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153 豹军大闹雷家庄 燕子书说狼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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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淳于复在客厅里装神弄鬼,戏耍了雷茂一顿后,连夜离开庄客,去往附近街道一家客栈入住。到第二日清晨,上马离开太原,南下郑州去了。

当天上午,雷茂正在大堂忙碌,互听庄客前来报说,郑州黑莲教小姐燕子凤三人前来拜访。雷茂听了,连忙走去庄门迎接。

原来,燕子凤在刘家村陪着母亲刘艳君居住了一段时间后,心中思归。便与妹妹蝴蝶拜别后。带着豹军与黑龙离开江南,回到了郑州总堂。却不见淳于复在屋宅里,听父亲说,已被燕飞沙邀请去了太原,一去便不复返,不知道他在那边是什么情况。

燕子凤放不下心,便又不辞辛劳,带着豹军二人北去太原雷庄查看情况。淳于复前脚刚走,燕子凤三人便来了。两边一来一回,正好阴差阳错。

雷茂快步走出门来热情恭迎,把燕子凤三人请入客厅里来坐,呼喊丫鬟上茶侍候,又叫厨子安排酒宴款待。

燕子凤挥着手说:“雷庄主,咱们不用这么客套。你先说说,咱们是朋友,还是敌人?”雷茂微笑:“燕子大驾光临,敝庄蓬荜生辉,咱们当然是好朋友了。”

燕子凤说:“若是朋友,那我这一趟还不算白来。若是敌人,那可就有些扫兴了。”雷茂笑说:“燕子开玩笑了。”

燕子凤喝一口茶,沉默片刻后,忽然把茶杯按在桌上,冷眼盯着雷帽,一言不发。豹军与黑龙把手按着刀柄,虎视眈眈,杀气腾腾。

雷茂眼见情况不妙,连忙询问:“燕子,咱们有话好说,你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燕子凤起身指责:“雷庄主,你胆子真不小,竟敢虚情假意,私自把人囚禁在此,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雷茂不知道她是在猜测,以为她是来替蝮蛇兴师问罪的,便作揖告求:“燕子不必生气,蝮兄昨夜已经离开庄门,回往郑州去了。”燕子凤哂笑:“我来问你,他又不曾冒犯阁下,你为何要那样暗算他?”

雷茂说:“燕子明见,蝮兄武艺高强,威名远扬,我哪里敢暗算于他?我也只是奉令行事,绝对不敢无故困扰。”燕子凤疑问:“是我叔叔叫你囚禁他的?”

雷茂委婉地说:“长松教主与蝮兄有个约定,他们之间有个赌局,因此在这庄上施行,我也是迫不得已。”

燕子凤环顾大堂,点头笑说:“雷庄主日子过得不错,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庄院,里外家业丰富,真是令人羡慕。”豹军猜出小姐话意后,冷笑着说:“如果管理不善,不小心毁于一旦,那就实在可惜了。”

雷茂听出话里藏有威胁之意,顿时大惊失色,把眼睛看着三人。

燕子凤假意责怨:“豹军,你是来庄上做客拜访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胡话?难道你又想胡作非为、任性撒野了?”豹军说:“在下既贪财、又好赌,最近缺钱使唤。看到雷庄主家底这么殷实,那我也就放心了。”

燕子凤站起身来,苦笑指责:“好你个杀手豹军,如此贪财好赌,不务正业,竟敢当面威胁主人家,预谋实施抢劫。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豹军冷冷发笑:“我本来就是一介江湖杀手,为图钱财,无所不用其极。没钱用了,想要弄点钱花,这也没什么了不起。”

燕子凤气愤地说:“身为我的下属,如此野心勃勃,不听良言劝告,难道你想造反不成?雷庄主为人正直,光明磊落,你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抢劫?我燕子凤岂能容你如此滥杀无辜?”

