无奇不有。”金有德说:“敢情那条蛟龙是成精了,所以才会偷着吃人。俺真是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蛟龙。即便真有,那不是吉祥瑞兽吗?”
淳于复说:“人有善恶之分,蛟龙也有好坏之别嘛!”金有德点头应可这话。
淳于复说:“世上确有一些奇珍异兽,但是肯定没有妖怪。那都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罢了。在我看来,所谓轩辕山妖怪,就是一条恶蛟而已,你们日后不必为此担惊受怕了。”
金有德说:“俺在村里住在大半辈子,如何以前就没听说山里有蛟龙?它不可能凭空而来,总有一个缘故。”淳于复说:“它之前可能是条青蟒,因为吃了人肉,所以发生了变异,才蜕化成了蛟龙的模样。”
金有德说:“听说龙可以腾云驾雾,翻江倒海。古来皇帝神王,都要自称真龙天子。今夜看来,这蛟龙毫无法力,也没那么神奇嘛!”淳于复胡乱解释:“或许是它年纪还小,目前处于成长阶段。要是再让它长大一些,那可就要为祸一方了。”
金达旺问:“阿复兄弟,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淳于复说:“我有点发闷,现在只想舒服睡觉,不想受到任何打扰。”
金有德见已到了五更天,便与达旺抬着竹椅,把屠龙勇士送回屋去歇息。淳于复此刻正是疲惫不堪,顷刻睡入梦乡。
至天光大亮之时,金达旺屋门外,一片欢闹喧哗。鞭炮不绝,村民敲锣打鼓,人声欢悦嘈杂。
那房间里,淳于复被吵闹声惊醒,倚靠在床头发呆。忽见房门打开,当先走进一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约有八九十岁年纪。金达旺、金有德与数十个村民人等,也都涌进房门,你推我挤,一齐围看屠龙勇士面貌。把手中诸多花篮果礼,银钱首饰摆放桌上,贺喜称赞之声不断。淳于复面上甚难为情,只能抱拳回谢。
那高寿老人摆手示静后,朗声笑说:“各位村民,且听老朽一言。古有打虎英雄,今有屠龙勇士。咱们这里出了如此壮士,必要树碑镂铭,写入族谱传记。”众人一片鼓掌喝彩。
那老人又说:“好汉铁胆高义,昨夜舍着性命,为我远近村民,做了一件功德善事,必然要拿一笔赏银犒劳。我等已经设下一座八抬大轿,拥簇好汉去州府衙门表证领赏。知府大人必会申报朝廷,好汉也可以就此升官发达,光宗耀祖。”众人又是掌如雷鸣,个个欢喜得紧。
那老人还待要说,淳于复却不愿再听这些夸奖之词,摆手打住后,缓缓站起身来,抱拳致谢:“感谢寿星与各位村民抬爱,小人感激不尽。不是在下有什么本领,实为运气所致。在下有个建议,不知各位村邻肯不肯听从?”
那老人拂手:“好汉但说无妨。”淳于复说:“此番在下劫后余生,全凭达旺一腔热血神勇。若非他及时上山帮忙救援,我昨夜性命难保。各位现在就把恶龙尸体收拾整齐,拥簇达旺去忻州府衙表证领赏。一来,可解禁山之苦,以此明正八方视听。二来,可求得州衙赏赐。至于所得银两多少,达旺会与你们均分领受。如此岂不是更好?”
众人听得欢呼一声,急忙簇拥达旺走了。淳于复身体仍自羸弱不堪,急需静心休养。关上房门后,躺在**睡觉。
众村民把金达旺扶坐上了八抬大轿,壮汉们抬着轿子走去忻州府衙。那条绿恶蛟龙,也被金有德用针线缝合好了,一并抬走而去。村民敲敲打打,热热闹闹。一路聚集无数乡民来看热闹,无不惊叹议论。
众村民抬着英雄与恶龙,来到府衙堂前。父母官刘知府听说马脚村民带来如此一件奇物,急忙升堂召见。一众官员衙役人等,见轩辕山妖怪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都看呆了,震撼身心。
刘知府走来检看这条恶龙的尸骸,果然是件稀奇之物,百年罕见。却不知道这到底是蛟,还是传说中的龙。
一个张师爷指说:“我觉得这不是蛟,也不是龙,是一条虺。”刘知府问:“虺又是什么玩意?”
