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韦家的大门就被人咚咚咚敲响。老管家不耐烦去开门,老爷一家还未起身,也不知道外面是来了哪个不长眼的,有什么急事不能晚些再说。门栓刚被拉开,大门就被人踹开了,外面来了几个官府衙役打扮的人,走进来直接就要找韦老板。
韦老板此时也被吵醒,刚刚穿了外衣,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衙役问道:“你可是韦家药铺的老板?”
“在下正是。”
领头的衙役一摆手,他身后几个衙役上来就把韦老板胳膊拧住了。韦老板边挣扎边喊:“你们做什么?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们竟然这般对我?”
领头的衙役不跟他多说,一挥手几个人就要把韦老板押走。这时候夫人走了出来,看见老爷被一群衙役押着正要往外走,连忙赶上前去拦住去路:“几位官爷,这是怎么了?我家老爷所犯何事?”
衙役停住跟夫人说:“吾等只是奉命行事,夫人莫要为难在下。”韦老板跟夫人说:“快派人去找太师求助,再快些把弘书找回来。”
夫人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衙役押走了韦老板。她回头找管家去给太师送信,再去把少爷找回来。
韦弘书此时还在仙岳姑娘的香阁里满怀香玉,管家在姑娘房外焦急喊道:“少爷,不好了,老爷被衙役带走了,夫人命小的赶紧通知少爷。”韦弘书听见后一个激灵起了身,他顾不得仙岳,穿好外衣赶紧随管家出了兰音阁。管家在路上简单跟韦弘书说了一下今早发生的事,韦弘书准备先去官府把事情问清楚。
正在此时,药铺的伙计拦路大声叫住韦弘书:“公子,公子不好了,药铺,药铺…”
“药铺又怎么了?”韦弘书揪住伙计问道。那伙计越是着急越说不明白,韦弘书气恼之下把伙计扔下,回头对管家说:“你先回家安慰母亲,先别跟母亲说药铺的事情。”随后自己一个人随伙计去了药铺。
药铺里面一团乱,地上到处都是草药,连很多贵重药物也被扔的七零八落。几个衙役正在冲着伙计大呼小叫,伙计们被吓得跪了一地,嘴中哭喊着:“草民不知,草民真的不知道啊。”
“诸位官爷,韦家到底所犯何事,要这般兴师动众?”韦弘书大喊一声,引得衙役回头。带头的衙役上下打量韦弘书,韦弘书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韦弘书,是韦家药铺的大公子。我家二弟正在外地做买卖,父亲今日一早被衙役带走了,家中主事之人现在是在下。敢问官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你少装蒜。这几日连着有人去官府告状,说你韦家卖假药材。我家大人开始还护着你韦家,说韦家为宫里提供药材,不可能卖假药,结果今日一早,户部侍郎家眷也来告状,说服用了你韦家药材,病情不见好转,郎中查看了从韦家药铺买药熬剩的药渣,竟然是假的。”
韦弘书虽然这些日子不在家,可他知道父亲绝对不会做这等下作之事,他胸有成竹问道衙役:“几位在药铺可是查出了什么?”
“哼,自己看吧。”衙役把一袋子人参片扔到韦弘书手里。韦弘书看了一下人参片,又放在嘴里咬了咬,心里一沉:“糟了,这人参片是假的。”韦弘书转头问道一个老伙计:“这些参片哪里来的?韦家从未卖过这些东西。”
伙计回答:“公子不在这些日子,二公子也经常出门做生意,店里忙不过来,老爷找了些新人进来。其中一个伙计给老爷出了个主意,说是有些药材若是在店里能够帮助客人切碎,会给客人熬药带来些许方便。老爷没想太多,就答应了。现在看来,这伙计是卖给了客人真药,切碎后趁人不注意换了假药。”
“那个伙计人呢?”韦弘书问。
“公子,那人昨日回乡了,说是母亲病重。”店里掌柜的回答。
韦弘书抱拳对衙役说:“官爷也听到了,此事恐怕不是韦家药有问题,在下不知情,相信韦老板也不知情。韦家定是被人陷害了。”
“假药从你韦家找出来的,这个不假吧?所有人都看见了。吾等知道公子近些日子不在京城,此事应该与公子无关,韦老板能不能出来,何时出来,就看他说不说得清楚了。”衙役说完,带了假药走出了韦家铺子。
韦弘书知道此事不能耽搁,赶紧安排伙计今日关上铺子,把药全部梳理一遍,确保不要再有假药参在其中。安排妥当,韦弘书去了太师府。
太师正在逗鸟,见韦弘书一脸焦急的样子,太师竟是丝毫不在意。韦弘书焦急跟太师说道:“太师,求太师救救父亲。”
“你啊,关心则乱。这件事情发生的蹊跷,你就没仔细想想怎么回事?”太师眼睛一直盯在笼中鸟上,看都没看韦弘书一眼。韦弘书仔细想了想,没想明白。
“那些假药你可能查到来源?”太师又问。
韦弘书认真回答:“查不到。那假药制造起来不费什么力气。那些参片不是人参,只是一些桔梗。那人先找了些真的人参泡水,把桔梗切片晾干后浸入参水中泡些时候,等入味后再把桔梗晾干,这样表面闻起来这些桔梗片跟与人参味道无异。只是入口后味道全然不同,人参的味道只是在桔梗表面而已,经不住一嚼。那个跑了的人给客人抓药的时候抓的是真人参,然后再主动提出帮助客人把人参切片,一旦客人应许,切好的人参就会被桔梗代替。”
“假药谁都可以自己做,人也跑了。这还怎么查啊?”