豹军扬着手说:“这与小姐无关。杀人放火,好勇斗狠,本来就是我的强项。雷庄主这份家业,我吃定了,谁也不能阻拦。”燕子凤面色佯怒,把手指责他,气得嘴里说不出话来。

雷茂惊问:“这位兄弟,我等只是初次见面,无冤又无仇,你为何要对在下如此愤怒?”豹军冷眼呵斥:“你这家伙,请我大哥蝮蛇前来庄上吃酒,却设下鸿门宴来暗算。手段如此卑鄙龌龊,还说无冤无仇?”

雷茂听说他是蝮蛇的兄弟,要来报仇寻闹,连忙告求:“燕子,请您帮忙劝解这位兄弟的怒火,彼此留个情面,切切不可如此逼迫。”

燕子凤目的就是想要诈唬雷茂,问清事实真相。见他入了圈套,便又假意指问:“豹军,你与雷庄主之间有何仇怨,为何要当面为难恐吓于他?你不知道雷庄主是我的朋友吗?”

豹军指责:“这厮把我大哥来暗算了,所以我要报仇。”燕子凤冷笑:“你自己跑来送死,那我也管不着。雷庄主是位高手,万夫莫敌,英雄了得。你敢找他闹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豹军挥手:“这个小姐不必操心,在下自有办法。既然明争不过,那就突袭暗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燕子凤气得大叫一声,把脚去踢凳子,狠狠指责:“豹军,我郑重警告于你,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乱来。咱们都是斯文人,要讲道理。怎能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呢!”

豹军把刀抱在怀里,满面冰冷,侧着脑袋,嘴里气呼呼的。雷茂不知道她们主仆两个都在演戏胡闹,内心被吓得慌乱。

燕子凤指说:“庄主,你刚才都看到了,这人我也管不了他。若是他敢来你这杀人抢劫,你就把他当场诛杀,不必通告于我。”

雷茂是个生意人,不会那些武功争斗的事。连忙告饶:“小姐,这位兄弟是您的属下,还请劝解和气,切莫苦苦相逼。”

燕子凤笑说:“豹军,听我一言。你若是敢对雷庄主不利,那我可就饶不了你。”豹军疑问:“小姐为何要帮助他?”

燕子凤说:“因为雷庄主是我的朋友,你若是伤害了他,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传扬出去,那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江湖同道?”豹军冷笑着说:“想要让我不报仇也行。只是我这一口恶气,如何消解得了?小姐总不能空说一句白话,便让我消气罢斗,那我面子还往哪放?””

燕子凤说:“我可以给你钱,帮我朋友化解这桩恩怨,那你想要多少?”豹军伸出一个巴掌:“没有五百两银子,我是绝不罢休。”

燕子凤扑哧指笑:“好你个大饕餮,胃口还真不小。张口便要五百两银子,你干脆去抢国库算了。”豹军冷冷地说:“没有五百两银子,我是绝不可能罢手言和。谁来求情也不顶用。”

燕子凤又假装生气,把手戳他脸面。豹军依旧一脸冷漠,视而不见。

雷茂听了这话,连忙把手挥动,呼喊管家葛仲年取来五张银票。拿在手上,转交给了豹军,陪着笑说:“这位兄弟,还请消消火气。关于蝮兄那件事,真对不住,那并非是我所能掌控。这五百两银子,还请豹兄拿着喝酒,权当是我一份心意。咱们都讲和了,不必争斗什么刀光剑影。您看是否给个面子?”

豹军诈来这笔银子,放入怀里后,随即笑嘻嘻说:“我也知道雷庄主是位好汉,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如此,那我不妨给个面子。蝮蛇那件事,我也就不多计较了。咱们以后还能做个朋友。”雷茂点头笑说:“豹兄气量如海,胸襟宽广,雷某感激不尽。”

黑龙看着这出闹剧场面,面上忍俊不禁。众人撇过这件事后,相互和颜悦色,坐在桌边闲聊。

一侧屏风珠帘突然被人拨开,小兰手里拿着一个木碗,盛着一些香酥,吃笑着走来桌边。燕子凤见那女孩扎着两个发髻,清秀可爱,是个小美人胚,脸上顿时堆满笑容,把手招引着她。

雷茂笑问:“小鬼,你过来干什么?”小兰嘴里嚼吃香酥,走来桌边看着。

燕子凤喜爱这个小仙女,便把她抱在怀里,往她脸上亲吻一口,笑问:“小仙女,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兰回答:“雷小兰。”

燕子凤又问:“小兰,你爹是谁?”

