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燕子凤、蝴蝶四人在七宝轩玉器店订制宝石项链过后,走出店内,上马奔出城东门,去往刘家村山村看望母亲刘艳君。
四人在乡村路上闲走一个时辰,来到小村附近,看着眼前江水无声流淌。燕子凤翻身下马,指说:“蝴蝶,咱们快到家了。”
蝴蝶虽已知晓刘艳君是自己生身之母,却是第一次前来见面,因此心中颇为紧张。跳下马后,放慢脚步,脸色变得茫然迟疑。
燕子凤见状,笑问:“怕什么呢!咱们去见亲娘,你为何害羞了?”蝴蝶摇头苦笑:“相别已久,就算见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子凤叹笑:“说得也是,姐姐第一次来见面时,心情与你一样。不过谁叫咱娘的命不好,嫁给了两个德行败坏的男人呢!”蝴蝶停下脚步,轻声央求:“姐姐,我没心里准备,咱们改日再来看望如何?”
燕子凤摇头:“不行,咱们都说好了的。这回都到家门口了,岂能打退堂鼓呢!”蝴蝶苦脸撒娇:“姐姐不要这样,我是真的很难为情。”
燕子凤笑着劝说:“与娘见面,这不难为情。凡事都要有第一次嘛!娘就出生在这个小山村里,虽然是位歌女,却是一位了不起的才华女子。”蝴蝶不知所言,走在岸边,看着眼前江水发呆。
黑龙与豹军对眼相视,见她姐妹二人要与母亲团聚叙情,感觉自己不宜在此停留,便来请辞回避,以免现场尴尬。燕子凤应允后,两边相约在孤月山见。那二人便掉转马头,回城游玩去了。
燕子凤笑说:“蝴蝶,他们走了,就咱两姐妹在,这你不会再难为情了吧!”蝴蝶羞笑一声,牵着缰绳,与姐姐说笑走去。
此时将近晌午,天空青云万里,一片阳光明媚。刘艳君那座屋宅中,桌上摆放纸墨颜料。她站立在桌边,手执一支彩笔,正给画轴纸上一个少女细细点缀颜色。画中美人身着青衣,秀丽端庄,栩栩如生。小莲在身边看着婆婆绘画,默不作声。
刘艳君把图点缀完后,将笔放在砚盒上,拿着画轴轻轻吹风。看得点头赞许,满面都是爱慕之情。
小莲认真看了一会,好奇指问:“婆婆,您在画谁?”刘艳君笑说:“你先猜一猜?”
小莲说:“看着面容,好像不是燕子姐姐。”刘艳君微笑摇头。
小莲寻思片刻,惊喜地说:“我明白啦!这是年轻时候的婆婆样貌。”刘艳君依旧摇头:“只猜对了一半。画中人确实很像婆婆,却又不是婆婆。”
小莲摇头:“除了婆婆与燕子姐姐,那我就猜不出来了。”刘艳君笑说:“这画中少女,是我另一个小女儿。她的模样,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小莲恍然点头:“原来燕子姐姐还有一位妹妹,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刘艳君说:“她叫蝴蝶。在她十八那年,我曾见过她一次,后来却见不着了。”
小莲拍手笑说:“一位燕子姐姐,一位蝴蝶姐姐,名字都很好听。婆婆是位美人,两个女儿也都承袭了婆婆姿色,婆婆真了不起。”刘艳君微笑:“小莲,你现在长大了,也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小莲摇头羞笑。
婆孙闲聊一会,眼见午时将至,刘艳君转去了厨房。小莲便收拾着桌上画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女子欢笑之声。小莲走出门去,定睛一看,却见燕子姐姐与另外一个美人牵马走来,顿时一脸惊喜,快步上前搂抱,笑说:“燕子姐姐,小莲太想你了。日夜思念,今天终于把你盼回来啦!”
燕子凤把她抱住亲吻,笑呵呵问候几声,便对蝴蝶指说:“她叫小莲,是娘身边亲近的人。”蝴蝶把手轻轻抚摸,点头微笑:“小莲妹妹,你好漂亮。”
小莲看着蝴蝶面貌,见她一身青衣披风,与那画中人一模一样,惊笑地说:“我猜猜看,你一定就是蝴蝶姐姐,我说得对不对?”蝴蝶惊讶:“小莲,我才第一次来,你就认识我啦!”