“太师,那就没法子了吗?小人父亲是被冤枉的啊。”韦弘书着急了。
“他是被冤枉的,为何要被冤枉?谁人这么大胆冤枉韦老板?这些你细想过没有?”
韦弘书听太师一说,他今早听到消息只顾着急了,哪里来得及细想。现在一想,这人进了韦家药铺刚巧就在他走后,又刚巧在他回来后事发,难道…太师看见韦弘书脸上露出一副想通了的表情,这才说:“明白了吧?你父亲的确是有人要害他,而且这步棋人家早就安排好了。防不胜防。”
“太师,那该如何是好?”
“你去找你父亲,告诉他让他沉住气。这几日免不了要吃点儿苦头。老夫会派人把府衙上下打点好,不会亏待了他。那人是定要出口气的,可是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谁让他的人不争气呢?若是此时回来的不止你一人,你韦家前途真不好说,可是既然只是你,他拿韦家就没有办法。皇上用得着你呢。”
韦弘书听太师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底。他忙退出太师府,准备先回趟家,别让母亲担忧。韦家上下也是一团糟,郎中刚来瞧过了,母亲又因为担心父亲安慰引发了心悸。韦弘书坐到母亲床前,安慰她太师会想办法救父亲的,母亲哭着念叨:“刚刚才因为得了长寿花高兴,结果就引来了灾难。这长寿之事,若是发生在富贵人身上那叫锦上添花,若是家中灾难不断,一家人连团圆都是奢求,长寿做什么呢?还嫌苦难不够?弘书,只要能把你父亲救出来,韦家不论付出何种代价,母亲绝不眨一下眼睛。”
韦弘书握住母亲双手安慰道:“母亲放心,弘书一定会让父亲安然无恙,返回家中。”
宫中御药房,此时正在查所有库存药材,不论从哪里进贡来的药材,土贡上来的也好,各地省务购买的也好,是不是出自韦家都被彻底翻查了一遍。人人都在提心吊胆,这里要是再出事,韦家恐怕糟的就要是灭顶之灾。太师在御药房彻查清楚之前不会贸然出面替韦家说话,他有把握陷害韦家之人暂时并不会对韦家下手太狠,可是谁也不敢担保韦家不会自作孽。
狱中,韦老板被单独关在一间牢里。韦弘书疏通上下,进到牢里见了父亲把太师嘱托简单跟父亲说了一遍。韦老板叹气道:“哎,你回来的时候净顾着高兴了,就忘了这里面还牵扯其他。大意了,也是为父大意了。可是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对付韦家。你母亲可还好?”
“父亲此时还在担忧母亲?”
“为父身强力壮,就如太师所说,韦家还有用,迟早会给个说法。倒是你母亲,这些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父亲说道这里,压低声音度韦弘书说:“下次你回来,定要给你母亲多留些花才对。”
“父亲,母亲可不是这样说的。母亲说若不能一家团圆,长寿无意。”
韦老板听了这话,心里涌起一丝甜意,不禁笑了出来:“既要一家团圆,也要长寿安康才好。弘书,你经过邛崃山一事,长大了。等你再回来,韦家的生意为父就交给你们兄弟打理。”
“父亲保重,这段时间一有消息,弘书马上就来告诉父亲。”
韦弘书各方面全跑了一圈,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韦弘书这是第一次明白,不论是自己的命运还是韦家的命运,其实都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从父亲医治好刘夫人那一刻起,韦家命运就已经交在了别人手中,只是过去这些年都是连年好运,节节上升的好时候,他从未往这上面想过。这次劫难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京城第一药商,也只是别人眼中一只蝼蚁而已。
御药房用了半天的时间彻查了所有药材,都是各方进贡来的上品,通过韦家进来的药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太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进宫面圣,替韦家说几句好话,这时候宫中来人,传皇上旨意要太师进见。
太师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宰相已经到了。二人互相行礼客套了一下,皇上开了口:“今日让二位爱卿前来,商议一下韦弘书出行邛崃山的事,二位有何意?”
太师刚要开口,宰相抢先一步:“回皇上,臣以为韦家可信。”太师本以为宰相会落井下石,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想到。宰相继续讲:“韦弘书是唯一知道如何能进蛇谷村的人,非用他不可。韦家经过此事,定会收敛很多。”
皇上点点头又问太师:“太师觉得呢?”
“臣以为,韦家的事情应该是被小人陷害,不是韦家人有意为之。”
“一句小人陷害,太师就想替韦家解围?这次假药事件虽说没闹出人命来,但是这么草率下了定论,太师让那些服了假药的百姓如何信服?即使事情不是韦家故意为之,身为药铺老板,监管失职也是事实。”皇上明显不想轻饶韦家。
宰相开口道:“臣以为,韦弘书再次出行邛崃山,可替韦家戴罪立功,他必定全力以赴不敢有他心。另外,宫中可派一名太医同去,行使监管之责。”
“爱卿可有人选?”
“徐太医。徐太医家中世代行医,有他在,皇上可放心。”
皇上听完宰相的话,满意点点头。又转来问太师:“太师意下如何?”
徐太医医术高明,深得皇上信任,太师还能有什么异议,只能认同:“宰相说的对,有徐太医同行,定能助韦弘书顺利完成皇上所托。”
“好,哈哈,好。既然两位爱卿都一致推选徐太医,朕就让徐太医同行。”
“皇上圣明。”
太师退出御书房后,替韦家松了一口气。韦弘书这次单独回来,太过招摇,不仅让宰相眼红,皇上其实也根本不信他那套说辞。宰相早就识破,所以很知趣推选了皇上的心腹徐太医同韦弘书一起出行邛崃山。不管怎么说,韦家暂时没有大灾难,认罚就可以了。损失些银两总比丢了命强。