小兰指说:“他是雷茂。”燕子凤扑哧一声,忍不住又亲吻着她,满面灿烂笑容。

雷茂指笑:“这个小鬼疯了,父亲的名字也敢乱叫。”小兰见庄上常有客人来访走动,因此从小不怕生人。她把碗里一根香酥放进燕子凤嘴里,笑呵呵看着。

燕子凤嚼吃下腹,点头笑说:“小兰真乖,真是好吃。”小兰说:“姐姐又高又漂亮。”

燕子凤笑说:“小兰真会说话。等你长大以后,也会像姐姐这样了。”小兰摇头:“小兰不想长大。”

燕子凤呵呵一笑,把她放落地面,嘴里不禁叹笑:“还是娃娃天性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雷茂让丫鬟把女儿带走后,笑说:“人长大以后,自然就有了无尽烦恼。”

燕子凤喝一杯茶,起身询问:“庄主,你是做江湖买卖的,一向是个聪明人。我的来历,想必你也知晓,我就不必过多赘述了。”

雷茂默默点头,就邀请燕子凤三人走去后院石屋查看。他把石门推开来看,一阵臭气迎面扑鼻而来,令人作呕。燕子凤等人连忙把手捂着口鼻,一眼看穿屋内情况后,指问:“蝮蛇就是被你关押在这?”

雷茂苦笑:“不敢欺瞒燕子,蝮兄就是被拘锁在此。长松教主有令,除非由他亲自开口释放,否则任何人都不得开启石门。”

燕子凤疑问:“我叔叔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蝮蛇与他闹翻脸了?”雷茂便把那赌约一事,如实说出来听。

燕子凤恍然大悟后,又问:“最后是你把蝮蛇放走的,还是他自己逃出去的?”雷茂苦笑着说:“昨天夜里,我来石屋探望,本想就此放人。却不想蝮兄却已挣脱手脚锁链,自个逃出去了。”

燕子凤见这石屋牢房修得厚重,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人若不从外面推开石门,里面的人决然逃不出去。她看着地上被锯断的锁环铁链,又看着那个方洞窗口,不禁嘀咕起来:“即便他会缩骨功,也不可能钻得出来。”

豹军也不相信蝮蛇能够不借外力,自己逃走出去,便指笑说:“雷庄主,如此石壁牢笼,我大哥怎么可能自行逃走?我看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你自己把他放走,只是不想承认罢了。要么是他根本没有关在这里,而是你在撒谎。”

雷茂笑说:“蝮兄确实被关押在这。我打开石门进来看时,还被他从背后给敲晕了。”豹军疑惑:“那你又说是他自己逃出去的?”

雷茂说:“可我进门那会,并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当时我还以为是撞鬼了。”燕子凤走进屋内查看,看着石门上方,稍作一番设想后,心中已然明白过来。

四人回到客厅里来,吃了一顿午饭。燕子凤见人已经不在庄上,无心停留无益,拜辞雷茂后,带着两人出门自去。。

三人策马走着街道,相互议论此事。豹军询问:“小姐,雷茂的话是否可信?难道大哥真回郑州去了?”

燕子凤说:“你都已经把他吓得胆气全无了,怎么可能还会刻意撒谎呢!”豹军点头:“那倒也是,回去一问便知。”

燕子凤笑问:“黑龙,你怎么一言不发?莫非还在为你四哥那件事耿耿于怀?”黑龙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那四哥渔童,是个可怜的人,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可他却死在蝮蛇的手上。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报仇雪恨。”

燕子凤劝解:“关于这件事情,你大哥早已对我详细说过原委。他一直都在劝解渔童,让他回心转意,并没有亲手杀人。你为何不肯原谅?”黑龙说:“他是没有亲手杀死四哥,可四哥到底是因他而死。蝮蛇一定是诛了他的心,这比动手杀人更为可恨。”