张师爷说:“《述异记》中有记载,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刘知府也不知详情,就信以为真,嘴里惊叹着说:“不管是龙是蛟是虺,都是奇异怪物。多年来,一直传闻轩辕山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原来竟是这条恶虺作祟。今日一见,果然是让本府大开眼界。”一个文案笑说:“这条虺真是罕见之物,能见到如此奇兽,也不枉此生了。”
刘知府观赏一会奇兽模样后,就令画师把这恶虺描绘画本。具折上表,呈阅给当今宣德皇帝观赏。又令张师爷传下府衙文令,在东城菜市场速建一座楼台,让全城百姓都来观看奇兽,做个表证。
金有德见刘知府迟迟不提悬赏钱一事,便急切央求:“知府大人,我等一伙村民,一为进奉奇兽,二为请功讨赏。”
刘知府笑说:“马脚洞村民进献奇兽有功,本府都有赏赐。”众村民听得欢呼一声,纷纷跪谢知府赏赐。
刘知府令人赏赐打发村民后,意犹未尽,把屠龙勇士金达旺请入二堂喝茶叙话,详细询问屠龙过程。金达旺皆如实说出。刘知府听闻屠龙勇士另有贤能,一个人提刀闯入轩辕山中,在大槐树上斗杀了这条食人恶龙,嘴里惊叹不已。
金达旺对刘知府言明此事真相后,也拿了一笔丰厚赏钱。走出府衙,先去城中一处屋宅探看妻小,吃个午饭,便回到了村中。
如此过去数日,淳于复身体恢复气血,颇有好转。当夜,两人关上屋门,坐在大堂喝酒吃肉,相互啄杯闲聊。
淳于复询问:“达旺,除去这个心病以后,记忆是否恢复正常了?”金达旺笑说:“是好了很多。如果不是阿复兄弟到来,我估计一辈子都是那样。”
淳于复笑说:“没事就好。你再安心调养一段时间,记忆就会复原。到时候你就能找回自己了。”
金达旺忽问:“阿复兄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何这样对我好?”淳于复微笑劝说:“这就是缘。在我最落魄潦倒那会,别人也曾这样帮助过我。人生充满了无穷变数,谁也不会一辈子平安,也不会一辈子倒霉。人若行善积德,必有好报。我若不以情义相待,那天晚上,你又岂会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我?”
金达旺叹气:“自从失忆之后,我一直忘了自己是谁。求医问病,毫无结果。假如永远都是那样,我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淳于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得心药医。你只是受了惊吓,所以才会导致失忆。如今你已找回丢失的失忆,也就没什么人生遗憾了。”
金达旺问:“阿复兄弟,当你第一眼看见那条恶龙,心里是什么感觉?”淳于复说:“我也不怕闹出笑话,当我睁眼看见它后,吓得灵魂出窍,头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幸好还能缓过神来,也不至于束手待毙。如果它第一时间发起进攻,我一定会措手不及,必会命丧龙口。”
金达旺说:“当时我也和你一样,吓得浑身无力,不知道该干什么。一个不留神,就被它从树上打落下来。于是我就拼命逃走回去,吓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想来,真是惭愧。”
淳于复轻笑:“面对未知奇物,心怀恐惧,担惊受怕,这是人的本能反应,没什么好丢脸的。若是一般人,哪有胆量夜半上山,更不用说什么拼命屠龙。”
金达旺点头欢笑,询问:“兄弟,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淳于复说:“还是有点气虚羸弱,头晕脑胀。我再清静一些时日,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金达旺自是用心照顾这位知己弟兄。
自从燕子凤得知淳于复去往一座小巫山寨,看望一个昔日弟兄黑龙,心中本无多少忧虑,与豹军住在怀山镇客栈等他回来。
然而转眼过了十余日,却仍不见淳于复回到客栈见面。燕子凤心中变得疑虑重重,不知道他在那小巫山寨里干什么。
当日午后,燕子凤坐在房间里饮茶,唤来豹军问话:“大哥已经去往小巫山十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豹军心头也有疑惑,却又不好妄自猜测。
燕子凤询问:“你觉得那个黑龙,会不会暗算蝮蛇?”豹军说:“那不至于。都是兄弟,无冤无仇,怎么会暗下毒手?”
燕子凤说:“他们之间有无仇怨,我们也不清楚。如果他今日还不回来,我们便去那小巫山看看情况,把他给找回来。”豹军点头应允。
第二日晨,燕子凤与豹军准备就绪,骑马持刀,寻往那小巫山寨。主仆二人策马来到山寨关下,头目阿熊前来询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豹军把一张拜帖递奉,指说:“这位是黑莲教大小姐燕子凤。在下名叫豹军,与你们寨主黑龙是老兄弟了。这是拜帖,拿去让你们寨主阅览。”
阿熊闻听这话,不敢怠慢贵客,即刻迎请上山,带入客堂里来拜茶。早有喽啰前去报与寨主知晓。毕竟燕子凤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