小莲拍手欢喜:“就在刚才,婆婆还在绘画一位美人。我问婆婆画中人是谁,婆婆告诉我说,那是蝴蝶姐姐。原来这叫心有灵犀,婆婆好像知道两位姐姐今日要来,太灵验了。”蝴蝶听得这话,惊得合不拢嘴。
燕子凤笑问:“丫头,婆婆还在专心绘画吗?”小莲摇头:“婆婆画完以后,就去厨房烧饭做菜去了。”
燕子凤假意指责:“那你干嘛不去厨房帮忙呢!不会是想偷懒,不想照顾婆婆了吧!”小莲笑说:“我正在收拾画料,还没来得及进厨房,两位姐姐就从天而降啦!”
燕子凤笑说:“那你要赶紧去通知婆婆,饭菜要多做一些,姐姐们都是大胃口呢!”小莲欢喜拍手,连忙呼唤着奔回屋去。
姐妹看得欢笑,把马放养在江岸边,一齐走进屋去。燕子凤看着桌上那幅画轴,打量蝴蝶面容,惊笑着说:“天哪!此画活灵活现,与你一模一样。如此绝美丹青,简直太传神了。这叫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啊!”
蝴蝶把画轴拿起手来展观,见这画中少女果然就是自己,不禁愣住了神。她从未见过母亲的面,却感觉心有灵犀相通,不禁感思起来。
燕子凤这数年间,常来小村看望亲娘,因此心无杂念。就走去母亲房里,取出一张七弦古筝,拨弄一下琴弦,笑问:“蝴蝶,琴棋书画,孟生叔叔一定没有教你学习吧!”
蝴蝶得意地说:“姐姐说得哪里话?父亲虽然对着别人凶狠,对我却是无微不至,从小就请许多高手师傅教我学艺,我怎么会不懂这些才艺呢!”
燕子凤搬出一张竹台琴桌,拍手笑说:“当真如此,那姐姐我可要拭目以待,侧耳倾听了。”蝴蝶就端坐着身,手指拨动琴弦,认真弹奏一首梅花引。音律悦耳动听,好似清风拂面。燕子凤听得满面微笑,点头赞许。
两个女儿突如其来看望,一时倒把母亲刘艳君给震住了。她虽然知晓蝴蝶早晚会来见面,却不想会在今日。因此激动欢喜之余,面上难免有些羞情,心中又有十分愧疚。便在厨房里听着女儿们说话弹奏,未曾急于走来相见。
只等蝴蝶一曲琴落之后,小莲扶着婆婆走出厨房,缓步走来面前。刘艳君眼神里既有惊喜,亦有伤感泪珠,嘴里呢喃细语,竟说不出话来。燕子凤看得满面笑容,也不作声,只把眼睛来转动示意。
蝴蝶也早感觉到了身后有股浓烈爱意,正在靠近身边。便立起身来,缓缓回头去看。这一瞬间,看见母亲那沧桑慈祥的面容后,心中那些怨责恨意,早已化为乌有,此刻满心都是亲情爱意。母女相互走近身来,痴痴看着彼此,面上一片伤感喜泪。
刘艳君流着眼泪,苦笑着问:“你是蝴蝶,我与姜孟生的女儿。”蝴蝶泣泪点头:“娘,我与姐姐前来看你。”
母女迫不及待,相互紧紧拥抱温馨,无不伤心哭泣,顷刻变成两个泪人。燕子凤把手搂着小莲,看得笑而无声,
半晌后,刘艳君苦笑着说:“蝴蝶,燕子,你们都是娘的好女儿。娘对不起你们。”蝴蝶把手抹着眼泪,大声抱怨:“娘,你也太狠毒了。丢下我与姐姐不管,害得我们从小没有了妈。”
刘艳君叹笑:“只恨娘没有眼光,自咽苦果,交了孽缘。你们的生父,一个比一个凶狠。”蝴蝶哭泣着说:“那你也不该抛弃我们远去,这像什么样子?”
刘艳君苦笑:“蝴蝶责怪得对,我刘艳君不是一个好母亲。可我留下照顾妹妹,到时姐姐又会怪我不尽职责。照顾姐姐吧!妹妹又会怪我偏了心眼。那我到底该怎么去做呢!”