燕子凤问:“如果你是蝮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黑龙默默无声。

燕子凤叹息:“人有时候,忠义难以双全,总要做出残忍的选择。我在书上看到一个狼孩的故事,你们想不想听?”黑龙轻笑:“小姐尽管说来。”

燕子凤说:“很久以前,有个农夫,生了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天生残缺,没有手臂。农夫把他视为怪物一般对待,残忍丢弃在了荒山野岭。

转眼数年后,那农夫上山砍柴,却突然遭遇狼群袭击,他急忙爬到一颗树上躲避危险。他心里想,狼又不会爬树,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树边,到时我就安全了。

可是那群狼却像是有了智慧一样,轮流蹲守在树下等着,久久不肯离去。农夫很纳闷,心想,狼为什么一定非要吃我不可呢!

转眼过去一天一夜,那农夫实在饿得受不了,若不爬下树来,必会饿死。若是下来,就会被狼吃掉。他正犹豫不决,突然看见一只狼王背上,驮着一个毛茸茸的怪物走来。那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嘴里发出吼叫声,指挥狼群围拢而来。

那农夫把那怪看仔细后,惊得毛骨悚然。只见那狼孩没有手臂,眼神里都是怨恨与愤怒。就那么蹲守在树下,等着那农夫下来。农夫骇然心想,那个狼孩,这不就是当年被我遗弃在山林里的亲生孩子?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报应,内心悲痛之下,便也不再害怕恐惧,就下了树来,跪在那孩子面前忏悔哭泣。那孩子冷眼地盯看这位冷血的父亲,突然仰天一声凄厉般的长啸。

狼孩嘴里说不出话来,他没有下令吃掉这位父亲,而是率领狼群返身而去。那农夫回到家里,受不了良心折磨,最后悬梁自尽。那狼孩呢!自此与狼群生存在了一起,直到被一个猎人发现,这才书写了这段可悲可叹的民间故事。”

黑龙与豹军听罢,内心震撼不已,一齐发出感慨之声,久久难以作声。

燕子凤说:“故事我说完了,你们心中有何感言,不妨对我说说。”豹军哀叹:“一个抉择,两段悲剧。人性太过复杂,有人光辉温暖,有人黑暗阴冷。其中多少无奈,真非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

黑龙冷冷地说:“这个农夫该死,狼孩真该把他吃了。”燕子凤叹笑:“生而为人,养而不教,以至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才叫作人世间最大的悲剧。”

黑龙询问:“小姐述说这个狼孩的故事,莫非有所暗示?”燕子凤仰面叹气:“人伦悲剧,都是人所造成的。你们魅影山庄,又有多少狼孩的影子?”黑龙与豹军听罢,皆面色凝重,陷入沉思之中。

燕子凤突然伸手讨帐:“豹军,快拿出来,休要吃独饮食。”豹军惊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五百两银票递交,看着小姐分配。

燕子凤把三张银票放入兜里,把剩余两张递给二人,笑呵呵说:“我是小姐,该拿一份大头。你们两个左膀右臂,拿份小的就行了。”豹军扑哧一声:“小姐不会吃得这么咸味吧!”

燕子凤说:“对了,黑龙一向清高孤傲,不屑于钱财之物,干脆就不分了。我拿三百两,豹军拿二百两,这样皆大欢喜。”豹军点头:“我看这样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黑龙把银票抢夺过来,笑说:“我可不会清高孤傲。在下也是要喝酒吃肉的。没有钱财支配,那还怎么混个温饱?”燕子凤笑说:“放心,今夜我来请客。我看你们两个家伙,能吃得了多少猪食。”

豹军指笑:“小姐居然说请我们吃猪食,那你又吃什么?”燕子凤得意地说:“本小姐聪明智慧,与你们大不一样,我当然是吃人饭咯。”

黑龙笑说:“无论猪食还是人饭,咱们都得在一起吃,谁也不许特殊例外。”三人欢笑几声,往前奔马而去。毕竟淳于复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