母女三人哭笑不得,搂抱在了一起亲昵温情。小莲蹦蹦跳跳,欢笑拍手庆贺。鼻尖闻到饭糊香气后,嘴里叫声哎呀,连忙奔入厨房里去照看。
燕子凤搀扶母亲坐在桌边,看着画像撒娇责怨:“娘,你又偏心。给妹妹画,却不给我绘画,难道我是从河边捡回来的不成?”刘艳君就打个圆场,笑说:“娘画的是自己,却不想蝴蝶长得与娘一个模样,这才叫作巧合。”
燕子凤假意叹气:“原来蝴蝶早已继承了娘的美貌智慧。我这个笨姐姐,也只能是强求不得。”蝴蝶得意地说:“如果姐姐没有才华,那我也可以帮你绘画肖像。我也是有绘画天赋的。”
燕子凤拊掌欢笑,把手指说:“我是万万想不到啊!孟生叔叔为人邪恶,从来不做好事。可他亲手**出来的女儿,却是才貌双全,文武兼备。这也算是他平生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了吧!”
蝴蝶又笑又惊,把手戳骂:“燕子凤,你竟敢这样耻笑我的父亲,我不认你这个姐姐了,今天晚上打你一顿。”燕子凤躲避笑说:“我那位孟生叔叔,确实怪得离谱。有一句话,叫作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说得就是这号癫狂暴躁人物。”
蝴蝶气得呼呼瞪眼,举手来打。乐得燕子凤一阵嘻哈欢笑,快步跑出门去。刘艳君看着两个女儿感情深厚,能够和睦相处,心中自是欣慰无忧。
到正上午时分,小莲已经做好一桌鱼肉饭菜,取来一瓶葡萄美酒。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吃着午饭。小莲见婆婆与姐姐只顾把菜夹来夹去,相互礼让,不禁欢笑着说:“都是一家人,就不需要这样客套啦!客套就见外了。”
姐妹互看一眼,把筷戳指:“小鬼多嘴,戳你。”小莲嘴里哼哼一笑,自顾大口来吃。
闲话不赘。姐妹二人在此住了一月有余,每日与母亲朝夕相伴,吃睡一处,找回这段失去的爱意。燕子凤想起蝴蝶一事未办,当夜便与母亲辞行。翌日卯时,姐妹准备妥当,暂别娘亲,跨上鞍马,回往杭州城去。
二人进入城内,来到那七宝轩查看效果。苏老板雇主来了,便拿出那两串宝石项链来看,把剩余的宝石材料如数交还。蝴蝶把宝链细看一遍,只见制作精细,美轮美奂,果然是出自高匠手艺,不禁心花怒放,迫不及待。
燕子凤把五两银子打赏过了玉匠师傅,将宝链与蝴蝶戴上项脖,垂挂胸前。远远观看,人美物华,十分相宜。一股珠光宝气缭绕流动,入眼便有端庄优雅之气,凡夫俗子难以亲近。
燕子凤问:“蝴蝶,感觉如何,这项链中不中意?”蝴蝶点头微笑:“我很喜欢。还有一串宝链,我来给姐姐戴上。”
燕子凤挥手:“姐姐随性久了,金玉宝石戴不习惯。有我你来代替姐姐出头,这不也是一样沾光?”蝴蝶问:“还有一串,那该怎么办?”
燕子凤说:“听说秦家庄上,有个嫂嫂名叫蔡雨青,是个豪爽直性之人。第一次登门拜访,你不如做个大人情,把此物赠送与她,聊表心意。如此一来,你们以后不就更能融洽相处了吗?”蝴蝶羞得低下头来。
姐妹走出店门,上马去往那擒虎庄。蝴蝶心情忐忑不安,不敢急于登门做客。燕子凤也曾有过一次相亲经历,便把暖言安抚妹妹,慢悠悠策马行走。
姐妹两个来到秦家庄园附近,翻身下马,却不从正门进入,牵马绕着墙面走看,打量秦家庄园建筑规模。姐妹牵马走来后院,却听到院内传出一阵呼呼声响,有人在舞枪弄棒。
二人把坐骑放在林子里,轻步来到门边,就着缝隙窥看,只见一处练武场地里,秦阳风正在教授族弟秦小牛练习器械。两排兵器架上,插束十八般兵器。边上一副石桌凳子,放着一部热茶。
兄弟两人一前一后,穿着汗衫,踏着布靴,双手舞弄一根水火棍子,左右抡得虎虎生威,风轮也似飞转。
那秦小牛把棍演练一会,一个反手耍弄,却把棍子滑脱了手,落在地下。他连忙捡起来,继续跟着二少爷演练。
秦阳风停下手来,询问:“小牛,你是怎么回事?棍子你都拿不稳,还怎么学得练武?”秦小牛笑嘿嘿说:“二哥不要见怪,我手心里有汗,所以才失误了。”
秦阳风指说:“跟我学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瞧你这样,棍子在你手上,变得软绵绵的。你不好好练武,心思都放哪里去了?”秦小牛无奈地说:“可能是我天赋不行,不适合吃练武这碗饭。”
秦阳风说:“还不是你想得太多,不能专心致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这样怎么出师?我总不能教你一辈子吧!”秦小牛挠着头说:“我总感觉自己精神不能集中,总想能够快点学会。”
秦阳风说:“欲速则不达,越急就会越容易出错。像你这么不用心学,就是再练十年,也是再做无用功。”秦小牛把手中棍放回架上,取出一把朴刀,走来笑说:“二哥,你不妨再演练一回刀法,我还是喜欢这件兵器。”
秦阳风哂笑:“棍棒你都练不好,还想跟我练刀。若是一个不小心,自个就给阉了。”秦小牛听得仰面欢笑,把刀交他手上,拿着棍棒,站在旁边笑嘻嘻观看。
秦阳风就把朴刀演练一遍,感觉有些疲累,就走去坐在石凳上少歇。秦小牛虽然武艺练得不行,却会观颜察色,勤于服侍。连忙倒下茶来,拿着抹布擦拭桌凳。
主仆两个喝着茶水,谈论练武一事。只见秦少风手里拄根拐杖,一步一行,缓缓走来桌边。秦小牛见大少爷来了,连忙起身倒茶侍候。秦少风坐下身子,挥一挥手,秦小牛知趣离开。兄弟两个相互喝茶闲聊,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秦少风笑说:“阳风,你每天都要花费两个时辰,勤练武艺。无论刮风下雨,你都从不停歇,毅力真是非同凡响。”秦阳风说:“没什么,习惯了。”
秦少风叹气:“哥哥最大的遗憾,就是一心想着赚钱,没有好好勤练武艺。这才被人打伤,怪自己技不如人哪!”秦阳风劝说:“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看家护院。哥哥不吃这碗饭,自有其他用武之地,所以不必感慨。”
秦少风打量一番,笑问:“兄弟,自打你从成都回来以后,感觉你性格变了很多。为人谦逊礼貌,变得斯文儒雅了。就连对哥哥我,你也很少说话了。”秦阳风挥手轻笑:“哥哥不必取笑。你也知道,兄弟一向嘴笨,又不擅于表达言语。如今我也知道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这个道理,所以也就收敛一些了。”
秦少风点头:“兄弟能这么说,足见成熟稳重了。哥哥是很羡慕你这一身本领,不但人前做英雄,江湖驰威名。家里家外,都有人在称赞你能干。你是咱们杭州第一个好汉,这份名望,足够光宗耀祖了。”
秦阳风扬手笑说:“那是人家奉承的话,哥哥怎么能够当真呢!我现在也上了年纪,也不想再去争强好胜。所谓第一好汉,那都不重要了。”
秦少风欢笑:“难怪你会把第一勇士招牌给收了起来。兄弟去了成都半年,不但赚回几千两银子,还结交了一位美人小姐。爹爹十分高兴,不知道在多少人面前夸奖了你。”秦阳风笑说:“哥哥别这么说,我这不算什么。要论做买卖、赚大钱,哥哥才是行家里手,我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秦少风叹笑:“兄弟有了出息,我这做哥哥的,也是跟着沾光。如今哥哥身体残了,你那嫂嫂又笨得厉害。往后余生,家里就只能靠你来支撑了。
秦阳风挥手:“哥哥休要如此说话。你聪明过人,又正值壮年。如今家里家外,太平安稳,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哥哥只管养好身体,将来还要赚大钱的。”
秦少风欢笑:“兄弟能这么说,足见你很在意哥哥。对了,不知我委托你办的那件事情,结果怎么样了?”
秦阳风听得疑惑不解,脑海中毫无印象,便问:“哥哥委托我去办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秦少风说:“就是报仇一事,兄弟如何忘了?”
秦阳风听得呆了,愣看哥哥一番后,愕然苦笑:“这都过去多久了,哥哥怎么还在念念不忘,我还以为你早就释怀解怨了。”
秦少风把拐杖戳地,面色愤怒,气呼呼说:“我好端端一个人,却被蝮蛇那混蛋恶意欺辱迫害,落得残疾之身,现在也没彻底好转。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二人虽然志向不同,毕竟还是打虎亲兄弟,恩情割舍不断?秦阳风之前已被哥哥胡言乱语所骗,去那刘家村找蝮蛇大闹了一场,结果却是自家理亏,最后碰得一鼻子灰。现在早已明白了事情真相,早与淳于复化解开了恩怨,彼此已是连襟兄弟,哪里还有报仇之念?毕竟秦少风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